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隔岸观我》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1 作者:江幼 * 久别重逢,姜玫一身狼狈,而那人慵懒地倚在墙上把玩着打火机。 烟火缭绕下,她见他有棱有角、如山似塔,眉目间满是温柔。 “沈行,好久不见。” “我们见过?” 姜玫轻笑,““床/上见过算不算?算的话,应该是见过的。” 如果非要形容他那就只有一个词合适—离经叛道。 似狼似虎、贪残野暴,在这名利场中游刃有余。 后来。 千帆过尽,他抱着她红了眼眶,嗓音沙哑道:“姜玫,往前走、别回头。” *修罗场,非纯甜 *男主嘴欠、很毒 *纠葛颇多 内容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婚恋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玫 ┃ 配角:沈行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软肋。 立意:自强不息 第1章 “那就祝你万事胜意,平安喜乐。” “那你呢?” “活着就好。” ------------------------------------- “老大,你怎么还带了个女人回来?不过这女的长得真正。能不能让我玩……” “收拾东西快点转移。” “出事了?” “滚,别给老子磨蹭,不要命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 姜玫醒过来恍惚听见一段对话,动一下浑身酸疼,绳子勒得她透不过气。 荒凉的戈壁滩,沙粒横飞、烈日灼心。 裸露的皮肤被沙粒硌得生疼,炙热的太阳烤在身上晒得她头晕眼花。 嘴唇起了好几层干皮,耳边不停地回荡着枪声还有人群的恐慌声。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天。 姜玫的求生欲越来越薄弱。 脑子里全是那一幕幕血腥的场景,一场恶意绑架打破了久违的平静。 她亲眼目睹一个八岁的男孩满身是血地倒在她脚边,死之前还睁着干净清澈的大眼睛。 明明几分钟前还是个鲜活热闹的人下一秒却被恶魔生生扼住了喉咙。 死一般的寂静。 她最终也难逃命运。 姜玫快撑不住了。 “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姜玫撞进一道硬朗的胸膛。 头顶上空一道冷冽低沉的嗓音响起,声调半拖慵懒散漫、京味十足。 紧接着她被人解了绳子横空抱了起来,一时间鼻息里满是荷尔蒙分泌的气息,姜玫躺在那个温暖安全的怀抱疲惫地睁眼。 阳光下那张脸模糊不清,姜玫费了劲也只看到那人脖子处有一道咬痕。 咬痕有点深,看着有些骇人,姜玫下意识伸手抓住那人的手臂,掌心灼热滚烫。 昏迷的那一刻姜玫松了一口气。 她被救了。 没有死在那群暴/乱分子手里,没有客死他乡,也没有横尸荒野。 …… 噩梦惊醒,头发丝粘在脸上,身上一阵黏糊难受。 姜玫睁开眼打量了一圈周围,不到二十平的卧室被陈旧的气息挤满,屋内一片漆黑,只墙上那扇破旧的窗户半开着,隐约可见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风一吹,窗户磨得嘎吱嘎吱响。 姜玫睡意全无,翻身熟练地按了下旁边淡黄的开关打开灯,一时间屋里的摆设全都暴露在了昏黄的灯光下。 卧室只有一个破旧的简易衣柜,床对面有一张一米宽的桌子,摆了一张椅子,简陋得小偷都不乐意上门。 姜玫一脸平静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随后轻车熟路地走到狭小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捧了两捧水全数扑在脸上。 冷水的刺激下姜玫清醒了不少, 她现在在软红十丈的京城,没在那个差点让她丧命的新疆。 咚咚咚。 有人来了。 姜玫随手扯了两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拖着拖鞋转身走出卫生间。 门一开就露出了一个女人,女人着黑色职业装、满身强势,手里还提着两大袋。 姜玫默不作声地看向对方。 “罗姐。” 罗娴站在门口打量了几眼姜玫,见姜玫满脸惨白、面容憔悴,罗娴眼里滑过一丝担心。 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自来熟地打开鞋柜取出一双拖鞋换了鞋,罗娴毫不意外,“你又做噩梦了?” “嗯。” 罗娴叹了口气,“我当初就不该劝你出去散心。谁知道当时出了那事。” “跟你没关系。” “我今天来是有个角色想让你去试试。剧本我一会儿给你,你好好准备。这个角色你要是拿到了,就算不能大红大紫也能让你翻身。” 姜玫20岁出道即大火。 当年凭着一部《天赋》获最佳新人奖,资源多到手软,圈内女明星眼热得紧,全都凑她身边巴结她。 直到一年后姜玫出了事,姜玫跌落谷底被圈里人压榨拉踩长达三个月。 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的粉丝也跟着网上的人一边倒。 关于她的、跟她没关系的全都往她身上倒。 一夜之间,她从星途璀璨的当家花旦变成了人人喊打喊骂的失格女艺人。 所谓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 “你合同马上到期了,到时候我争取让公司解约。王立明最近忙着转移资产应该没空管你,你要是能在新老板到来前解约应该没事。” 姜玫点了点头,接过罗娴手里的剧本随便翻了两页。 “这里面的角色跟我挺像。” “是挺像的,都有股劲,所以我才想到了你。” 姜玫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将剧本随手扔在了一旁,懒懒招待:“啤酒还是白开。” “我一会儿还要开车,不喝酒。” “嗯。” 姜玫白皙的手指随意提了一下滑落下来的吊带,转身走进厨房。 再出来,姜玫一手拎着啤酒一手端着白开水。 见罗娴站在那面挂满了金牌的墙前发呆,姜玫挑了挑眉:“水。” “你不要命了,你又去参加那什么破机车比赛了?你想死在里面?” 姜玫面不改色地将玻璃杯搁在了桌上,双手撑在吧台上,拎着啤酒喝了两口。 啤酒下肚,姜玫垂眸:“来钱快。我缺钱。” “你缺钱不知道找我借?玩命的东西你少沾染。” 姜玫换灌了口酒,摇头拒绝:“你刚买了房也没剩多少钱。对了,我还欠公司多少?” “还有两百万。” “哦,不多了。” “你身上有多少?” “还款后还剩两万。” 罗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先把房子卖了凑起来帮你把公司的钱还完,不然你的合约只要在爱华一天你就一天没有翻身日。 虽然王立明快倒了,可难保证新老板不会继续压榨你。你这次一定要把那角色给我拿下,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晚上有个应酬,你记得打扮漂亮点,到时候可能让你敬酒,吃点东西机灵点,别像上次……” 罗娴说到这停了下来。 复杂地扫了一眼往肚子里不停灌啤酒的姜玫,提醒:“这次来的人里可能有新老板,你脾气收着点。占点小便宜没事,别像当初那样把自己的路都给断了。” 姜玫闷了一口啤酒,在罗娴的提醒下点了点头。 她也没资格去拒绝。 她本就生活在深渊,又怕什么豺狼虎豹。 虚张声势的骄傲下不过是腐朽不堪的内里罢了。 佛还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呢。 —— 灯红酒绿的185,随处都是醉生梦死的人,而走廊尽头的某高级包间里正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穷奢极欲的景象。 “闻儿哥,这是在荒凉地待久了不知道这儿的规矩了。您看这迟到了是不是得罚两杯?” 周肆弯着腰提起一整瓶威士忌慢慢推到主座上不动声色的男人面前。 男人眉眼寡淡,眼睑半耷拉着,脸上挂着敷衍,此刻正垂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明明只穿了件军绿色T恤配了条迷彩裤,可气场格外强大。 短袖下露出线条流畅且结实的手臂,麦色的皮肤显得格外健康。 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没有半分松动,即便是在这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地方也没让他多挪几眼。 从他进入这间包间开始,这场子的人都开始围着他转。 包括周肆,那掌握着娱乐圈大半资源,平时呼风唤雨的男人在他面前也带着恭敬。 坐在周肆旁边的女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周爷,这位爷是谁啊?” “这位?” 周肆直起身理了理衣服,饶有兴趣地瞧向没反应的沈行。 “这位可是你惹不起的人。别说你,就你周爷我也惹不起。您要没事多看看新闻保准能瞧见他们家的人。祖上可是将军字辈的,您这样的,人儿瞧不上。” “知道什么叫虎父无犬子么?这位在我们这一众小辈里可是出了名的优秀。啧,我现在都记着我们家老太太评这位非池中之物。早知道我出来就是凑个数的还不如让我妈摔死我得了。” “忘了说,这位姓沈。” 周肆旁边的女人听到沈字脸色变了又变,沈姓倒是常见,可连周肆这样的人都忌惮的可不就那一家。 那可是尖尖上的人物,只不过沈家人低调,没多少人了解,她知道也不过是上一位金主偶尔提了一两句。 思索到这女人眼里瞬间燃起了浓浓的兴趣,脸上堆满谄媚,主动站起来往沈行身上凑,故意弯身露出那浑圆,倒了杯酒凑到沈行面前嗲声嗲气地开口:“沈先生,您喝酒么?安安喂你喝好不好~” 女人刺鼻劣质的香水味惹得沈行蹙了蹙眉,眼见着女人要往他身上扑,沈行起身反手将人推到了周肆的怀里。 听到女人的痛呼声,沈行阴沉着脸说了声:“我出去抽根烟。” 说完也不管周肆的反应,直接抄起桌上的打火机和烟盒走出了包间。 — 另一间包间,到处弥漫着糜/烂的气息。 姜玫被几个人缠着一个劲地敬酒,这会儿脑袋已经不怎么清楚了。 罗娴在旁边一直替她周旋也抵不过几个人连着灌她。 都是些老滑头,姜玫讨不到一点便宜。 刚开始还客客气气地喝红酒,到最后直接拿白酒给她灌。 尤其是大腿被那个肥头大耳、满脸油腻的啤酒肚摸了两把后姜玫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要不是罗娴接连警告她,她早就动手了。 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出了包间姜玫已经快撑不住了,头也不回地往洗手间赶,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顾着看,一个劲地冲进厕所,趴在马桶上呕吐了半天才好受了点。 等呕吐完姜玫狼狈地爬起来趴在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不停地捧水扑在脸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玫终于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精致的面孔上有些狼狈,妆容花了一大半,水滴不停地滑落进脖子里,脖子下皮肤白皙、锁骨精致。 姜玫穿了条香槟色的吊带裙,这会儿右边的吊带已经滑到了肩膀,锁骨下的春光隐约可见。 脖子上的那条项链随着姜玫弯身也跟着晃动,吊坠是一颗子弹弹壳,子弹壳还泛着浅金色光泽。 “项链不错。” 背后传来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姜玫下意识地转过头。 沈行慵懒地靠在墙上,手里夹着一根烟,这会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姜玫。 目光炽热露骨,丝毫不掩饰他的打量。 姜玫听到声音脊背一僵,反手撑在盥洗台沿不让自己往地上栽。 “哦,垃圾桶里捡的。” “哪儿捡的,我也去捡一个?” “不好意思,忘了。” 沈行不紧不慢地抬眼,烟雾缭绕在他周围,姜玫看不大清脸。 可是声音她记得,不光记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姜玫拨动了两下自己的头发,垂眸轻笑。 “沈行,好久不见。” 沈行捏着烟头的手指一顿,认识? “见过?” “哦,没见过。”姜玫见沈行没有印象提起包包准备离开。 她还得继续陪那群傻逼周旋。 “嗯?” 姜玫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转过头仔细地打量了两眼沈行。 沈行依旧懒散地倚在墙头,半垂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迷彩服穿在他身上干净利落,她见过不少男人,唯独这一个难以形容。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只有一个词合适—离经叛道。 似狼似虎、贪残野暴,在这名利场中游刃有余。 这样的人到哪儿都是衿贵的、让人高攀不起的。 姜玫笑靥如花,红唇微动,“床/上见过算不算?算的话,应该是见过的。” 第2章 沈行抽烟的动作一顿,薄唇掀起轻嘲。 床上? 沈行捏着烟头重新扫向姜玫。 女人面容精致,桃花眼浮着薄不见底的笑意,眼尾呈平行、微垂微翘,眼皮半抬,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饱满的红唇微张,身子跟没骨头似的靠在墙壁娇软得很。 喝醉酒的缘故,冷白的面皮还透着粉嫩。 总之,是个妖精。 还是个麻烦。 一般人吃不下。 姜玫这会儿倒是不急了,也没管是不是男厕所,从包里取出一盒烈性烟慢悠悠地抖了一根出来。 食指中指间夹着烟,掏出打火机垂着下巴啪一下点燃,姜玫咬着烟趁势凑了上去。 烈焰红唇含着烟,面皮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烟慢慢燃了起来。 奶白色的烟雾升上空。 姜玫吸了一口烟,当着沈行的面慢慢吞吐烟雾。 姿势熟练,显然不是一回两回了。 那妖娆的身姿在此刻越发勾人,身段匀称,腰肢柔软纤细,烟雾缭绕下像极了勾人魂的妖精。 沈行只打量了几眼便挪开了视线。 抽了两口烟,沈行无足轻重地抬眼皮:“你谁?” 姜玫指间夹着烟,跟着抬眸落在沈行身上。 沈行眼皮微垂、薄唇微抿、通身贵气,神色寡淡。 “就一普普通通的人,跟您谈不上多熟。” 刺耳的铃声响起,沈行掏出手机瞥了两眼按了挂断,丢掉手里的烟头大步流星离开男厕。 路过姜玫一个眼神都没给。 姜玫的目光落在那道挺拔笔直的背影上,嘴里不自觉地溢出一声轻笑。 显然姜玫刚刚说的话这位压根儿没放心上。 或许把她当成了众多想接近他的女人中的一个吧。 庸俗而又理所当然。 姜玫再次进包间看见的便是刚恨不得把她往死里灌的几个老滑头满脸谄媚地围着一个年轻男人转,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双腿随意地搭在茶几上,脸上有些不耐烦,眉眼里满是疏离,丝毫没把旁边的老滑头看在眼里。 这幕并不奇怪,向来是残酷现实里社会规则的鲜活表现,他们面目狰狞地挤出笑脸像个傻子一样陪笑,不过是敬畏对方背后的实力、资源以及人脉。 为利则往嘛。 “你来得正好,诺,就中间那位就是公司的新老板,也是天娱老板周肆。这京城里也是响当当的人,那圈子里的人都称他一声周爷。周还有沈、许为主的圈子那可是最顶级的,一般人压根儿挤不进去,其中以沈家为首。那位沈家公子最为神秘,除了知道沈家有位继承人,可连名字都不清楚。” “你运气好,要是讨好了他,你在公司的日子也好过点。” 姜玫刚进包间就被罗娴拉着科普。 等科普完,在罗娴的推搡下姜玫挤到了周肆面前。 周肆早在姜玫进包间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人,如今瞧见人凑在他面前周肆又仔仔细细地扫视了几眼。 紧接着周肆褐色的瞳孔缩了缩,神色有些复杂。 “周老板,姜玫敬您一杯?” 姜玫自然而然地坐在周肆身边,毫不扭捏地拿起桌上的那瓶红酒径自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周肆一杯自己喝。 “我不太会说话,就祝周老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周肆看到那张美艳的脸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姜玫手里的酒杯,见姜玫已经一口闷了周肆皱了皱眉也跟着灌了一整杯。 旁的人全都惊讶。 尤其是那几个老滑头此刻更是眼都不眨地盯着两人。 几人对视后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错愕。 他们几个刚刚说尽了好话也没见周肆给个眼神喝半口酒。 如今姜玫两句话就让周肆跟着灌了一杯酒? 莫不是看上了姜玫? 眼见着姜玫还要继续敬酒,周肆拧了拧眉,抬手打断姜玫,“差不多得了,要传出去不得骂我周肆欺负一姑娘?” “姜玫,这两年没见,你怎么就混成这副样子了。” 周肆言辞间满是失望,旁人一阵哗然,这话里话外可都说明姜玫与这京城贵公子周肆认识,而且这关系还匪浅啊。 姜玫装作没看见一个二个的猜测,只垂着眼皮不温不凉地回了句:“周老板说笑了,姜玫一直都这个样儿。” — “你跟周总认识?” 晚上凉风习习,姜玫坐在后座懒散地靠在车窗上,冷风灌进车窗吹得头发糊了一脸。 姜玫随便拨动了两下露出那精致的锁骨。 听到罗娴的话了姜玫缓缓睁开眼。 “见过几次。” “他就是你背后的那个大人物?” 罗娴忍不住皱眉。 当初姜玫墙倒众人推,遭遇了四五个月的网络暴力,手上的资源都被各家抢走。 违约金算下来一大笔。 她的住址电话也都被泄露出去。 有两次还闹进了警察局。 直到第六个月,那些关于她的负面新闻全都在网上消失。 没人再提她。 也没人敢再找她拍戏。 不久后就有消息传出姜玫被大人物包养,罗娴亲眼瞧见姜玫那几个月的惨状,自然是不信这个传闻的。 可刚刚周肆的举动让罗娴怀疑。 姜玫对她有知遇之恩,当年姜玫大火选了她当经纪人,后面她也跟着吃了不少红利。 姜玫出事后她也继续带其他人,如今带的是新晋影帝齐衡。 罗娴想到这复杂地望着不言语的姜玫,“你身后的那个人要是他,这两年怎么……” “不是他。” 姜玫酒意上了头,趁着还有意识否认。 “你背后真有人?” 罗娴诧异。 “这些公子哥你若是招惹不起,别走太近,否则遭罪的是你自己。” 姜玫胃里翻江倒海,闭着眼睛没有回复。 — 周肆回到包间沈行正一个人坐在暗红的沙发上抽烟,暗色波动下衬得他整个人阴沉谨慎。 周肆见状不禁怂了,“哥,您可别这样,我心脏受不了。这不是在外边,别吓我。” “好好说话。” 沈行漫不经心地睨了睨装腔作势的周肆,提醒。 “好好好,刚去隔壁包间转了一圈,陪人喝了一杯。你回来怎么也不跟我提一嘴?” 周肆说完抬腿走到沈行对面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倒了杯威士忌,刚抿了一口就听沈行寡淡地开口:“见了面我更想睡她了。” 噗呲一口酒从周肆嘴里喷了出来。 周肆被沈行这突如其来的话吓得不轻。刚想有所表示沈行又丢了句。 “这女人整容了。” “……” “变漂亮了。” 周肆咳嗽两声,想起刚刚的事,心虚地提了一嘴:“你说的那位刚刚还跟我喝酒来着。不过人也没整容,是长得越来越招人爱了。不过当初……” “回了。” 没等周肆说完,沈行将烟头扔在烟缸里,起身拍了拍身上大步走出包间。 “卧槽,哥你能不能听我说完,你这狗脾气在部队里待了这么些年怎么还没改好。” 周肆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沈叔这两年快退休了,你是不是也得回来搞一下这边的事了?” 沈行脊背挺正,坐在那辆改装的牧马人里面色平静地抬了抬眼皮,“嗯。” “天娱刚并了爱华,股份分红还是按照往常打你账上。忘了说,那位的合同快到期了。我是签下来还是?” 沈行脸上松动两分。 偏头睨了眼满脸八卦的周肆,沈行蹙眉,“看她自己。你问我做什么?” “啧,好歹做了一夜夫妻,至于这么冷漠?当初你从部队回来不也专门替她摆平那事,她不知情,我可是看得门儿清。哥,你这辈子不栽她身上我跟你姓。” “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魅力,连个大专都没毕业,父亲还是赌鬼入了狱,要不是跟夏竹做了朋友挤进圈子谁认识她。偏生这位还不消停。” “我们这圈子谁不知道你不碰娱乐圈,不碰复杂家庭的女孩。可这两样,这位可都沾了。” “上回在新疆你只身捣入人老巢,一方面是抓人,另一方面不也是为了那位?你那回满身是血地躺在医院里,吓得我差点就同沈叔说了实话。虽然那次你升职了,可也要了你半条命。” “你这回回来又想做什么?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个在外面看着风风光光,可婚姻向来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沈行弹了弹手上的烟灰,抽了两口慢慢吐出烟雾,脑子里掠过一道妖娆的身影,过了一会儿沈行凉凉地嗤了一声。 “就你他妈话多,回沈宅。” “那到底签还是不签?” 周肆见沈行已经阖上眼皮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忍不住骂了一句。 艹 给个准话会死? — 宿醉后姜玫整个人头晕脑胀。 脑子里的记忆七零八碎,隐约记得被罗娴推着给周肆敬酒,至于其他的她全忘了。 好像还有一个迷彩影子。 记不清了。 下午试镜,姜玫洗漱了一下拿起罗娴送来的剧本翻开看了起来。 剧名《捧杀》,扉页写着——她本可以步步为营,却被捧杀得无路可退,最后无辜惨死在了那场虚荣里。 《捧杀》女主角安意是个刚入娱乐圈的新人,拍了一部文艺片大火,火后资源不断媒体大肆宣扬,她本人也沉醉在那场虚荣里,只是内心越来越空虚无法排泄。 她死前曾与某富家公子秘密谈了几年恋爱,两人感情很深,可富家公子迟迟不肯娶她,她后来明白对方只是玩玩她,巨大的落差让安意承受不起。 最后选择在她成名的那天夜里跳楼自杀。 死前留了一句话:“下辈子想嫁给普通人。” 自古以来,戏子配豪门子弟就没好下场过。 以为自己可以跨越鸿沟,殊不知跨过去的那方是另一个火坑。 不过她只是个旁观者,饰演安意而不是安意。 演的是人、做的是鬼、行的是苟且之事。 姜玫花了两小时看完了剧本。 她之前说错了。 她跟安意一点都不像。 安意太懦弱。 她不会。 她没有安意那么单纯也没有安意那么顺风顺水,也没有低开高走的命。 她是一夜出名,但是那是她蛰伏了十多年的结果。 姜玫背靠在破旧的沙发里不停地回忆那一张张恶臭的嘴脸,那些恶毒冰冷的话语,还有那无数个彻夜未眠的日子。 电话铃声撕破沉寂,姜玫缓缓回神,看了眼来电人姜玫按了接听。 “听说这次女主角已经内定了,大多都是去走个过场。这角色你要是没拿到也没关系。我要是有合适的角色再联系你。不过也不一定,这次的导演是江逢,他向来只看演技,在投资人面前也能争一下。你试戏时找一个冲击大的片段让江逢看上了还有机会。” 姜玫开了免提将手机搁在一边,听到内定两个字姜玫偏头看向手机屏幕:“内定?” 那还公开选个屁。 选寂寞? “你认识,许薇,她父亲是这次的投资人之一。不过周总是这部戏的最大投资人,这剧是天娱出的,他才是最后的决策人。” 许薇么? 不仅认识还深刻得很。 当初姜玫入行大火挡了不少人的路,其中一个就有许薇。 她被雪藏后她签的那些资源全都落入了许薇手里,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许薇。 许薇手里的那段视频压得姜玫当时翻不了身。 姜玫想到这闭了闭眼,语调平缓地开口:“那这角色我非要不可了。” “周总亲自到人事部拿了你合同。不出意外应该是要跟你续约。我倒是觉得他是想重新用你,你确定跟他没关系?” “你觉得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包/养?。还是大老板和被雪藏女明星之间的权/色交易?” 姜玫靠在沙发上仰着头慢吞吞地反问,电话那端呼吸停了两秒,最后在沉默里结束了这通不算融洽的电话。 第3章 空荡荡的试镜室,姜玫穿着素白的长裙赤/裸着脚蹲坐在角落里,面前摆放着一面全身镜。 墙面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响,窗外的风透过缝隙刷刷灌了进来。 姜玫睁眼,深黑色的眼眸蓄出嘲讽,紧接着麻木到最后又凝聚起绝望的笑。 看着镜子中缩在角落如过街老鼠的人,姜玫手指蜷缩在腿边,眼神恍惚地望着镜子。 突然,姜玫猛地扯掉了头发上的黑色皮筋,头发披散下来挡住了她的半张脸,镜子里的人面部一脸麻木。 良久,姜玫对着镜子诡异地笑了笑,双手抱紧胳膊笑着问镜子的人:“死了,是不是就不难受了?” 像是在质问他人,又像在自问自答。 姜玫的声音很平静,可是她的平静里藏着绝望,带着对世界的绝望。 尤其是姜玫念完台词的那一刻嘴角扬起的那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完完全全将安意演活了。 绝了。 “演完了。” 姜玫演完恢复正常拍了拍身上的灰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对面还没回过神的试镜的几个人提醒。 “你对安意这个角色是怎么理解的?” 江逢最先回过神,咳嗽两声,握着笔头抬眼看向已经恢复正常的姜玫。 姜玫若有所思地抬眼看向江逢,江逢长相偏阴冷,戴着眼镜,顶着一头乱发,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衣服,似要将自己藏在里面,可那灼热的眼神又让姜玫觉得这位导演是个活人。 江逢是这两年才杀出来的导演,这位导演特立独行得很,喜欢挑战高难度,对演员极为苛刻,可大家都想上他的戏。 一是他的戏基本上是票房保证,二是上过他的戏的演员都火了,三是他只看演员合不合适这戏,从来不管演员的绯闻和私生活也不管有没有污点。 这也是罗娴让姜玫在试戏时要抓住江逢眼球的原因之一。 姜玫收回目光,垂眸答,“疯子。” 江逢意外地重复,“疯子?” “一个为了爱情可以放弃自尊放弃名利的疯子。” “什么?”江逢扶了扶鼻梁骨上的眼镜,追问。 姜玫那双世俗可悲的眸子闭了闭,轻叹,“真是可笑又可悲。” 可这个世界上还挺多这样的疯子。 —— 首都机场,姜玫穿着一身黑色衬衣裙,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站在人群里默默地注视着国内到达出口。 直到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姜玫才退出人群。 夏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姜玫。 即便几年没见,她还是认出来了。 姜玫的气质太特么绝了。 娇艳且性冷淡。 扔在人群里很扎眼。 黑色衬衣裙显得格外冷清,姜玫一米七二,腿长腰细,皮肤白嫩得跟豆腐似的。 媒体有评价:“姜玫如果只靠这张脸也能在美女如云的圈子大火。” 当然,如果没出事的话。 “想死你了!我给你带了很多东西,一会儿我给你拿!!” 姜玫不动声色地接过夏竹手里的行李箱,睨了一眼抱着她的胳膊不放的人。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2 出了机场姜玫准备打车,刚掏出手机就被夏竹拦住了,“有人来接,我刚打了电话来着。” “谁?” “沈妍,就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儿。我上回儿不跟你提过么?” 夏竹是北京人,算是个彻彻底底的富二代,从小就混圈子。 姜玫见识过那个圈子。 吃人不吐骨头。 没点资本在那里混只有被玩的份。 索性她脱得早,不然只能沦为饭桌上的笑谈。 “阿玫,你刚试戏了捧杀?” 姜玫疑惑:“嗯?” “剧本我写的。你试的是安意?” “嗯。” “太好了!我写安意想的就是你!你要当女主角绝对火,忘了跟你说,这剧要去不新疆拍,你行不行?” 姜玫神色淡然,面上不显分毫,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新疆么。 噩梦源头? 荒凉的戈壁滩,杀人不眨眼的□□分子,满身是血的男孩,还有那坚硬的胸膛…… 鲜活的画面在姜玫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想到最后她的身体逐渐僵硬,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卧槽,怎么是沈二哥?他不是在大西北么。” 姜玫的思绪被夏竹打断。 回过神的姜玫脸色煞白,手心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上车。” 一道低沉、夹着两分冷冽的声音在背后砸了过来。 姜玫听到声音猛地回头。 黑色牧马人驾驶座上缓缓探出半个身子,男人单手搭在车窗上,上半身穿了件军绿色的短袖,肌肉线条明显。 利落的寸头,身材健硕硬朗。 姜玫多停留了一会儿,逐渐看清那张硬气俊朗的脸,那人五官深邃,眉骨略高,下巴坚硬。 在姜玫打量他时对方也敏锐地扫了过来,眼神锋利,掠过她身上像是在看一件无足轻重的东西。 沈行啊? “沈二哥,怎么是你?妍妍呢。” “周肆那儿。” 沈行轻描淡写地回了句。 字正腔圆,正宗的京腔。 痞气十足,跟他那身衣服不太搭。 “噢,行,那今儿麻烦沈二哥了。阿玫,你先上车,我把行李放后备箱。” 夏竹刚说完男人已经打开车门大步走到姜玫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姜玫手里的行李箱轻松提了起来,打开后备箱将箱子放了进去。 沈行靠近的那一刻姜玫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脖子上的那道咬痕。 很深的牙齿印。 一路上姜玫一言不发地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假装睡觉,倒是夏竹一直眼巴巴地跟沈行聊天。 “沈二哥,你不是在西北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点事。” “听妍妍说沈二哥又升职了,恭喜沈二哥。” “嗯。” 聊了没几句夏竹就意识到沈行不是适合聊天的人,再加上对沈行天生有几分怕意,夏竹没敢再放肆。 车厢里安静下来,姜玫本以为没自己的事,没想到夏竹突然拉着姜玫介绍:“沈二哥这位我姐妹姜玫,是个演员,就那个演天赋女主角的,长得贼漂亮。阿玫,这沈行哥,我姐妹儿亲哥。” “同辈长大的伙伴里没几个不怕他,沈二哥对我而言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他太优秀了。我们几家的长辈把希望都放沈二哥身上,从小就对他严加管教,尤其是沈叔,逼着二哥什么都学,听我爸说他可能下一个……” 夏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说到不该说的也极有分寸地闭了嘴。 姜玫面不改色地打量了一眼沈行,沈行坐在前排神色不明地开着车,丝毫没在意夏竹的话。 也不奇怪。 他要真像其他人那样贴上来凑热闹估摸着就不是他了。 天赋的时代早过去了,就算回到她大火的那个阶段也不见得沈行会多看一眼。 再说,她现在在人前还是个有污点的女艺人。 就算没有污点,沈行这样的矜贵少爷怎么可能瞧得起她。 姜玫现在都记得这狗男人睡了她还翻脸不认账的事。 “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你主动贴上来勾引我?” “我喝多了,记不清了。” “这件事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狭/小/逼/仄的旅馆里沈行赤/裸着上半身站在床尾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床上的姜玫,一句一句地说了出来。 为了撇清关系,他还给了她五十的封口费。 一个全身行当不下万的狗逼穷得掏出五十钱买了她的初夜还打算让她闭嘴。 姜玫抿了抿嘴唇,心里咒骂:狗男人褪了皮还是狗男人。 驾驶座的男人毫无征兆地扫了过来,正巧瞧见姜玫嘴角的那抹嘲讽。 姜玫猝不及防,嘴角僵了一下,随后疏离地扯了扯嘴皮:“沈先生这样众星捧月的人物应该不需要我这样的人认识。” “……” “阿玫我怎么觉得你火/药味这么重,你跟沈二哥有仇?也不对啊,你俩都没见过。” 夏竹扯了扯姜玫的衣袖,小声问了句。 姜玫无辜地眨了眨眼,“没呢,我这不是在说我身份卑微不配跟沈先生认识么。” 沈行眉眼一跳,面无波澜地睨了几眼神色自若的姜玫。 姜玫上车就取了棒球棒。 姜玫五官精致,眉眼鼻子都张开了,嘴角扯出一丝假笑,再加上这几年的沉淀越发有女人味。 艳如红玫瑰,娇若枝头梅。 跟十几岁的姜玫比,现在的姜玫简直是摄人心魄的妖精,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沉迷其中。 野性难驯。 沈行对上姜玫那满是挑衅的眼神,脑补出这四个字。 可他这人犯贱,偏喜欢驯服不听话的。 —— 两天后,《捧杀》官博发出演员名单,姜玫排在第一位,饰演女主角安意。 影帝齐衡第二,饰演男主角宋越。 许薇第三,饰演女配, 官博发了不到一小时就顶上了热搜第一。 姜玫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还是以捧杀女主角强势而归。 可在科技发达的时代,互联网记忆总能替人们唤醒那些已经掩盖下去的东西。 毫无疑问。 姜玫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骂她的人此起彼伏,微博连着瘫痪了两小时。 无论是争番位还是女主角的人选,姜玫在网友眼里都不够格。 她之前的那些新闻也全都被翻了出来。 这俗世的人谁不是在刻意伪装皮囊之下的恶臭? 明明个个恨不得把她往死里搞,却能假惺惺地说着“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依旧如此。 狭窄的阳台,姜玫拎着瓶白酒懒懒地靠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高楼大厦。 灯火通明,软红香土。 姜玫与这繁华都市依旧格格不入。 烈酒下肚,姜玫只觉得醉意涌上了头,平日也不至于这么容易醉,可今晚倒是出乎意料了。 电话铃声持续不停地响。 姜玫瞥了眼来电人,看到那串熟悉的陌生号码不自觉地笑出声。 呵,还没换呢。 白皙的手指拿起手机,按了接听。 “姜玫?” 电话那端千回百转。 姜玫没出声。 “哑了?” “没。” “你东西掉我车里了。” 姜玫哦了一声,“我不要了。” “倒是高傲,要不您自个儿回忆回忆之前在我面前多卑微?” 姜玫失笑,“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您还记着呢,真爱我呢?” “可惜了,我不爱你了。” 那头沉默两秒,挂了电话。 过了几分钟,姜玫猛然想起她掉的那东西是什么,立马清醒过来,略过那几百通未接来电,翻到最新来电按了回去。 第4章 电话持续半分钟才被人接通。 “有事儿?” 沈行漫不经心地靠在暗红色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支烟懒洋洋地问。 他现在在185,包间里人多,背景声嘈杂,姜玫没听清他说什么。 不用猜都知道他那边什么状况,姜玫多多少少见过,这群人玩起来不要命或者说压根儿不把命当回事。 “我东西呢?” “什么东西?” “吊坠。” “哦,不记得了。” 沈行瞥了眼时间,翘起二郎腿,不慌不忙地弹了弹烟灰。 黑色眼眸深邃如大海,那里头噙着薄凉,夹着轻蔑。 紧接着那边挂断电话。 姜玫看着已经结束的通话暴躁起来,“沈行,你他妈有病。” 两分钟后姜玫的手机里进了一条短信。 【想要吊坠来185,房间号1111】 姜玫忍着一腔怒火,【滚】 【那算了,我扔了。】 【沈行你他妈是不是男人?】 沈行阴恻恻地盯着姜玫发过来的短信,嘴角扯了扯。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清楚?】 姜玫收到沈行发过来的短信还没来得及看就被罗娴的电话打断。 姜玫弯着腰抵在阳台的栏杆上,身上的雾蓝色睡袍被风掀起,雪白笔直的大腿露了出来。 腰间只松松垮垮地系了一根腰带,再宽大也遮不住她那纤细柔软的腰肢。 头发糊了一脸,任由风吹起她那头到腰间的卷发。 姜玫长相一直很有攻击性,平时又总是冷着脸即便别人有心思也没那胆。 不过美貌这东西向来有利有弊,姜玫得过利也吃过亏。 电话里的人情绪起伏大,足足沉默两分钟才出声:“许薇刚发微博了。” “嗯?” “捧杀官博出来没到一小时她就发了微博含沙射影,她的粉丝是圈里出了名的难缠,索性你几年前就没用微博了,不然早沦陷了。如今连江逢的微博底下都有人骂。” “安意这角色她之前势在必得,这次被你横空夺了自然会把账算你头上。她刚还拿了最佳女主角,风头正盛,不太好惹。” 姜玫维持着原姿势没变。 按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一旁。 白如象牙的手指头缓缓拿起烟盒,从里抖出一根烟捧着火点燃,没一会儿云白色的烟雾就融入了这夜色里。 姜玫手撑着栏杆抽了两口烟,熟练地吐出烟圈,烟圈往上绕了几转彻底消散。 “她要是没动静你不更着急?” “热搜我已经找人暂时撤下来了。这部剧国民期待值一直很高,许薇经纪人一直买营销号营销,娱乐导向基本上都在引导许薇饰演安意这事,如今被你顶了肯定不会罢休。再说她的身份不简单,要她真跟你闹你恐怕……” 罗娴说到这叹了口气,她现在也焦头烂额,热搜评论走向出乎她的预料,到现在已经彻底失控了。 对她们不利。 “罗姐,那视频当初删干净了吧。” 罗娴脸上一僵,握着话筒的手指都泛白了。 当初要不是那段视频姜玫不会那么狼狈, 为了那段视频她也吃尽苦,一直到现在还扯不清。 甚至差点丢了命。 一想到这罗娴就来气,咬牙,“当初我亲眼看见删干净的。” 姜玫低低地嗯了一声,“罗姐,辛苦了。” “你最近几天别出门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我现在去开个会,记住,别给我折腾惹事。” 姜玫在罗娴的提醒下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又弹入了跟沈行的对话框,姜玫的目光停留在那条没有发出去的短信上。 【哦,不清楚。】 —— 纸醉金迷的185高级会所里,众人脸上皆蒙了一层沉溺,这偌大的俗世好像谁也避不开庸人自扰。 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谁知道今晚肆意烂醉的人明日有多冠冕堂皇呢。 面具戴久了才发现已与肉身黏和取不下来了。 沈行早年间也是见惯不惊的,甚至玩得更凶,只要能玩的都玩了个遍,后面被老头子收拾了才收敛点,这会儿除了眉眼间染了两分不耐也没其他。 周肆不知何时丢下一众讨好的人绕到了沈行的身边。 “我这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沈行一个眼神都没给周肆。 周肆…… “听不听?” “没兴趣。” 周肆气得不行,随便端起一杯酒灌了下去,等灌完才壮胆:“真不听?那算了,反正你跟姜玫也不熟,她怎么样好像也跟你没什么关系。我这个老板底下手下那么多艺人,也不缺她一个。” “好消息。” 周肆一时间脸上有些异彩纷呈。 操。 他今晚要是不提姜玫这名字,沈行怕是一个字都懒得说。 周肆想到这怨念地看了眼沈行。 “好消息是我续了姜玫的合同,她还拿到了《捧杀》女主角。坏消息是这女人现在正挂在热搜上被人骂,我就瞧了几分钟,那些个骂人的词还真他妈花样多,要我都忍不了……” “手机。” “什么?” “微博。” 周肆秒懂,立马掏出手机点开微博翻到关于姜玫话题的页面,递给沈行前周肆还留意了一眼,上面依旧骂得激烈。 沈行接过手机,入目的就是那句“姜玫是被人操/傻了才出来卖骚?” “姜玫没点数么?自己炒的人设崩了还逼得小演员跳楼自杀,她怎么还有脸出来演戏,不会又是被哪个大人物包/养了吧。” “姜玫必死。” “姜玫不配演安意!” “这年代什么玩意的人也配当明星了。” …… 沈行薄唇紧抿,身上散发着凌厉的气息。 翻看了几页就将手机扔在了周肆身上。 “你公司养的都是闲人?” “刚上热搜我就让人撤了,你不是不知道当初姜玫那事影响有多大。如今能逆转的也只有姜玫自己。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交代。捧杀这部戏的拍摄地点是在不夜城,如果不出意外,下周就得进组。” 沈行面无表情地握着打火机,时不时地咔嚓一下。 眼看着周肆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沈行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波澜不惊地嗤笑:“故意添堵?” 周肆一听,更慌了。 “我哪儿敢跟哥添堵,这也不是我写的剧本也不是我能决定去哪拍摄,我是老板没错可这剧是他们底下的人筹备的。不过那剧本确实不错,姜玫要是拿下了女主角这次就算不火也能让她重新出现在观众面前。” “新疆不是哥的地盘么,到时候您多顾着她不就行了。要不哥您给她当保镖我给您开工资?” “滚。” — 声色犬马的场所人人都戴着虚伪的面具,唯有沈行装都懒得装。 旁的人知他尊贵也不敢轻易招惹,索性他没发脾气也没干涉这群人。 跟美女打趣的打趣,玩牌的玩牌,谈生意的谈生意,除了偶尔飘过一两个眼神提醒包间里还有这么一尊大佛,其余的也不敢多瞧。 等周肆接完电话回来吊儿郎当地踢了脚沈行的小腿。 凑身跟沈行八卦:“许默来了。还带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啧啧啧,夏竹要知道了肯定要撒泼,人夏竹刚回来就瞧见这一幕不得气死?上个月许老大欠了我一条特供烟还没给,今儿就让夏竹来点火助兴。” 正说着门口就多了两道身影,男的白西装戴了副金丝边整一斯文败类,女的穿一小白裙稚气未脱,一看就是未毕业的大学生。 倒是登对得紧。 周肆发完短信抬眼调侃:“哟,未来嫂子?” 许默旁边的小姑娘从踏进包间开始就拘着,盯着地面不敢乱瞧,一脸生涩,显然是第一回 来这种场所。 周肆的玩笑话让小姑娘吓得不敢动弹。 许默皱了皱眉,睨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周肆,领着小姑娘到空着的沙发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就说了句:“这是我新带的学生周雯。” “姓周?原来妹妹是本家的,妹妹学习这么厉害,上p大呢。” 周雯满脸通红地点了点头。 周肆身子突然往后仰,双手枕在脑后,“夏竹回来了。” 果真许默身子僵了僵,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脸上多了诧异,语气却淡了两分:“没给我打电话。” 周肆妖孽的桃花眼蓄满兴趣,接腔:“哟,竟然不知道?不应该啊。这谁不知道夏竹当年追你追得紧,你……” “打算回来待多久?” 许默没理会周肆,径自看向角落里一直没出声的沈行问。 “三五天。” 沈行慵懒的嗓音在昏暗的角落里传了出来,紧接着露出那道修长的身躯。 周雯小心翼翼地觑了眼沈行,看到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孔下意识地停住了目光。 包间灯光昏暗,沈行之前坐在角落里周雯没有注意,现在恍惚发现这人虽然全身上下穿得都很随意,可举止投足之间的贵气是装不了的。 他往外移了移,那张脸在光线下逐渐清楚。 寸头利落,五官深邃,双眼皮微敛折了一道不明显的褶子,下巴坚硬,线条流畅。 黑色短袖配上军绿色的工装裤简练而又帅气,暴露出来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显。 像在草原奔腾的野狼,狠且凶。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又欲的人? 周雯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沈行身上,喝了酒的周肆突然笑道:“周妹妹,这位您就别想了,他跟您可不合适。” 周雯的脸骤然煞白,眼眶通红,声若蚊蝇地说了声没有。 许默睨了眼不嫌事大的周肆,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周雯,一番下来只有沈行一个人不受波动,仿佛这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 “小薇知道你回来肯定又要疯了。” 包间沉默了一阵,许默出声撕破尴尬。 许薇是许默的妹妹,两家从小认识,知道许薇对沈行有意思也都心照不宣地支持,两家长辈在饭桌上还口头承认了结亲的事。 只不过沈行一直没有表态。 没拒绝也没答应。 沈行皱眉。 想的却是刚刚微博看到的评论。 (姜玫不配演安意,明明这个角色是我们家薇薇的。) (安意是许薇的,姜玫肯定用了什么手段。) (许薇发微博不就是表明自己的角色被姜玫抢了么。) 沈行寡淡地抬了抬眸,“许薇什么时候进了演艺圈?” “她前两年吵着闹着要去演戏,为了这事我爸差点气死,最后拗不过只能答应了。听说前不久还拿了个什么奖,我爸见她开心也由她去了。” “她不适合那个圈子。” 沈行评论。 “那谁合适?” 沈行的脑子里不由冒出女人的身影。 姜玫。 挺合适。 第5章 夏竹找上门姜玫正在读剧本。 一开门就瞧见夏竹一副被欺负的模样,眼眶红红的,穿了件小白蕾丝裙露出白嫩的大腿。 黑长直的头发规规矩矩地落在肩头,嘴角扯出的微笑弧度都是精心计算过的。 夏竹长相偏温柔,是典型的东方女性面孔,在外人面前性格也柔柔弱弱的,看着很好欺负。 要不是姜玫亲眼瞧见了夏竹将一猛汉摁在桌上锤,知道她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的,估摸着也会认为夏竹容易受委屈。 用夏竹的话来说就是,“我就是朵纯洁的小白莲花。” 小白莲花这会儿倒是不像装的,是真伤心。 姜玫倒了一杯白水搁在夏竹面前,见她泪眼婆娑的可怜样,了然地问:“许默又招惹你了?” 夏竹??? “你怎么知道?” “你哪次不是因为他搁我这哭。” 姜玫重新拿起剧本看台词。 夏竹端起水喝了两口,愤懑不平:“许默不是人!我刚回来他就带一小姑娘去185了,两人挨得可近了。那女孩还穿了件小白裙一脸无辜,可容易引起男人的保护欲了。关键是绝大多数男人就喜欢那款的,许默肯定喜欢。” 姜玫从剧本抽离出来,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夏竹身上的小蕾丝白裙。 感情是装可怜? “你搁我这装可怜没用。” “我这不是在你这先表演表演么,一会儿到许默面前我哭得更自然点。” 夏竹眨了眨眼,无辜解释。 姜玫被夏竹的话噎住,见夏竹理所当然,姜玫默默丢了句:“祝你好运。” “阿玫……你要不陪我去一趟185?” “没空。” 夏竹被姜玫拒绝得发懵。 “别呀~阿玫玫,你要是不去的话我怎么办呀?你忍心看我一个弱女子被他们欺负么?阿玫玫我这么柔弱这么……” 眼见着夏竹不依不饶,姜玫最终还是答应了。 夏竹见姜玫同意立马收了脸上的可怜,近乎咬牙切齿道,“看姐姐我今天晚上怎么手撕那对狗男女!” 姜玫回以微笑。 路上车况复杂,姜玫坐在副驾驶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看着越发急躁的夏竹,姜玫淡淡开腔:“你跟许默两年前不就决裂了么?” “他长得对我胃口,我没道理跟美色过不去。” “……” 夏竹不停地摁喇叭催促前面龟速移动、后面还写着“实习”的车,“你说我现在撞上去好还是任由前面这位新手作死好?” 姜玫顺着夏竹的目光瞧了过去,挑眉:“法拉利?夏大小姐要是钱多脑残倒是可以撞上去试试。” 夏竹缓了两秒,“靠,谁他妈有病啊,实习期间还开法拉利。” “夏小白莲,注意身份。” 姜玫见夏竹气得口吐芬芳漫不经心地提醒。 夏竹点头,很有分寸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刚刚演过了。” 又等了一阵儿,夏竹仰着脖子靠在驾驶座上,神色复杂地问姜玫:“网上的事你不打算处理?要不要我帮你……” “别。骂几句就过去了,没必要解释。” 姜玫无所谓地拒绝,冷白的面皮上没有半点撒谎的痕迹。 夏竹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低声咒骂:“我算是明白了,许薇从小就一小白莲花,进了娱乐圈更是修得一身茶艺。呸,要不是沈行哥,圈子里谁瞧得上她。” 姜玫一字不语,那个圈子,她搭不上。 —— 到了185,姜玫站在门口,看到房间号时愣了一下。 1111? 还没等姜玫反应夏竹就一脚踹开了门。 姜玫站在夏竹旁边清楚地看到了185总经理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显然被夏竹吓得不轻。 这小祖宗看来平时没少惹事。 反观夏竹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这门不太结实。” 门一开里面的热闹突然叫停,正在玩牌的几个人全都看向了门口。 “卧槽,夏竹真来了。” 周肆今晚输得惨,看见门口的夏竹装作惊讶地丢下手里的牌。 对面的许默也顺着看了过去,看到那道娇小的身影金丝边眼镜下的黑眸掠过一丝诧异。 “那位也来了。” 周肆看戏地凑在沈行的耳边提醒。 沈行今晚一直兴致缺缺,听了周肆的话下意识地抬了眼。 一眼就看到了夏竹旁边的女人。 入目的就是那醒目的红色碎花衬衫,她嫌热只穿了条黑色热裤,那双笔直白皙的大腿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往下踩着一双裸色的凉拖。 随意却将身材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巴掌大的脸上没什么情绪。 见女人跟夏竹说了几句就离开了现场,沈行也跟着丢掉手里的牌拉开椅子出了包间。 昏暗的楼梯间,姜玫倚靠在墙角慵懒地抬眸看向对面站着的沈行。 这男人更有男人味了。 都说寸头是检验帅哥的一个标准,不得不说,沈行这狗男人寸头帅到掉渣。 身材也不错,典型的倒三角身材,宽肩窄臀,肌肉线条明显。 比现在流行的小白脸强多了。 姜玫脑子里不禁想起那道硬朗的胸膛,以及那道清冽透着两分不耐烦的声音,“还活着?” 嗯,活着呢。 “来一根?” 沈行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取出两根,一根衔在了嘴里,一根递给姜玫。 姜玫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沈行手里的烟盒。 莫合烟。 烈性烟,后劲足。 新疆特有。 她抽过一次。 还不错。 沈行见姜玫接过烟漫不经心地收回烟盒,掏出打火机啪嗒一下火燃了起来,沈行半低头点烟。 姜玫咬着烟头靠近沈行,手搭在沈行的手臂上缓缓踮起脚尖凑近打火机。 两支烟距离很近,微弱的火苗慢慢燃了起来。 烟雾渐渐萦绕在两人的身边。 姜玫点燃烟后仰头对上沈行坚硬的下巴,手指依旧握着沈行的手腕。 微弱的火光横在两人中间。 沈行没动,只抬了抬双眼皮,看着姜玫那张精致得没有一点缺陷的脸漫不经心地问了声,“整容了?” 姜玫闻言睨了睨沈行没回应。 沈行倒是没逼迫,空荡荡的楼梯间两人各自抽着烟,脸上都挂着疏离,一副“谁也不认识谁”的表情。 抽到一半姜玫掐断烟头,懒懒开口:“你瞧着整得怎么样?” “漂亮,想睡。” 沈行向来不吝啬夸赞这女人。 “睡你妈。” 姜玫突然骂了一句。 沈行刚还挂着笑,这会儿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漆黑的眼眸里酝酿出危险,下一秒沈行扔掉烟头将对面的女人粗鲁地扯到怀里,一个转身将人摁在了墙上。 大手掐住姜玫的腰肢,弯着腰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人,压迫感扑面而来,姜玫跟个没事人似的,装都懒得装。 当过兵的人力气不是一般大。 姜玫只觉得自己的腰快废了。 “姜玫,收回刚刚的话。” 姜玫对上沈行阴沉下来的脸勾了勾唇角,笑得越发放肆。 “不收会怎样?” 沈行眼睁睁地看着这女人在他身下笑得花枝乱颤。 “会被玩死。信不信?” 沈行带着粗茧的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姜玫的下巴,对上姜玫挑衅的目光沈行胸腔涌上不舒服。 “哦。那随便。” 姜玫太会激起沈行的怒气了,从前是现在还是。 沈行掐紧姜玫的腰肢将人往怀里带了一把,丝毫没有温柔可言,抓着姜玫的头发沈行俯身贴在姜玫耳边哑着嗓子提醒:“想去新疆?不怕死是不是?” 热气全数喷洒在了姜玫的脖子上耳朵上,姜玫怕痒下意识地动了两下。 刚想说话唇瓣就被人堵住了。 姜玫眼里满是挣扎,可沈行丝毫没有顾忌,甚至更凶猛,强势在姜玫身上攻城略地。 吻得热火朝天,头脑一热手就伸了进去,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直到姜玫一巴掌甩在了沈行脸上他才停了下来。 沈行恢复理智松开姜玫,伸手替她整理衣服,等差不多了沈行才摸了摸自己的右脸,神色复杂:“你倒是下得了手。” 姜玫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吊坠给我。” “那吊坠是我给你的。” “那我不要了。” 沈行忍不住头疼。 伸手将人拉了回来,垂眸耐着性子打量了一圈满脸写着“给我滚远点”的姜玫,沈行从裤兜里取出吊坠塞在了姜玫手里。 吊坠还带着余温,姜玫捏紧吊坠,转身离开楼梯间。 背影单薄却挺拔骄傲,像极了开屏小孔雀。 沈行站在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姜玫,直到姜玫的背影快消失不见了沈行才再次提醒:“不想死别去那儿。” 姜玫停下脚步,十分淡定地偏过头,笑骂:“关你妈的屁事。” 沈行…… 姜玫出了185就给夏竹打了电话。 夏竹正忙,还没接通就被挂了。 姜玫也没打第二次,只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先回去了。 ——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3 一夜之间关于姜玫的那些话题全都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倒是水军开始努力夸赞她的脸和演技。 只是谁都明白这强制的手段堵得住人们的嘴堵不住人心。 最终姜玫饰演《捧杀》女主角安意的事成了板上钉钉。 在进组前姜玫亲自去了趟公司续合同。 这一次她的合同直接卡在了周肆手里,姜玫坐在周肆的办公室里,粗略地看了一遍周肆递过来的合同。 看到最后姜玫脸上的犹豫越来越重。 “这合同?” 周肆闻言看了眼姜玫,见她有些犹豫,周肆沉吟片刻,“有什么不满?有的话都可以提出来,我尽可能顺着你改。” 姜玫摇头,似笑非笑地望向周肆,“您是老板自然是听您的。不过我倒是好奇,我一个十八线都谈不上的女演员签这份合同算不算越矩?” 周肆有些怵姜玫,她身上的一些东西跟沈行太像了,尤其是气场。 他是老板没错,可是他背后还有个人。 要说合同现在的姜玫肯定是不行的,可是后面的人说行他还能说不? 周肆想到这面不改色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丝毫不掩饰商人重利的特点,“你当初能火现在也能。我看中的是你身上的潜力,这份合同跟你当初签的那份差不多。能给我挣钱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您倒是看得起我。” 说完姜玫当着周肆的面签下了卖身契。 合同签完周肆将瞥了一眼姜玫那肆意横飞的字迹,调侃道:“你这字写得倒是不错。不像是大专出来的。” 姜玫面不改色地盖上钢笔盖,笑答:“老板说笑了,我学历可没那么高,大专都没上完呢。” 周肆身子一僵,随后懒懒地摆了摆手示意姜玫出去。 第6章 北京的夏天总是这么干热,出了公司大门,热气扑面而来,像泡在蒸笼里。 姜玫受不住热,没一会儿鼻尖就冒了汗,身上也黏糊糊的。 难受。 身上的衣服吸热,似裹了层毛毯,热到姜玫半个字都不想多说。 一打到车姜玫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直到感受到车里凉爽了姜玫才稍微好受点。 不过也没好到哪去。 司机是正宗的北京人,一上车就跟姜玫唠嗑,说话时操着一口标准流利的京腔。 “哎呦喂,瞧姑娘额头上的汗,今儿天可真热,这温度都快上40℃了。早前还不到35℃呢。” 姜玫淡淡地嗯了一声。 “姑娘您打我的车还真是有缘,今儿可是最后一单了,我媳妇儿今儿过生,我得赶回去陪她吃饭。都说这女人要的是安全感,说句实在的,这多安全都不如把什么房产证工资卡交给老婆。这外面的女人再漂亮啊都不如家里那位……” 后排坐着的姜玫偏过脑袋没什么情绪地望着窗外,至于那司机说的话她也只是三三两两地听了几句。 更多的是好笑。 要哪个男人都这么想,她母亲当初也不至于落得那么个下场。 什么情比金坚也不过是口头上说说罢了。 她至今记得母亲上吊前蹲在她身边跟她说:“玫玫,不要把自己押在男人手里,靠不住,留不住,也得不到。” 爱情没见着,白骨倒是有一堆。 姜玫思绪到这多少有些烦,强制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懒散地掏出手机看了几眼。 司机见姜玫不愿多说也识趣儿地闭了嘴。 这侃大山啊还是得找个心情好的,会跟他搭戏的。 到了小区门口,姜玫付了车费推开车门下了车。 姜玫租的是老城区,小区更是老旧,这里面的都是些老租户,大多是老人。 比较偏僻,平时也没什么人。 进了院子,院子中间种了颗大枣树,枣树上已经挂满了枣,没几天就快熟了。 姜玫吃过几颗,挺甜。 一路上了楼回到自己的公寓,门一关,姜玫换了拖鞋随手将肩上跨的包扔在桌上,整个人直接瘫在了沙发上。 “回来了?” 背后突然响起脚步声,姜玫下意识地转过身。 夏竹穿着一身小白裙端着一杯白水晃悠悠地走到姜玫身边顺势将手里的水递给姜玫。 姜玫接过水喝了几口。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想你啊。是不是很感动?” 夏竹凑近姜玫,伸手偷偷戳了戳姜玫的肩膀,笑问。 姜玫嫌弃地推开夏竹放大的脸,毫不犹豫地揭穿夏竹的小心思:“又是为了许默?” 夏竹被揭穿也没觉得尴尬,反而大大方方地点头,顺势坐在姜玫旁边,嘴角扯了抹淡笑:“我那天跟许默谈崩了。” 姜玫握着玻璃杯的手一顿。 她是知道夏竹喜欢许默的,而且还不止一两年。 两人从小青梅竹马,都是大院里的天之骄子娇女,两家又是世交,长辈也乐见其成,自然是会极力撮合两人。 夏竹虽然嘴上嫌弃,可心里已经认定了许默。 他们那圈子向来有固定的利益牵扯,几家的子女合得来也互相认识,都清楚未来的妻子丈夫只能在这里挑,外人插不进去里面的人也打破不了规则。 没人愿意破坏这平衡,也没人敢破坏。 许默做了,也认了,结果也出了。 许默上大学谈了个女朋友,那女孩跟夏竹完全两个样,夏竹气不过亲手弄走了情敌从那以后许默跟夏竹关系正式破裂。 许默回p大当教授,夏竹自己被家人强制送出国,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本以为这事大家都过去了,没想到更恶劣了。 姜玫知道这些事还是夏竹19岁生日那年喝醉了自个爆出来的。 感情这事向来说不清道不明,姜玫一个外人也没资格去管。 “阿玫,他到现在都觉得是我娇纵任性,是我逼走了那女人。可当初我明明说得很清楚,她要走我给她两百万,她留我也会跟她公平竞争。不过那女人还真没让我失望,许默在她那只值两百万。” “就算我没给她两百万,凭她能挤进这圈子么?外人只知道是我夏竹心狠手辣弄走了人,不知道我也只是被推出来的代表。许默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懂,不过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自以为他能逃脱罢了。既然受了这富贵,自然也得付出点什么,这道理我都懂他不懂?” “阿玫,我们并非像表面那样风光,私底下多的是身不由己,” 夏竹白净的面皮上浮出淡淡的嘲讽。 一半是嘲笑自己,一半是嘲笑许默。 姜玫伸手搂住夏竹的肩膀象征性地安抚了一下。 “你跟许默不太合适。” “哪儿不合适了?” 明明青梅竹马长大,门当户对还势均力敌。 夏竹咬着唇抱住姜玫的手臂小声问。 姜玫垂眸静静地打量了一圈夏竹,夏竹长得温婉,五官端正清秀,很像电视剧里的白莲花女二。 她自个也定位准,一直在外人面前柔柔弱弱的,装成什么都不懂的样。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到底是什么人。 姜玫抬手替夏竹拨开挡在她脸上的头发,淡淡地笑了笑,“许默要是喜欢你也不会忍心让你在外面漂泊几年。更重要的是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被一个女人玩得团团转。” 夏竹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手指不着痕迹地捏紧。 两分钟后,夏竹突兀地笑了出来,声线平和道:“阿玫,我没想过他会恨我,但事实如此。” 说完夏竹深呼了一口气,释然:“下周我跟你一起去新疆,我冷静冷静。” 听到新疆两个字姜玫的呼吸也停滞了一两秒。 她并不想去。 “不怕死是不是?” 到现在姜玫耳边还回荡着沈行那天晚上说的话。 “阿玫?” 姜玫回过神。 只见夏竹弯腰拿起姜玫包里露出来的合同,翻开看了两页,夏竹看着乙方那处已经签了姜玫的名字,“你签周肆哥手里了?” “嗯。” “看这条件还不错。不过这违约金有点高啊,五千多万还是三倍。你经纪人还是罗娴?” 姜玫懒懒地应了声。 “说起来周肆哥当时创业家里人是反对的,周叔也狠直接断了周肆哥的经济来源,周肆哥最后跑到青市找沈二哥。也不知道当初怎么说动沈二哥的,后来沈二哥居然带头跟周肆哥一起创立了天娱。周肆哥也没让人失望,公司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沈二哥好像也控了一半股。” 姜玫神色不明。 沈行是天娱的控股人她是不知道的。 要是知道了。 她不可能签那份合同。 沈行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夏竹没察觉出姜玫的情绪变化,反而打趣:“周肆哥喜欢你这款的,肤白腿长胸大。对了,还拽。你跟周肆哥有没有可能?” 姜玫摇了摇头,“周肆跟我没关系。” 夏竹也就随便说说,闻言理解地点了点头。 “哎,当时拍天赋你不是有个男朋友么?那人谁啊,我当初怎么问你都不说,要不是我偶然听到你打电话怕是还瞒着我。现在想想那声音挺熟的,我认识?” 夏竹突然想起这事,揪着不放。 姜玫发愣。 男朋友? 要不是夏竹提,她都忘了。 “都过了这么多年你倒记得清楚。我俩早分了。” “我认识的?” 夏竹凑到姜玫耳边好奇地问了句。 姜玫下意识地避开夏竹的触碰,敷衍,“不是。” “也是青市的?说起青市,沈二哥当初就在青市上军校。” 姜玫低着头看合同假装没听见,夏竹见扒不出什么也没再细问。 —— 半夜,姜玫再次被噩梦惊醒,醒过来浑身是汗。 卧室一片漆黑,安静得可怕。 姜玫坐起来揉了把头发,凭着记忆开了灯。 灯一开,房间骤然亮了起来。 姜玫看着熟悉的环境松了一口气。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 姜玫睡意全无,无所事事地翻开微信发现里面躺着一条未读消息。 【电话】 姜玫嗤笑一声,下一秒点开了通话记录,手指停留在那陌生号码上,犹豫一会儿后拨了出去。 电话持续了四五秒被人接通,那端传来沙哑夹杂着睡意的嗓音:“姜玫?” “嗯。”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沈行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灯一开露出赤/裸的胸膛,八块腹肌紧实而漂亮,长腿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格外的晃眼,沈行大手握着手机缓缓走到落地窗前,视线落在对面的巨大显示屏上。 “睡不着?” 姜玫的呼吸滞了两秒。 “说话。” 沈行没听到回复再次说了一遍。 “沈行,当初在青市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说了什么? 那满身是刺的人站在包间仰着脖子满脸挑衅:“从今以后,我姜玫跟您沈行形同陌路,您做您的天之骄子,我演我的戏。我出了什么事不用您负责,您也别和我再纠缠不清。” 沈行蹙眉。 姜玫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沈行。 她刚刚做了噩梦现在还没缓过来,梦到的不是别人,是沈行。 当年在A大门口沈行为了她打架差点把人打死,她亲眼目睹了沈行清冷面皮下的兽性。 凶狠而残暴。 拳头一拳一拳地砸在对方身上,满目猩红,浑身散着骇人的气息。 饶是见惯了肮脏龌龊的姜玫都忍不住恐惧。 那一刻她相信如果不阻止沈行他肯定会打死对方。 姜玫那时候以为沈行是真像别人说的那样爱她,后来才发现他只不过是占有欲强,不想别人碰他的东西,尤其是他认定的人。 一根头发丝都不能。 她以为沈行这样的公子哥只是玩玩就算了,没想到他压根儿就没打算放过她。 甚至连她的未来都要插手。 导演找到她的那一刻,沈行想都没想就替她拒绝。 那天夜里他双手插兜站在她面前,满脸平静地跟她陈述:“姜玫,我沈行有原则。一不碰娱乐圈的,二不碰家庭复杂的。” 沈行的话无非是在提醒姜玫要听话,别去做些他不高兴的事。 可惜,她两样都沾了。 人向来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姜玫早就领教过了。 沈行这样的人跟她不合适。 她跟沈行好像也注定无缘无分。 姜玫蹲坐在床头偏过脑袋静静地看着窗外,窗外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 真想知道拥有幸福的人是什么样的,会笑还是会流泪亦或是会说个不停。 临近三点十五分,姜玫问:“沈行,你后悔过么?” 电话那端传来短暂的沉默,紧接着通话结束。 这偌大却孤独的世界,让人阵痛,让人麻木,让人赤/身/裸/体,让人无处安放。 第7章 官博宣布第三天姜玫再次被顶上热搜。 热搜话题前三——“姜玫滚出娱乐圈”、“姜玫,许薇”、“姜玫,去死”。 一大片恶意朝姜玫铺天盖地地砸了过来,夜里姜玫坐在漆黑冰冷的客厅一遍又一遍地点亮屏幕。 屏幕上充斥着各种触目惊心的字眼。 “她怎么不跳楼自杀。” “姜玫去死吧。” “求姜玫不要带坏我哥哥,跪求退演安意!” “这女人怎么这么恶心?” “……” 凌晨六点,黑夜被黎明撕开一道口子,光从口子倾泻进来。 姜玫一夜未眠,忍着疲倦抬眼望着窗外渐明的天色。 天亮了。 手机黑了。 姜玫揉了揉红肿的大腿迟缓地站了起来,丢下手机转身走向卧室。 她得睡一会儿。 睡醒后才有精力处理那些事。 绕是周肆这般通天的人也没料到许代山动静这么大,一晚上的事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无疑是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明晃晃地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天娱公司总裁办公室里周肆气急败坏地砸掉手机,掀开椅子站了起来,指着助理的脑袋骂:“我养了个废物?我让你给我盯着热搜盯着许家的人,你就是这么盯着的?” 谢远笔直地站在原地,面带恭敬,一脸愧疚:“我也没想到许总这次……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您上回撤了以后就让他生气了,这回要是再撤许总恐怕要撤资了。要不您先冷静冷静,姜小姐的事您就别管了?” 周肆睨了眼谢远,冷笑:“照您这意思我还得感谢您提醒了?” 谢远惶恐地摇头。 周肆头疼得厉害,烦躁地摆了摆手,“热搜撤了,剩下的交给公关部。” “许总那边?” “中午约个饭局,我亲自去。” 谢远诧异地抬头,欲言又止:“为了姜小姐值得么?” “小远,越矩了。” 周肆眯眼瞧着眼前的谢远,谢远父亲是老太太的远房侄子,当初老太太大发慈悲让人进了周家当管家,谢远也从小跟在他身边,私底下他拿人当兄弟,可不代表能替他做决定。 谢远闻言恭敬地弯了弯腰,嘴上却不忘提醒:“老太太早前交代小远让我看着点您,还说周家的门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您要是喜欢也得注意分寸,别伤了妍小姐的心。” 老太太是周肆的祖母,也是周家说一不二的当家人,连周肆父亲平日里都得恭恭敬敬地站着听一句教训,年轻时老太太跟沈太太是过了命的姐妹。 两家老人自小就替两小辈安排了这桩婚事,周肆这么些年没少胡来,逢场作戏的事数不胜数,分手也大大方方,送车送房的不再少数,可从没越过那条线。 如今这举动已然是过了度,不然谢远也不会冒着得罪周肆的风险提醒他。 周肆想通后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又吩咐了一句:“周末行程取消,订一搜游轮,我带妍妍出海。中午饭局不变。” 谢远离开,周肆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犹豫几秒还是按了一个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周肆率先开口:“闻儿哥,姜玫的事我尽力了啊。兄弟我到现在都怀疑您回一趟北京是探望老爷子的还是替那位收拾烂摊子的。” “这都赶上最佳前男友了,您这背后做了善事人儿也不知道啊。哎,听妍妍说您今天跟许家人吃饭?这感情好啊,您往那饭桌上一坐,脸一摆,这许薇不得乖乖跟您讨好么?还能替姜玫出口恶气……” 话还没说对面就传来嘟嘟声,周肆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差点骂娘。 — 姜玫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被江逢的一通电话吵醒。 电话里江逢简洁说明来意:“聊剧本,下午一点半,秦记103包间。” 说完不等姜玫回答就挂断了电话,姜玫看了眼通话记录。 刚好十五秒。 下午一点二十分姜玫走进秦记103包间,包间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镂花雕刻的窗户边江逢安静地坐在实木椅上,依旧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黑色宽松T恤配一条藏青色五分裤,脚上是一双老式凉鞋,头发凌乱不堪,鼻子上架着的眼镜左边镜片裂了一条缝。 这位导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难以形容。 姜玫只打量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进包间前顺手把门带上了。 江逢听到动静转过头缓缓审视姜玫,半分钟后江逢出声:“你没戏了。” 姜玫脚步停滞了半秒,坦然道:“我猜到了。” 直到姜玫拉开江逢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江逢才冷眼旁观地开口:“我看过你的《天赋》,演得确实不错,不过没报道说得那么夸张。你只是找到了适合的角色,并不代表你会演戏。或者说,你的表演一文不值。” 姜玫神色如常,脸上没有任何发怒的征兆,甚至是无所谓。 空荡荡的包间里,两人无声地坐着,期间谁也没看谁,连面上该有的客气都没有,可见两人都不想敷衍对方。 中途,江逢的手机响了两次,两次都被他按掉,直到第三次江逢那厌世脸上表情才丰富一点。 接通后听筒里传来一道年轻且欢脱的声音:“江逢,你又去哪了?家里停水了,我好想洗澡。还有,你能不能跟我的表演老师打个招呼,帮我问问我暑假能进组拍戏么?回家记得给我带杯珍珠奶茶,我要冰的。” “停水了找阿姨,暑假不可以拍戏。江予,你生理期不能喝冰的。” “你还没回答我你去哪了。” 江逢脸上划过一丝宠溺,随后纵容地解释:“跟人吃饭。” “谁?” “你不认识。” “说了我不就认识了吗!江逢!你是不是又不想理我了!不想理我……” “姜玫。” “啊!!!!她啊!!!!我要签名!!?!照片!!照片!” 江逢揉了揉眉心没理会电话那端的小姑娘直接结束了通话。 姜玫就坐在江逢对面一字不漏地将对话听进了耳朵,她好像看见了江逢的另一面。 至少跟传闻中不近女色、特立独行的江导不太沾边。 “能不能麻烦你给我签个名拍个照?” 姜玫正在思考听到这段对话的后果,刚权衡了一下利弊就听江逢略带窘迫地问。 那冷淡没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多了一丝尴尬。 毕竟,他可能也没想到前几分钟他才赤/裸/裸地批评姜玫的演技,转眼就要求人。 姜玫莞尔。 “不嫌弃的话,可以。” “她很喜欢你。经常在我耳边提你,如果不是她,我不会替你争取这次机会。” 江逢说着拿起左手边的一份纸质合同推到了姜玫面前,姜玫垂眸看向合同。 是一份个人担保书。 江逢用他所有身家压在了这份担保书上,担保书内容是启用姜玫为女主角以及《捧杀》后续拍摄播出出了问题都由江逢一人承担。 意味着江逢替姜玫承担了大部分的责任和后果,甚至是无条件地信任她。 签字页上江逢两个字写得肆意飞扬,字如其人。 张扬横行。 姜玫恍惚片刻,竭力压制住心底的震撼,拿起江逢递过来的明信片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明信片正面印的是她的照片。 准确的说,是20岁的她,刚拿了最佳新人奖,眉眼里满是桀骜不驯。 却又透着超乎年龄的现实。 跟现在的她相差无几。 姜玫签完将明信片连同担保书一起交给了江逢,递到江逢手里的那一刻姜玫身子有意往下低了几分。 “你当演员是为了什么?” 江逢望着姜玫那张薄凉没表情的脸问,他很难想象这样的女人会进这个满是肮脏的圈子。 “真话假话?” “你随意。” “为了钱,我要活着。” 姜玫说这话时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装满了平静,可浑身上下充斥着被世俗污染的麻木。 江逢摇了摇头。 他后悔问这个问题。 有些答案还不如不知道。 — 出了包间,江逢转身下楼走进了奶茶店,姜玫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干净安静,水龙头哗啦地冲着水。 “小薇,你一会儿进去跟沈行好好说,别跟他闹,你的脾气也该收敛了。” “妈,沈行哥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 镜子里出现两道身影,两人慢慢靠近姜玫,打开了姜玫旁边的水龙头。 姜玫面不改色地退开半步有意将口罩戴上将帽子往下压了压,在许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前提前离开了现场。 离开前还听到半句:“这次最好趁他回来把这婚订了。” 出了洗手间,姜玫迫不及待往楼梯间走。 楼梯没灯,有些暗。 姜玫走得急,下楼踩空了一步整个人朝前摔了下去,膝盖直磕在了楼梯沿,“咔嚓”一声响起,姜玫下意识跪坐在地上。 疼痛从膝盖蔓延到了四肢,姜玫咬紧唇瓣单手撑在栏杆上迟缓地站了起来。 额头的冷汗不断冒了出来,钻心的疼。 姜玫弓着身子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膝盖上已经磨破了皮,渗透着血珠。 “姜玫。” 背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姜玫握紧栏杆,面上恢复正常。 沈行本来是打算抽支烟,刚取出烟盒就见到了角落里的身影。 直到看到地上的血迹沈行才开口喊了一声。 姜玫在沈行走近前挺直腰杆、关掉了手电筒。 楼梯再次昏暗下来。 “闻儿,你在这站着干嘛?” “抽根烟。” 沈行瞥了眼窝在暗处的人,往回走了两步拦住徐敏的视线。 “少抽点烟,前两年你爸肺出了问题进了趟医院才戒了烟,你别跟他学,这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好。” 沈行无奈地笑了一声,最后掐断烟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笑着问:“这下我不抽了,您不念叨了吧?” “你这孩子就知道跟我贫。别一直站外面,让你许叔他们看笑话不好。你爸今儿高兴,估摸着要在饭桌上提几句你的婚事。闻儿,你今天可别跟他闹脾气。” “行,都听您的还不成么。” “我刚听你喊了一声,你叫的是……” “您可别乱猜了,我就出来透个气抽根烟哪来的人让我喊。您不是忙着催我呢嘛,快进去吧。” 说话声越来越小到最后消失,姜玫忍着痛靠在墙壁上,手心不知不觉间有些粘稠,姜玫走出黑暗,低头看了眼满是血迹的手默默抬眼望了望刚刚沈行站的位置。 那里早已经空荡荡了。 膝盖上的伤好像没那么疼了。 姜玫从包里取出烟盒掏了一根烟含在了嘴里,猩红的火星点燃烟头,姜玫夹着烟慢慢抽着。 叮的一声,手机传来震动。 姜玫毫无表情地取出手机。 【等我。】 发信人沈行。 第8章 姜玫盯着那条微信默不作声地掐断烟头。 十分钟后沈行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姜玫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沈行阔步走到姜玫跟前,垂眸瞥向姜玫的膝盖。 膝盖已经红肿,血迹斑斑。 沈行皱眉,扯了扯不太适应的领带,蹲下身认真地察看了一番姜玫的伤。 有些骇人。 “能走?” 姜玫抬了抬眼皮,波澜不惊地点头。 昏暗的楼梯,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各自脸上都挂着不明的情绪。 沈行瞧着姜玫嘴硬的样冷嗤,“挺能装。” 说完弯腰一把搂住姜玫的腰将人横抱起来。 没走电梯,走的楼梯。 姜玫若无其事地靠在沈行坚硬的胸膛上,手轻搭在他的胳膊上,手指触碰的地方满是质感。 “你要结婚了?”姜玫歪头轻问。 沈行蹙眉,一言不发地盯了几秒怀里的人。 “恭喜。” 沈行脸上的不悦渐渐扩散,薄唇聚出讥讽:“恭喜?我需要你来说这句话?” 姜玫寡淡地摇头,不知不觉间收回搭在沈行胳膊上的手,“不需要。” 楼梯没什么人,一路上沈行抱着姜玫轻松下楼,直到到了地下车库沈行才将姜玫放下来。 “我只能出来几分钟,一会儿周肆来接你,你跟他去医院。” 沈行给周肆发完短信跟姜玫简单交代。 刚说完不远处的迈巴赫就按了一声喇叭,里面的人摇下车窗伸出半个身子喊:“磨蹭什么呢,真当我是司机了?” 沈行睨了两眼周肆吩咐:“送她去医院。” “得,真把我当司机使唤了。” 沈行不动声色地皱眉。 离开前姜玫趴在车窗上回头默默望着站在原地的沈行,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姜玫约摸瞧见了他眼底翻滚的情绪。 他今日穿得正式,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将他勾勒得矜贵,多了几分浪荡公子哥的潇洒,跟当初在青市的沈行相差没多少。 那时候的沈行也不过二十来岁,顶着公子哥的身份玩遍了所有能玩的。 说是游戏人间也不为过,他们这群人向来不把钱当回事,只顾着好玩,做事任性随意,从不掂量后果。 姜玫现在都记得第一次遇见沈行的场景,那是她前二十五年里最狼狈的一个晚上。 姜治国虽然在她16岁就进了狱,可留给她的是一大笔债务。 追债的人层出不穷,她13岁就出来洗盘子挣学费,16岁开始替姜治国还债。 18岁那年她被街头混混拦住,名义上是要债,实际上是混子头试图侵犯她,她之前逃过几次,那次她没逃脱,被他们堵在了无人路过的巷子里肆意侮辱。 如果不是沈行,她可能会毁在那个晚上。 沈行是怎么出现的? 姜玫闭着眼睛仔细回想当晚的事。 那是个漆黑无光的夜晚,她穿着破旧的棉服被人堵在巷子里一件一件地扒衣服,扒到最后一层骑着摩托车的沈行突然蹿进了巷子。 恍若天神般脱掉了他的皮衣外套随手扔在她脑袋上,一番打斗后那群人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她跟沈行两个人。 她扯掉套在她头上的皮衣外套,入目的是一张帅气逼人的脸。 寸头、黑色短袖、深色牛仔裤、黑皮靴、脸上挂着戏谑,下巴处有淤青,脖子上挂着一枚子弹吊坠,整个人张扬且年轻、肆意且自由。 他那漆黑的瞳仁里装着淡漠,眉目间满是不耐,看她时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当着她的面轻而易举地扶起倒在地上的摩托车,随后跨长腿骑了上去。 坐上车的那一刻沈行才双腿蹬在地上,偏头冷漠地问:“去哪?” 说完又评论一句:“丑。” 姜玫后来才知道沈行说她丑是因为他的朋友一直在他耳边夸她漂亮。 沈行这样逆反的人自然不会听。 而后很久这人都觉得她丑。 任凭其他人夸得她天花乱坠,他也只神色不明地坐在她旁边,嘴角掀起淡淡嘲笑,漫不经心评论一句,“哪儿漂亮,这么丑。”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4 那晚姜玫安静地坐在他的背后,手不自觉地搂住他的腰,搂上去时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停顿。 后背很宽阔很暖。 那是姜玫18岁那年唯一值得珍惜的记忆。 其余的肮脏全都被时间清洗得差不多了,唯独那个晚上那个人那句丑她这么多年都不曾忘。 已经在记忆里生了根发了芽。 车里空调开得足,一路上周肆说个不停。 “这大热天的,我为了来接你还连闯了两个红灯,吓得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你没事跑秦记干嘛,要是被媒体知道了不得又编出什么来。我现在还真有点后悔签你了,整一就麻烦精。” 姜玫置若罔闻,偏着脑袋出神地望着窗外不停变换的风景。 窗外树影斑驳,阳光刺眼,行人匆匆。 周肆透过后视镜打量了一转姜玫,见她情绪不怎么高,忍不住叹气。 嘴上道:“你见了沈哥,也知道他今儿是跟许家吃饭?既然知道也应该明白你跟沈哥没未来。他替你做的够多了,你也别太贪心。” “他跟您可不是一个世界的,你要真有良心就别去祸害他。他那位置要真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来绝对够他吃一壶的。至于你,就是他人生里最大的不确定。您要真想划清界限可别在他面前晃了。” “周老板,我跟您的关系好像还没熟到可以坐下来一起谈论私事的地步。” 姜玫收回视线面不改色地回应,那张冷白的面皮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好似在笑周肆的多此一举。 “行,您姜玫有骨气,自然不会跟我们这些人玩。当初你跟沈哥那段可是你提的分手,如今摆出这副贞洁烈女的样恶心谁呢?” 周肆说得很直白,压根儿没给姜玫留面,姜玫也知道周肆是在替沈行抱不平并没回应。 后面的路程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周肆将人送到医院门口便潇洒地驱车离开了。 姜玫处理完伤口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中途罗娴给姜玫发了日程安排,下周三剧组出发去不夜城,至少要待两个月。 姜玫这回没犹豫直接答应了。 有些事躲不掉,有些人该遇到还是会遇到、该重逢还是会重逢。 是孽缘还是善缘,遇上了都是命、都是劫。 不过是一场豪赌罢了,是输是赢又有什么关系,要是什么都能拿输赢定也不至于事事狼狈。 姜玫曾经想过到底她跟沈行到底谁才是赢的人,直到现在都没有答案。 — 夏竹铁了心要去不夜城,临走前还大张旗鼓地举办了一个party。 姜玫拒绝了两次,第三次夏竹鬼哭狼嚎地嚷嚷不让她拒绝,姜玫受不住夏竹的死缠烂打答应了。 夏竹家里条件不错,父母从小就宠着她,她要什么都答应。 这次聚会她弄得很浓重,活像是久别不重逢,聚会那天请了不少人,办得很是热闹,美曰“离别之际,来日不可追,趁当下尽情享受。” 聚会地点是西郊的一处私人别墅,夏竹自己的房产。 姜玫很排斥这种聚会,她跟这种上层社会格格不入,甚至是云泥之别。 但是夏竹需要她,她就去。 夏竹19岁认识的姜玫,一个是初出牛犊的编剧、一个是初来乍到的新人演员。 两人在剧组磨合了几个月各自心里有了一番较量,夏竹跟姜玫完全两个样。 夏竹热烈又灿烂,姜玫孤独且落魄。 可谁也没想到两人居然处成了挚友。 姜玫出事那段时间夏竹自己也出了意外,她家里人强行将她送出国,离开前姜玫没来得及看她一眼,有了联系后夏竹天天在电话里跟姜玫哭。 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姜玫宽慰几次也不顶用。夏竹对朋友仗义,想着姜玫受苦受难的岁月里她一点忙都帮不上更难受更愧疚。 回了国夏竹总是照顾姜玫,做什么都问她,这次聚会也如此。 别墅是独栋,坐落在香山公园附近,里面娱乐设施完备,二楼的露台刚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枫叶林。 七八月的枫叶还没红,挂在树上绿油油的一片,风一吹掀起一趟白。 夏竹忙着招呼朋友,姜玫没去凑热闹一个人躲在露台喝酒。 喝的是老北京的特色酒菊花白。 西晋《风土记》载:“汉俗九月饮菊花酒,以拔除不祥。” 菊花白酒至今倒是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以前是宫廷酒,如今倒是亲民能让普通人也尝尝。 姜玫灌了几口,唇齿留香,倒是养生,不怎么醉人。 喝到一半姜玫被夏竹打断了兴致。 “阿玫,我带你见几个人。” 夏竹今日穿得高调,酒红色的抹胸礼服衬得肤白貌美,宛若白天鹅。 姜玫眨了眨眼,随手放下手里的酒瓶,漫不经心地夸了一句:“你今天好看。” 任谁都禁不住夸,果真夏竹凑过脸笑得灿烂,“嗯哼,漂亮到你都嫉妒了?” 姜玫喝了酒身上残留着酒香,夏竹多闻了几下,姜玫懒懒地瞧了两眼夏竹,转移话题:“见什么人?” “有两个制片人和导演,还有周肆哥和沈二哥他们。对了,还有我一姐妹沈妍,就沈二哥亲妹妹,妍妍跟你倒是有几分像,都挺野。” “她前段时间一个人去了叙利亚,那里炮火连天她倒是一点也不怕。还去了澳大利亚潜水,拍到了鲸鱼……” 姜玫静静地听着没搭话。 直到夏竹说到“你跟她要碰面了,她肯定会喜欢你。你俩都是一类人”姜玫才出声打断夏竹。 “竹,我跟你、跟沈妍、跟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一路人。我们不一样,从出生开始就不一样。” 夏竹嘴边的话突然卡住,望着姜玫那张干净得没一点毛孔的脸猛然发现她好像对于她们之间存在的现实问题没有丝毫办法。 或许她这辈子会下去,可姜玫拼尽全力也不见得能挤进这个圈子,就算勉强进来了也会自然而然地被排斥出去。 这世上谁都不是谁的救世主,相反,这世上多的是无可奈何,多的是苟且偷安。 第9章 姜玫只看了沈妍一眼就明白她跟沈妍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类人。 一个是人间富贵花,一个是受苦受难后长成的野玫瑰,前者拥有数不尽的底气,后者有的是只是破釜沉舟后的满目疮痍。 那满是自信的女孩抬着头颅站在沈行身边的那一刻就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到耳的碎短发配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格外的出挑,满身精致,眉眼间跟沈行有几分相似,两人站一堆一眼就能让人分辨出两人的关系。 姜玫收回打量的目光,隔着人海隔着千万重差距与人海里的沈行遥遥相望。 四目相对的瞬间姜玫身子猛地抽了两下,沈行就在站在大厅最不显眼的位置,可最不显眼的位置因他成了最抢眼的c位。 他这样的人生来就该站在高位的。 站在高处堂而皇之地看着如蝼蚁一般艰难苟活的人。 大多数人都是衣衬人,他不同,他是人衬衣。 深黑色休闲装、半翘的二郎腿、黑眸里不见底的笑配上那张冷峻的面皮,只简单几下就勾勒出一个痞气与贵气具全的沈行。 尽管姜玫站在二楼站在所谓的高处,可那一刻姜玫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天冠地屦”。 世人都在喊人人平等,都在叫嚣着公平公正,可进了这俗世才发现这世界上向来是不存在公平的。 有人居高楼,有人处深渊,有人鲜衣怒马,有人衣不蔽体,有人理想满肚子,有人满腹牢骚。 姜玫恍惚的功夫夏竹已拉着她下了楼,一路上夏竹小心翼翼地打量姜玫的脸色。 试探地扯了扯姜玫的衣袖,小声提:“我没想到沈二哥也来了,今儿估计玩不起来了。我还弄了一场私人的机车比赛,赢的人有一百万奖金。” “本来我是打算让你去的,也不知道有沈二哥在让不让我们玩。沈二哥这人稳重理智,向来不让我们几个玩过火。” 姜玫听完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皮,貌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一百万么?” 夏竹愣了一下,意识到姜玫是在想那一百万的事轻轻点了点头。 “一百万不算多就是助个兴,真正的筹码在后面。” 姜玫了然。 偏头看着认真替她讲解的夏竹,姜玫伸手拍了拍夏竹的手背,拒绝:“这游戏我玩不起。” “阿玫……” “竹,我有把你当朋友。” 姜玫话一出夏竹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我有把你当朋友意味着你是我朋友,但不意味着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划清界限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夏竹,你这party开的不错,不愧是从国外回来的,跟我们这些在国内待的土鳖就是不一样。瞧你这儿的气氛还真跟别的地儿不同。” “这机车比赛我还只看过没玩过,不如今儿玩玩?这输赢不要紧,开心最重要。妍妍回来了总要特别欢迎一下的。” 周肆不知何时站在了沈妍身边扬着下巴吊儿郎当地跟夏竹搭话,至于夏竹旁边的姜玫被他忽略得彻底。 夏竹为难地看了眼角落里的姜玫,姜玫不在意地回看了眼夏竹,接到姜玫的讯号后夏竹放心离开。 几个人凑在一堆格外和谐,反而姜玫在这场聚会里显得突兀。 夏竹叫的人姜玫认识的没几个,就算她认识别人别人也不见得认识她。 人性这东西向来无处不在,恶的善的总会一一出现,从不缺席。 — 国内机车比赛奖金大多都是几万块,姜玫参加的都是正规的公司举办的,也有私人的,很少。 这次这些公子哥组队的私人比赛姜玫并不太想参与,一是这些人玩得太过,二是出了什么意外她不能置身事外。 姜玫坐在看台上事不关己地望着周肆几个心血来潮地准备比赛。 周肆瞧不起姜玫,姜玫从一开始就清楚,这一次比赛周肆问了所有人唯独没搭理姜玫。 姜玫倒没觉得有什么。 “你长得挺好看。” 姜玫正盘算这里面的利弊,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姜玫下意识回头。 是沈妍,沈行的亲妹妹,他手机屏保上的人。 沈妍已经换了专业的比赛服,手肘处抱着红白相间的头盔,手腕上戴着红色护腕,整个人又美又飒、无畏无惧。 姜玫坐的位置偏,沈妍过来也没人注意。 “听夏夏说你也玩机车?” 沈妍走近姜玫,随手将头盔放在旁边的空位懒散地坐了下来。 “不怎么玩。” 姜玫疏离地抬起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沈行身上,沈行已经换了装备,黑色机车服修身且帅气。 轮廓分明的脸上挂着两分自负,似乎这场比赛的冠军已经被他预定了。 几年前的沈行也如此,激烈的比赛中,她坐在他后面,听他吊儿郎当地问:“今儿我赢了你能给我什么奖励?” 姜玫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他接了句:“赢了做我女朋友?” “玩不玩?” 沈妍冷淡的声音打乱姜玫的回忆,姜玫回过神重新看向赛场。 人已经走了。 “不了。”姜玫想了想,摇头拒绝。 沈妍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抱起头盔站起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沈妍转过头重新看向姜玫。 姜玫眉眼寡淡,满身骄傲。 “姜玫是吧?我挺喜欢跟漂亮的人交往的,有时间可以一起玩玩。” 偌大的看台两个人四目相对,姜玫从这位娇生惯养却又懂得分寸的沈大小姐眼里看到了所谓的欣赏。 那一刻姜玫不禁失笑。 几年前的沈行也说过同样的话。 可这欣赏背后是赤/裸/裸的轻蔑,大抵她姜玫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也只有这张脸可以看看了。 姜玫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趴在看台的栏杆上缓缓开口:“沈小姐,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沈妍脸上的表情一滞,抱着手里头盔敷衍地笑了笑,挑眉:“哦,是么?我看你刚刚看我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姜玫心跳猛地停跳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握紧,转过头面向沈妍,嘴角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疏离,“沈小姐说的是哪位?” 沈妍大抵没猜到姜玫会这么回,一时间难以判断姜玫话里的真假。 “妍妍,比赛开始了。” 沈妍离开后只剩下姜玫一个人。 绿旗摇动的那一刻七八辆机车宛如一道道彩虹迅速起飞,只短短几分钟那道黑影便已遥遥领先。 “姜玫,赢了做我女朋友?” “输了呢?” “姜玫,老子不会输。” 姜玫出神的功夫终点站的黑白方格旗已经晃动,而那道耀眼的黑影早已脱掉头盔露出那张张扬肆意的脸。 尖叫声起此彼伏,他身边人来人往。 姜玫站在不显眼的地方冷静自持地转身离开。 他赢了。 赢了个大满贯。 — 别墅区偏僻,姜玫没打到车也没好意思回去让夏竹送。 一个人沿着公路下山。 下午六点,昏黄的夕阳挂在西山正缓缓往下掉。 姜玫路过那片枫叶林,树叶被风掀起掠过一阵凉。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姜玫才停下来,视线落在那熟悉的号码上姜玫犹豫两秒按了挂断。 半个小时后沈行在半山腰拦到了孤身只影的姜玫。 望着渐行渐近的背影沈行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悲怆。 不知何时起,那骄如玫瑰的姜玫已经被压得不成样了。 沈行踩下刹车停在姜玫脚边,缓缓摇下车窗,复杂着扫了几眼路边没什么情绪的姜玫,沈行滚了滚喉结,“上车。” 姜玫回头,波澜不惊地望着换了常服的沈行,对峙了几秒,姜玫终是绕开车头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车里寂静无声,姜玫坐了一会儿问:“可以抽支烟?” 沈行闻言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掏出打火机和烟盒扔给姜玫。 姜玫顺势接下,漫不经心地瞥了瞥烟盒。 没有牌子。 特供烟。 姜玫抽出一根不慌不忙地摇下车窗慢慢点燃,吸了一口,姜玫满意地评价:“烟不错,特供的就是不一样。” “你想要我让人送你几包。” 沈行好脾气地回了句。 “别,我抽不惯。” 姜玫弹了弹烟灰,拒绝。 “烟瘾挺大。” 沈行望着烟雾缭绕下的姜玫不着调地评论。 姜玫手撑在车窗,闭着眼睛抽了两口,事不关己道:“前两年压力大又抽上了。” “压力大?” 姜玫慢慢睁开眼,歪着脑袋轻轻点头,“赔款、网暴、压榨……我都一一体验了。你当初说得倒是没错,我这样的人进这个圈子只会被现实教做人。” “后悔了?” 沈行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略带讽刺地问。 “没啊。我怎么能让你沈大少看笑话呢。沈行,你不会真以为我没了你不能过了吧?” 姜玫笑靥如花,满脸无所谓。 沈行被姜玫的笑刺到,觉得她哪哪儿都不顺眼。 从前是现在还是。 这女人欠收拾,沈行想。 “姜玫,你最好没了我也能过。” 沈行的话刚出来姜玫便被一口烟呛得难受,两行清泪缓缓流了下来。 姜玫急忙抬手抹掉眼泪,笑着答:“这世界没了你还不能转了?” 沈行看了眼呛得眼眶发红的姜玫,面色平静地抽出两张纸巾放在姜玫手边。 佛说:放过他人为慈,放过自己为悲。 她谁也不想放过,可是到头来,她放不过的只有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每天中午12点更新,日更。 第10章 北京堵车是特色,姜玫这个外来人早习惯了,反而土生土长的沈行面上挂着不耐。 姜玫闲着没事从包里掏出剧本看台词,沈行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偏过头不着痕迹地扫了两眼姜玫。 姜玫半垂着脑袋露出半张巴掌大的脸,皮肤细嫩白皙,身上的烟熏紫天丝长袖衬衫衬得她清冷低调,袖口挽了几分露出一小截手臂,领口最上面的两颗没扣,精致的锁骨一一凸出。 脖子上还戴着那条子弹吊坠。 沈行的目光在吊坠上面多停了两秒,最后移开视线落在姜玫手里的剧本上。 掠过几行,沈行漫不经心地掏出打火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这么想出名?”沈行轻描淡写地问。 姜玫默不作声地捏住剧本,抬起下巴看向旁边的沈行,沈行不明意味地对上姜玫的目光,眼里噙着轻视。 “是挺想出名的。万一我哪天运气好,赚了个盆满钵满呢。” “那祝您星途坦荡。” 沈行不慌不忙地回应。 两人的立场不同,沈行多少明白,他站在他的角度去指责她这事不厚道,可他更明白他若是不从她身上找点茬他俩早就形同陌路了。 沈行想到这莫名烦躁。 刚想呛她两句,一通电话及时打断沈行,沈行强行压制住心底翻滚的情绪,拿起手机不慌不忙地瞥了眼来电人。 看清来电人后沈行眯了眯眼,手指划过屏幕,两秒后听筒里响起一道优雅从容的问候:“闻儿,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跟你说了今儿在家吃晚饭?小薇都催了你四五次了也不见你回。是不是又在外面胡闹?” “我可跟您说,你现在都是要订婚的人了,得对人姑娘负责,外面那些莺莺燕燕也该处理了。少跟周家那小子闹。听说周家小子最近在捧一个不知名的女明星,为了她还得罪你许叔。” “你说说,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放心把妍妍交给他。这孩子就是个混世魔王,小时候就拉着院里的人儿乱来,这长大了还不省心……” 姜玫本来在看宋越跟安意相识的戏份,听到电话铃声响起下意识地停下来,车厢里安静,话筒声音不算小,姜玫坐旁边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沈行眉目疏淡,听完嘴角溢出一声轻笑,“徐教授,您又从哪儿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周肆平日做什么的你又不是不清楚,这都媒体乱写的。至于那女明星……” 沈行说到这停顿两秒,偏头睨了眼低着脑袋不做声的姜玫,接着道:“那女明星的事您就别管了,他开娱乐公司的,不过是些应场子的。您要不放心他还能找出第二个人来降住您闺女?” 徐敏被沈行怼得哑口无言,叹了口气转移话题:“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你爸今晚在家,可早点儿回来。” “得,您就顾着抻掇我了。这大北京的交通堵成啥样您还不知道呢?我这不是正往家赶着呢嘛。” 沈行说的是正宗的北京话,腔调里满是优越,一字一句都让人听着不怎么舒服。 姜玫也看不太进去,索性合了剧本闭眼睡觉。 至于那些话也都左耳进右耳出了。 沈行这通电话打完路也通畅了些,下意识地瞧旁边的姜玫,见她睡着了沈行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姜玫到最后是真睡着了。 一直到车停在了楼下小区姜玫才醒过来。 迷迷糊糊地睁眼,有意识看了看旁边的位置。 空荡荡的。 失重感突如其来。 姜玫全身酸软,脖子处更是疼得不能动弹。 缓了差不多两分钟姜玫才推开车门。 刚下车就看到了蹲在路边花坛抽烟的沈行,背光,姜玫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只瞧见他指间的那抹猩红。 姜玫看了半天后提着包缓缓走到沈行面前,垂眸复杂地看着沈行的寸头,语调平静:“今天谢谢你,以后我们不用再见面了。” 沈行听完嗤笑,随手掐断烟头,长腿跨下花坛站在姜玫对面。 仗着身高优势完完全全笼住姜玫,过了一会儿沈行不耐烦地扯了把姜玫的胳膊,将人扯到跟前,伸手强势地掐住姜玫的下巴,弯腰凑近姜玫的脸,薄唇轻轻碰了两下姜玫的下巴,“过河拆桥倒这招你倒是玩得利索。” “姜玫,给你脸了?” 姜玫忍着痛面不改色地扯出一丝笑,望着沈行越发黑沉的脸姜玫不怕死地回:“照你这意思是想继续纠缠下去?你打算娶我啊?” 话一出口姜玫就后悔了,没有反悔的余地,姜玫只能装作淡定,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沈行刚还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这会儿听到姜玫的问话突然扯出一丝轻蔑,手上的力度小了下来,最后完全松手。 “以后别在我面前晃。” “好的,如你所言。你沈行出现的地方我姜玫绝不踏进半步。” “呵。” 这场对峙终究以难堪败终。 牧马人早已不见踪影,唯独姜玫还毫无知觉地站在原地盯着那黑漆漆的方向。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这清平世界少不了受苦受难的人,也多不了诸事顺心的人。 — “许薇辞演了。” “今早六点二十上了热搜。” “听上面说是许家的手法,许代山撤了资重新替她投资了一部热剧。另外有小道消息传许家已同沈家联姻……这圈子里你奈何不了她,你别折腾了。” “当初的事算了吧,我们就当闭着眼睛吃这个亏,以后躲着她少受点苦。想想也是,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人怎么比得过人家。何必因为她毁了你自己。你哪儿见过胳膊拧过大腿的。” 早上六点半,姜玫被罗娴的电话吵醒。 电话里罗娴异常冷静地告知姜玫早上发生的事,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姜玫不要做傻事。 姜玫浑身无力,睁着眼睛迷茫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一时间身子难以控制地发抖。 手机没拿稳,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摔得四分五裂。 蝼蚁尚且贪生,为人何不惜命。 何必执着。 都是命。 早上七点半,姜玫收拾好行李独自一人订了一张去吐鲁番的火车票。 她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她会疯。 姜玫出发前拿着最后一万块钱买了一三千多块钱的新手机,重新换了张卡,换了微信,换完给夏竹和罗娴发了条短信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去向。 剩下的七千块姜玫取了一千现金,其余的全存在了卡里。 北京西到吐鲁番北只有早上十点的那班车,Z69,直达。 姜玫赶到西站刚好检票,人头攒动里姜玫戴着口罩默不作声地随着人流涌动。 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大多是行色匆匆的旅客,各色各样的人在这里聚集,热闹总归是热闹的,可这热闹不属于姜玫。 她孤身一人往人海里走,又赤/身/裸/体地离开人海。 姜玫买的是硬座,上了火车后拿着车票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号,顺手将行李箱放在行李架,自己也跟着坐下来。 选的是靠窗位置,北京时间10:00整Z69火车开始缓慢移动。 10:08分姜玫的新手机响了起来。 姜玫若无其事地戴上耳机按了接听,电话刚通就听对面的人问:“阿玫,你走了?” 窗外树影人影不停倒退,一切都归于尘土。 姜玫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新疆等你。” “怎么突然换手机号了?连微信都换了?” “手机摔了,顺带换了个新号。” 夏竹坐在沈妍对面理解地点了点头,她本来打算叫姜玫跟她们一起喝咖啡的,如今看来,迟了。 “剧组不是后天才动身么,你怎么提前去了?” “临时有事。” 姜玫的话总能恰到好处地堵住夏竹的问题,夏竹也意识到姜玫是在回避她,倒也没多问,只简单地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一直没出声的沈妍突然开口:“你跟姜玫很熟?” “除了你以外,最好的朋友。” 沈妍若有所思地放下手里的咖啡,抬手轻轻碰了一下耳边的短发,继续问:“她去哪了?” “吐鲁番吧。不过……阿玫好像不太喜欢新疆。” “哦,新疆挺好,我哥今天也回去了。” 夏竹猛地坐直身子,一脸懵逼:“沈二哥回去了?” “你之前不是想让我跟她认识认识么,把她电话给我?” 沈妍抬了抬眼皮,掏出手机推到夏竹面前,示意她存电话。 夏竹没多想,直接给了电话。 姜玫挂断电话没取耳机,打开手机自备的音乐软件,随便放了首歌。 挺巧,放的是谢安琪的《喜帖街》。 “好景不会每日常在,天梯不可只往上爬。” 姜玫只能勉强听懂这两句。 她平时不听粤语歌,知道这首歌还是跟沈行一起去ktv那次他在一众好友的起哄声里随便挑了一首唱。 选的就是这首喜帖街,沈行的粤语并不标准,可那时的他一个人坐在点歌台旁边,周边人一片黑,唯独他一个人头顶上有束光打下来。 一时间,人海浮沉,万千世界里唯他一人耀眼夺目。 中途走调了,可他那自信的神情配上他那副低沉性感的嗓音硬生生让人相信他是对的。 唱完沈行没搭理旁人的殷勤,自顾自地走到她身边,弯腰凑她身边吊儿郎当地打趣:“怎么?唱得太好听,入神了? ” “别这么迷恋我,我爱的就是你不爱我的样。乖,别学其他女孩。” 沈行说这话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姜玫分不清是真还是假。 不过后来姜玫明白了一点。 沈行瞧不起主动贴上来的女孩。 第11章 北京到吐鲁番车程将近三十小时。 车上什么人都有,鼻腔充斥着各种难闻的味道,姜玫挂断电话后直接戴上口罩眼罩补觉。 睡到一半姜玫被刺耳的争吵声吵醒。 恍惚睁开眼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才想起自己在火车上。 没等姜玫缓神,走道旁边吵闹的肥胖女人便继续不依不饶地闹了起来。 女人吨位大,胳膊大腿全是肉,横在过道将路拦得死死的。 周边的人也都因着刚刚的动静一一瞧了过来,女人见状越发得意,仗着自己的体型大蛮横堵在一小姑娘面前不让走。 “你碰坏了我衣服,给我赔!我这裙子可是上万的。” “我当初买的时候一万八,大北京买的!你还我一万九,还有精神损失费合着要两万。你现在是给我转微信还是现金?你今天要是不赔,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阿姨,不是我……” “怎么?仗着年纪小不懂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哪有弄坏人东西不陪的道理!” 小姑娘估计是头一回见这场面,满脸无措,眼眶通红、肩膀也跟着发抖,嘴里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 “阿姨,您这裙子真不是我弄坏的,刚刚是您先撞上我的,再说了你这裙子我在商场看到过……那时的价格也就八百多,哪儿是一万八啊。” “他们都看到了的,阿姨要是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不过是个大学生,哪来的钱赔。 再说,也不是她弄坏的。 小姑娘说完咬着嘴唇祈求地看了看周围的人,试图让这些旁观者说几句公道话。 可谁愿意惹这一身骚? 谁不知道这女的今天故意讹人? 能少一事少一事,别给自己添麻烦才是处世之道。 小姑娘目光过去那些人全都避开她的视线装作没看见,摆明了是不打算帮她作证。 女人见没人敢帮小姑娘越发嚣张,“小姑娘可别睁眼说瞎话,明明是你撞了我怎么就成我撞你了。我这裙子说一万八就一万八,你怎么还狡辩了?” “要是不想赔我,那我今天还真不走了,我就赖着你,看你能把我怎么办!”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5 女人说完直接坐在地上撒泼。 小姑娘也跟着哭出了声。 姜玫被吵得没了睡意,取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17:45分。 刚看完火车里便响起广播声。 “到站前通告各位旅客朋友,绥德车站快要到了,下车的旅客朋友,请您带好自己的属物品到车厢两端等候下车,绥德站就要到了。” 17:55分到达绥德,晚了15分钟。 下午时分,外面太阳还没下山,姜玫坐在车厢静静望着火车外背着大包小包、正行色匆匆赶车的旅客。 那些人步伐忙乱,丝毫没有从容可言,脸上多多少少带着点疲倦。 生存好像对于每个普通人而言都挺艰难的。 车外是冷暖自知,车内是世态炎凉,都逃不过一个名叫“现实”的词。 每天疲于奔波,由最初的信心满满到最后的麻木不堪不过是人生常态罢了。 人这一生要遭多少罪受多少苦才能过完这几十上百载? 耳边的争吵不休,姜玫精神有些恍惚。 连带着记忆也跟着混乱起来。 青市是二线城市,可那里有全国最好的军校A大。 常有人调侃:“考得上P大也不见得考得起A大。” 沈行是A大的,还是A大的风云人物,学校里的姑娘有的为他发了疯、有的大胆地表达爱意、有的甘愿做情人、还有的为他花费巨资。 可沈行这样从小不缺姑娘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会瞧得起一般人。 姜玫的学校就在A大旁边,常常被大人们拉出来跟小孩教育:“要是不好好学习,你就只能上隔壁那大专,你要是听话认真学了就有机会进A大了,A大里面可都是好人。得加把劲,别读专科学校。” 姜玫没住宿舍,平时就在那条街道的一家酒吧兼职。 周边学校的学生是那酒吧的主要客源,姜玫长得漂亮,在酒吧敲架子鼓、弹吉他唱歌时吸引了不少学生。 有的男生还专门为了她去酒吧消费,老板为了能留住她还在底薪的基础上多掏了五百块钱给她。 圣诞节那天酒吧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活动,姜玫按照惯例抱着吉他坐台上唱歌。 坐她面前的是一堆小年轻,男男女女加起来十几二十来个,姜玫只看一眼就知道是A大的学生。 不知道是谁起哄点了一首张学友的《慢慢》,那会儿大街小巷都是张学友的歌,谁都会唱几句。 姜玫那天唱了一晚上张学友的歌,唱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以至于后面提到张学友她都有生理反应。 唱到后半夜那群学生终于消停,姜玫提着破旧的吉他找老板结完账一个人出了酒吧。 街道上空荡荡的,凉风刷刷地吹过来打在脸上刮得皮肤生疼。 姜玫出来没多久那群学生也踉踉跄跄地从酒吧走了出来,有几个离开了,还有几个互相搀扶着等在路边,估摸着是在等人接。 等了没多久,一辆高调的保时捷从姜玫面前一晃而过,最后停在那几个学生面前。 姜玫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车门打开里面的人缓缓钻了出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公子哥,寸头、着深黑色运动装、身形修长,一眼望过去满是他的背影。 站的位置背对着姜玫,姜玫只能瞧见一坚硬的后脑勺,看不清他的脸。 不久,一道寡淡透着两分讥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响起:“倒是挺有兴致,背着我出来喝酒,醉了还有胆让我来接,当我是您几个的专车司机呢?” 哦,不是青市人,首都的。 “行哥真不是不叫你,我昨儿不在群里发了么,你没回啊。” 其中一个拍了拍自己的脸,踉跄地走近男人手舞足蹈地解释。 “敢情怪我了?” 男人吊儿郎当地抵上车门,垂着头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出来慢悠悠地抖出一根,当着几个醉汉的面抽了起来。 点烟时脸往姜玫这边偏了偏,姜玫透过门口昏黄的路灯看清了那张脸。 那张脸无死角的好看,眉眼寡淡,轮廓分明,鼻梁骨又高又挺。 脑袋半歪、脊背微弓、长腿一弯一曲、嘴里含烟的姿势痞里痞气的。 “哪儿敢啊,您不是忙着嘛,我们可不敢打扰你……” 旁的人嘴巴都快说干了也不见他脸上有半分笑,那人只吊儿郎当地抽着烟,戏看着急得快要跳脚的众人。 等瞧得差不多了才若无其事地掐断手里的半根烟头,语调懒惯道:“孙子们,上车。” 话落,那群人纷纷动起来,开车门的开车门,扶人的扶人,唯独他一人事不关己地站一旁抽烟。 等人都上去了他才不慌不忙地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迈开长腿跨了进去。 紧接着启动引擎,保时捷扬长而去,地上只留下一地尾气和半根没抽完的烟。 良久,姜玫收回视线裹紧身上的棉服夹着冷风一个人形影相吊地离开原地。 …… 回忆过后只剩下惆怅和数不尽的空虚,心脏仿佛被掏空。 难受。 姜玫缓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好受点。 “你没事吧?” 旁边的人突然出声打断姜玫的情绪。 姜玫下意识地转过头。 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浸着温柔的眼眸,瞳孔是深褐色的,眼睫毛很长,双眼皮,眼尾处有一道小沟,眼角有颗黑色的泪痣。 “要不要喝口水?” 男人再次耐心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那种坏坏的、痞里痞气的男孩子总能吸引人~ 第12章 姜玫缄默不言,转过头看向说话人。 对方戴金丝边眼镜、配藏青色短袖加上这温润如玉的气质在这车厢里倒是少见。 姜玫旁边之前没人,可见这位是刚上来的,腿边还放着两黑色的大包。 估摸着还没来得及放行李架,领口那圈被汗水浸得深一些。 可这样狼狈的人竟然还能这般从容地坐在她身边给她递纸巾关心她。 姜玫面上不显分毫,心底的情绪却是弯弯绕绕了好久。 静默后姜玫疏离摇头。 嘴上不轻不重地说了声谢谢,有些人有些事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萍水相逢的人只适合陌路分别。 更何况这样的人她也不想再招惹。 许默倒也没在意姜玫的疏远,笑着收回手,语调平和地搭腔:“没想到在这儿遇上姜小姐,挺有缘。”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我也没想到许教授这样的人会挤火车。” 姜玫遇上许默确实有些吃惊,关于许默她在夏竹那里听了不下百次。 不过这百次里可没有许默会坐绿皮火车这事。 用夏竹的话说那就是“许默这样洁癖成病的人绝对不可能跟人走太近,也不会跟人用同一样东西。从小到大,绝无例外”。 “出个差,顺便送个学生回去。她负担不起机票钱,我正好也想体验一次。” 许默从包里抽出一盒湿巾,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张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手臂,边擦边跟姜玫闲聊。 姜玫配合地笑了笑,“许教授为人师表值得人尊敬。” 许默的动作一顿,白皙细长的手指扯开湿巾慢慢折叠成原来的样,折叠规矩了才丢在桌上的垃圾盘里。 湿巾孤零零地躺在里面不像垃圾,倒跟展览品似的。 姜玫多看了两眼,看完不着痕迹地瞥了瞥旁边的许默。 许默是真的讲究,从搭腔开始他便在调整坐姿、整理身上的狼狈,直到差不多了许默才双腿交叠脊背挺直地坐好,从电脑包里取出电脑准备办公。 旁边坐了尊大神,再加上刚刚的情绪还没缓过来姜玫这会儿也没心思再睡觉。 火车匀速行驶,越往西走窗外风景变化越来越明显。 景色由阔叶林到最后的荒原只经历了短短几个小时,天色也越来越暗沉。 姜玫偏过脑袋静静地望着窗外起伏的山脉、一闪而过的绿,脑子里突然冒出一种奇怪的想法。 就这样吧。 就这样不要停。 就这样什么都不想。 就这样什么都不要。 “教授……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姜玫的思绪被打断。 只见穿着一身淡紫色碎花裙的小姑娘俯身凑在了许默身边,那张还透着稚嫩的脸上满是小心翼翼,眼里却藏着浓浓的崇拜。 姜玫只瞧了一眼就明白这女孩喜欢许默,或许更深。 不过心思倒是藏的深。 比起夏竹的坦坦荡荡,这姑娘显得更加小心,为了不让人发现还拿着师生当幌子。 所以,许默是为了送这姑娘? 姜玫抬了抬眼皮,有意打量站在许默旁边小声说话的人。 “教授,我看刚刚那妇女压根儿没想罢休……找那女孩讹了三千块还想继续讹,我一时冲动就去说了几句,那阿姨更嚣张了,工作人员来了都没用。教授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啊?我刚问了才知道那女孩也是 p大的,我们p大的学生总不能白白被人欺负吧。” 周雯愤懑不平地扯着火车上妇女撒泼讹人的事,说到激动处脸上都涨红了,估摸着是去帮了忙,没用才找的许默。 十八/九岁的年纪好像都这么天真,觉得凭借自己的满腔热血就能够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 整天不信命不信邪,只相信自己的双手可以改变奇迹。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姜玫听了几句就没再听,掏出耳机继续放歌,将所有的声音都屏蔽在了外面。 耳机戴上前姜玫听到许默淡淡地说了一句:“交给警察。能力有限的时候管好自己就是对社会做贡献。” 姜玫握着耳机顿了一秒,唇角淡淡地扯了扯。 这才是成年人的处理方式。 理智又冷漠。 周雯愣愣地睁着眼睛,此刻她的内心受到猛烈的冲击,她甚至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她一直崇拜的对象。 毕竟在她眼里他是无所不能的,而不是现在一脸冷漠地跟她说:“交给警察。” 周雯受伤地眨了眨眼,“教授说的是真的么?” “制造麻烦的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麻烦。周同学,你现在就是在制造麻烦。” — 姜玫刚打开音乐播放器就被夏竹的电话打断。 耳机打了死结,姜玫试图解开,动作幅度有点大,手机一下子摔了下去。 姜玫弯身捡手机时另一只手比她先拿到手机,许默拿起手机递给姜玫,手机震动幅度持续不断,许默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看到夏竹两个字时许默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 “有事?” 姜玫接过手机、扯掉耳机顺手放在耳边漫不经心地问。 夏竹那边半天没动静,直到姜玫问第二次夏竹才神神秘秘地说话:“阿玫,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姜玫挑眉,白嫩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矿泉水瓶上的盖子,戳了两下后姜玫不温不凉道:“别跟我说你现在在机场。” “靠!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到吐鲁番机场了,你早上走得太早我没法跟上,幸好赶上了九点多的那趟飞机。可别提了我来得匆忙什么都带,你来之前我先去买点东西。” “这特么什么天气啊,热到自闭了。我一下飞机就在外面转了一圈,现在热的头晕眼花,这地面上都在冒热气,估摸着放个鸡蛋都能秒熟,我才出来几分钟我手上的皮都快烤化了……” 夏竹拉着行李箱在吐鲁番机场外边走边跟姜玫吐槽。 姜玫本来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夏竹真在机场。 还到了吐鲁番。 姜玫突然觉得论疯狂她永远比不过夏竹他们那群人。 他们有资本有钱还有人脉,随随便便一句话一个举动可能是普通人花了几个月几年甚至一辈子都做不到的。 姜玫沉默的空隙夏竹嘴里没停。 “我跟你说这边儿空气可真不好,天儿也不见蓝。还比不上北京呢。对了对了,这儿可偏僻了,听说这儿隔着十几公里才有一处人家。我刚旁边坐的是一维语小姑娘,不得不说新疆的小姑娘长得是真好看。那五官可立体了,唯一不足的是那姑娘说维语我一点都听不懂。” “知道yahshi mu si z啥意思么?这句就维语里的你好。可难学了,那姑娘教了我四五次才勉强会点。” “这边治安是真严,到处都是带枪的警察。听那小姑娘说我们到哪最好带着身份证……” 夏竹说起来就没完了,夹着京腔大大咧咧的。 嘴上听着像是抱怨可细听下去分明是新奇,夹着浓厚的兴趣。 听得出她对祖国最西北的新疆很好奇。 挂断电话,一直没出声的许默多问了一句:“夏竹去了新疆?” 姜玫退出通话记录,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得到答案许默面色平静地收回注意力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 只不过眸色深沉了许多。 周雯早在姜玫接电话的时候就离开了。 外面天已经全黑,车厢里的人大多都在闭着眼睛睡觉。 姜玫坐的太久双腿发麻,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缓缓,许默见状往旁边侧了侧身,姜玫绕过许默时不小心碰到了许默的大腿。 许默当即皱了皱眉,当着姜玫的面抽出湿巾擦了两下。 姜玫沉默两秒装作没看见转身往洗手池走。 坐在位置上没什么感觉,可走在过道里还是感觉不太平稳,脚步踩在车厢轻飘飘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前栽。 走到车厢末尾处,不知道是谁突然横出一条腿姜玫没注意脚下被挂到,避免面朝地栽下去,姜玫下意识地往旁边偏了一下。 手没扶稳,跌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姜玫猝不及防地抬头,入目的是凸出的喉结,从下颚到脖子处崩出了一条漂亮的弧线。 屁/股下是一双有力结实的大腿,手碰到的地方硬邦邦的。 “还想坐多久?” 男人嗓音醇厚,说话声薄唇一张一合,深黑的眼眸里染着淡淡的嘲笑。 佛说:“法不孤起,仗境方生,道不虚行,遇缘则应。” 万事皆有因果,评者自在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去过新疆,到那的第一印象是治安真的很严,第二就是那边的女孩子长得真的很标致,第三就是维语听起来很像俄语,听不太懂。但是不妨碍我喜欢新疆。 有幸看过晚上十点的夕阳,看过广阔的戈壁滩,还有蜿蜒在戈壁滩里的铁路…… 更新时间换到晚上九点了。 这本书写得艰难,可能随时会崩,哎,谢谢各位的支持。 第13章 姜玫在沈行的注视下泰然自若地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离开前多看了两眼刚伸出脚的大汉。 大汉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腿依旧伸长挡着过道,姜玫扯了扯嘴唇转身继续往厕所走。 火车厕所狭窄,一个人站里面都够呛,可姜玫没想到她刚踩进去背后就跟着进了一个人。 那人趁着她不注意,直接将门给关了。 这下更拥挤了,拥挤到姜玫转身都困难。 “沈行,你他妈有病?” 姜玫憋得难受,气血涌上头直骂。 沈行这会儿也不好受,空间太小,他脚都没地放,只能单手撑着门,半弓着身子往姜玫那边凑。 两人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姜玫整个人几乎都窝在沈行怀里。 所以,之前在北京放的那些狠话这会儿都成了笑话? 姜玫没想过会这么快打脸。 甚至是以投怀送抱的姿态去跟这狗东西重逢。 “不是说不见我了?您这不会是欲擒故纵吧。” 沈行嘲讽的话从头顶砸了下来,砸得姜玫脸生疼。 她也想不通。 为什么她几年前拼了命地想要留的人这会儿不想见了倒是可以这般狗血地“巧遇”了。 “都这么有缘了,不如咱试试?” 沈行似笑非笑地问。 姜玫抬头。 骤然撞进沈行漆黑幽深的眼眸,那眼里噙着波涛翻滚的情绪,宛如山洪爆发、势不可挡。 姜玫一时耳鸣,听不太清他说什么,脑子里只不停地回旋那句“不如咱试试”。 好像回到了几年前,沈行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时蹲在马路边抽烟,抽到一半他随手掐断烟头吊儿郎当地盯着她问:“不如咱试试,不合适了咱好聚好散。” 她当时怎么回的? “沈行,别他妈祸害我。” 姜玫想到这轻笑,仰着脖子不慌不忙地瞧着沈行,下一秒姜玫伸手搂住沈行的脖子,将人往她那带了两分,直到跟她一个水平线上了姜玫才贴身附在沈行的耳边,红唇微动,讥讽:“沈行,别他妈祸害我。” 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沈行嗤笑一声,浑然不在意她的话,长臂一捞直接将人轻而易举地搂进了怀里。 下一秒粗鲁地掐住姜玫的下巴俯身凑了上去,唇瓣相贴的那一刻沈行眸色一暗,一时间波涛汹涌,谁也没有让谁,狭小的空间里只剩厚重的喘息声。 姜玫在这场暴烈的热吻里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双手渐渐攀附上沈行的脖子,任沈行一点一点蚕食她。 从头发丝到嘴唇再到精致的锁骨,沈行一样都没落下,手肆意妄为地解开姜玫的扣子,由上往下慢慢地往上伸。 攀到最后沈行的眼眶已经猩红一片,眼里满是遮不住的情/欲,薄唇贴在姜玫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厮/磨。 “姜玫,大了。” 沈行俯身靠在姜玫的肩膀,大拇指有意摩挲着姜玫脖子那块敏感的肌肤最后嘶哑地跟姜玫开口。 “滚。” “您是祖宗,您让滚我准滚。” 沈行这会儿就是个泼皮无赖,嘴上应承,可手上的动作可一点没停,该占便宜还是占便宜,该靠着还是靠着。 姜玫没他力气大推不开他也弄不过他,到最后也懒得再管。 “卧槽,这里面的人谁啊,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就算是拉屎也该拉出来了吧。” 外面的人估摸着是等久了,正暴躁地骂。 姜玫瞪了两眼罪魁祸首。 祸首因着刚刚占了便宜满面春风,压根儿不在意姜玫的眼神。 甚至不要脸地怼了一句外面的人,“您管得着么?老子爱拉多久拉多久。” 门外的人被气得不行连踹了两脚门,直骂:“操,老子祝你便秘一辈子!”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到最后没了动静。 姜玫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头发,沈行这会儿衣服凌乱、脖子上还有两道吻痕,可这人丝毫不管,反而慵懒地靠门上掏出烟盒准备抽烟。 “抽不抽?” 沈行抽出两根,一根放在了自己的嘴里,一根横空递给姜玫。 “您留着自个抽。” 姜玫说完就要拉门出去。 沈行这回儿没阻拦,任由姜玫离开。 直到姜玫离开了沈行才继续锁门、点燃嘴里的那支烟。 烟雾缭绕下沈行靠在门上面色深沉地盯着那脏兮兮的水龙头,上面还在时不时滴水,一滴一滴滚落在那巴掌大的洗手台。 这老祖宗说的倒是挺对,这该来的总会来。 沈行嘴角扯嘲讽,弹了弹烟灰,继续吞云吐雾。 — 姜玫回到座位许默已经收了笔记本,正拿着手机摆弄。 为了避免刚刚的事再次发生,许默这次站起来给姜玫让位。 直到坐到位置姜玫才疲倦地说了句谢谢。 “坐这么长时间是有点累。你要不睡会儿?” “嗯?” 许默已经站了起来,在姜玫的疑惑下指了指自己的位置,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你腿伸这儿睡会儿,我站着逛逛。” 也不等姜玫回应,许默随手拿起水杯往过道走,姜玫见状抬了抬眼皮,提醒一句:“接水的在那边。” 许默脚步一顿,脸上出现短暂的停滞,随后若无其事地转了个方向。 凌晨四点多,火车到达张掖。 张掖站外几盏路灯在夜色下显得微弱,姜玫勉强能看见外面写着张掖两个大字的提示牌。 下半夜,车厢里的人大多睡着了,大多七倒八歪地坐着,有的甚至躺在了过道。 姜玫旁边的许默也阖了眼皮,唯独姜玫一个人在这车厢里突兀地坐着。 窗外依旧漆黑一片,姜玫无事可做,只戴着耳机静静地望着车窗。 车窗里印着那些抱着背包歪着脑袋酣睡的人影。 姜玫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中午十二点火车到达哈密,她正式踏进了新疆这片广阔的土地。 窗外阳光刺眼,姜玫嫌热将窗帘拉下来遮了一半,缝隙外的世界是大片的戈壁滩。 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尽头深处隐约可见雪山,云层下多了几抹白。 近处是铁路碾过的土地,路道旁边偶尔有一两个废弃的工厂,破旧的油桶孤零零地倒在地上任时光侵蚀。 姜玫看完只有一个感受。 渺小。 人在这偌大的世界里不过浮萍,转眼便是一生。 不过须臾,回头看,尽是荒芜。 越是靠近目的地姜玫心情越是复杂,这一路算不上坎坷,可等待她的究竟是福是祸她也不大清楚,多少是有点忐忑的。 “喝点水。” 眼前横空出现一条结实健康的手臂,姜玫顺着声扫了过去。 不知何时旁边的人已经换成了沈行。 姜玫恍惚眨眼。 沈行已经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姜玫旁边,给姜玫递水时顺便开了瓶盖。 姜玫确实口渴,也没忸怩,端起矿泉水往嘴里灌了两口。 喝完拧紧瓶盖,偏过头难以言喻地扫了两眼换位的沈行。 “我跟他换了。” 沈行也跟着灌了两口水同姜玫解释。 “到吐鲁番还有两三个小时,你要么睡会儿要么跟我谈谈。” “我睡觉。” “……” 沈行听着姜玫的话突然没了脾气,嗤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得,您睡。” 姜玫没理会抽风的沈行直接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本来存着膈应沈行的心思没想到真睡着了。 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沈行的怀里,一睁眼就看到了沈行脖子上的咬痕。 那咬痕是她咬的。 那时沈行年少轻狂,平时玩得很大。 有次带着她跟他那群狐朋狗友玩大冒险,输了的要脱衣服。 沈行一晚上都在赢,坐在那群人里一派从容,一副运筹帷幄的样。 那群人里有个小姑娘一直输,输到最后只剩下内/衣内/裤,旁的人起哄,沈行那晚发了疯还想让小姑娘继续脱。 到最后都逼红了眼。 那姑娘也开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跑到沈行怀里坐着,拿着他的手直接往自己身上放,让他帮忙脱,沈行的手刚碰上那姑娘的内/衣扣,姜玫当着众人的面拿起包转身就走。 她懒得再看这群人发疯。 没走出酒吧沈行就追了出来。 到了晚上姜玫的气还没消。 沈行见状也不忙着做那事了,耐着性子抱着她哄,哄到最后还说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姜玫当时气不过,直抱着沈行的脖子张嘴狠狠地咬,咬到出血、嘴里见了腥味她也没停。 沈行倒也没吭声,等姜玫咬得差不多了沈行才拿纸巾擦脖子上的血,边擦边流里流气地说着下流的话:“属狗的?” “得亏是咬的脖子,要是咬的那儿你这辈子的性/福可没了。” 脸上突然罩上一只手,姜玫回过神目光呆滞地对上沈行戏谑的目光。 “醒了?” “醒了想想我刚刚说的事儿?” 姜玫渐渐恢复理智。 倒是没从沈行怀里出来,只默不作声地闭了闭眼睛。 “滚。” 作者有话要说:  沈行:今天也是耍流氓的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越来越坏了,但是我好喜欢哈哈哈哈 第14章 火车依旧不停息地往前驱动。 估计是快要到站了,车厢里的人格外活跃,列车员也推着小推车最后一次叫卖。 这漫长的29个小时姜玫除了喝了点水没吃任何东西。 列车员路过姜玫叫停找列车员买了一包新疆特产蓝莓李果。 姜玫刚撕开包装手里的东西就被沈行横空拿了过去。 沈行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包装,语调懒散地评论:“也就你蠢,在火车上买这玩意儿。” “新疆哪来这特产。” 姜玫……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姜玫拿过袋子掏出一颗撕开外壳塞进了嘴里。 一股酸甜味钻进口腔,姜玫舌尖抵了两下在嘴里剥离出内核、吞掉果肉了才慢慢吐出来。 挺好吃。 就算不是新疆特产,也好吃。 姜玫想。 沈行趁着姜玫没注意伸手从袋子里抓了两颗出来,跟着撕开外壳扔进了嘴里。 嚼了两下沈行吐出内核,眉头一皱,再次评价:“太酸。” 姜玫懒得搭理。 这人嘴有多贫不用她来说,也不是一回两回让人难堪。 要不是他身份在这,估计从小到大被打无数回了。 “您要想说我嘴贱您就直跟我说,这心里憋着骂唱的是哪一出儿?” 沈行说话总这样,老爱挖苦人,明明别人没那意思,可经他一解读别人到他那就成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不过这人对外人一向绅士冷漠,不爱搭理的时候脸上总挂着敷衍,让不熟的人觉得他不好接触。 对熟人可不见得他那张嘴饶过谁。 姜玫当初就领教过这人的毒舌,之前她不太相信怎么会有男人的嘴比女人还毒,直到遇到沈行,她什么都信了。 “哟,这肚子里弯弯绕绕啥呢,真当我瞎?看不明白你这心里憋着坏呢?” 沈行见姜玫依旧没吭声扫了两眼她那干净的面孔反唇相讥。 “沈行,你有完没完?” 姜玫的语调里明显夹了两分不耐烦。 沈行张了张嘴倒是没再说什么。 也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 他哄过这姑娘,难哄。 如今要跟人姑娘重归于好,他总该主动一点。 该哄哄、该让让。 “来这儿拍多久?” “……” “姜玫,你能给我点好脸色?” 沈行已经回到当初追她的时候,那会儿什么手段都能用,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嘴上说得比什么都好听,可一旦牵扯到他的根本他保准立马脱身。 姜玫现在都记得当年的难堪。 当初姜玫跟沈行住一块儿,沈行母亲在他生日前一天来了个突然袭击,那时她还躺在他床上,这人没辙了直接连着铺盖卷一起卷着将她塞进了衣柜里。 在里面待了将近两个小时他才记起她,等他来她差点在里面憋死。 那时候的她多爱沈行,为了他她甘愿当个默默无闻的背景板。 他喜欢喝城东的豆汁说那边儿的豆汁正宗、有老北京的味儿,她一大早爬起来从城西赶到城东给他排队买。 这人娇贵吃不了辣,她一个无辣不欢的人在那以后吃火锅从来不点辣锅,甚至到后面都不当着他面吃火锅。 …… 明明是他先招惹的他,可到头来她倒是义无反顾地一头栽了进去。 到最后旁人都劝她,“姜玫你完了,你再这么下去要毁在沈行身上,你要能脱身就快点脱身。” 她想放弃的时候这人又突然想起了她,拉着她出去溜溜,偶尔给她准备一两个小惊喜就简单收买了她。 细想下来,她从他身上拿到的东西也不过就脖子上戴的那条子弹项链有点纪念意义。 项链是沈行第一次射击留下来的,那一枪十环,他拿了射击第一名。 沈行后来干脆把那弹壳收好弄成了一条项链,在她19岁生日那天送给她做了生日礼物。 那是她成年后第一次有人给她过生日,也是除了母亲以外第一个勉强记得她生日的人。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6 你看。 她替那人做了那么多事,可到头来她也只记得他敷衍时给她的那些小甜头。 做的人或许都没想起来,她倒是贱,一点一滴都记得。 十八九岁的年纪别人说一两句甜言蜜语、带着出去吃两顿好吃的就拐跑了。 怪不了别人,只怪自己贪。 沈行这人向来理智,他俩的关系他一直看得明明白白,一开始就跟她说明白了,他这辈子不可能娶她,他俩哪天要是走不下去了就各走各的。 谁也不欠谁。 谁也不碰瓷。 这名利场门槛说高也不高说低也不低,可大家都清楚进去费不了多少功夫,可要从里面逃出来可就难了。 脱胎换骨算轻的。 怕的是蜕几层皮也不见得能安然出来。 姜玫一时间思绪复杂。 跟沈行比,她也不见得有多高尚,不敢放开爱也没本事直接了断地结束,任由它耗着,耗到拖不下去了才处理。 “各位旅客你们好,前方到站吐鲁番站,有要下车的旅客,请您提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包裹,做好下车准备……” 火车渐渐减速,姜玫在广播声中回神。 车厢里的旅客疲倦的脸上都多了几分兴奋,火车还没完全停下来那些人就已经站起来不停地找行李。 车内一片慌乱,全都毫无秩序地挤在门口等着下车。 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嘈杂不堪。 唯有姜玫岿然不动地坐在位置上翻手机。 夏竹的消息刷个不停。 “到了没???” “我去接你!?” “我就在外面。你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吃不吃马奶提?这儿的贼甜,我还带了很多葡萄。” “我昨儿出去逛了逛,我跟你说我这会儿已经不想回北京了。这水果也太甜了。就是太热了,今天温度都45度了。空气好干燥,我昨天还流鼻血了……” 姜玫哭笑不得,最后回了个好。 15:21分,火车抵达吐鲁番。 随着火车的停靠姜玫的心脏也跟着缩了两下。 沈行率先站起来,抬手轻而易举地取下姜玫的黑色行李箱,大手直接拎着往车厢尾走。 下车时他两手提着两个大号箱子。 姜玫准备拿自己的箱子,手还没碰到箱子就被沈行避开,只丢了一句,“人多,跟着我,别丢了。” 语气理所当然,好像认定了姜玫会听。 姜玫停在原地看着那道宽阔的背影默默地抬了抬眼皮,最后还是选择跟在他身后。 车站里人群拥挤,姜玫刚开始还能跟沈行保持距离,到最后已经是手臂挨着手臂了。 一下火车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流,脸上滚烫,没走几步身上就冒汗了。 热空气太多,姜玫呼吸有些困难,鼻子很干,还没出站就感觉鼻子里有什么东西流出来。 姜玫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手指间瞬间沾满血。 出站口检查严格,出入必须检查身份证,姜玫取身份证时鼻血还在流。 “流鼻血了?” 沈行转头便看见姜玫狼狈地捂住鼻子,指缝里冒着血,看了两秒沈行皱眉丢下手里的行李,大手将姜玫拉在一旁。 皱着眉头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姜玫,“喝点水。” 姜玫也知道自己没适应气候,这回没跟沈行呛声,拿过矿泉水就往嘴里灌。 喝了一半沈行接过她没喝完的水,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手帕淋水打湿,淋完又将水瓶塞给姜玫。 姜玫下意识地低头看手里的东西,刚低头就被沈行搂住了脖子,紧接着沈行强势抬起她的下巴拿着手帕一点一点擦拭她脸上的血迹。 动作看似简单粗暴可落在她脸上的力度却是轻的。 那一刻,他的眼里满是她的倒影,神情专注到姜玫自己都产生一股“他很在意她”的错觉。 鼻腔里满是他的气息。 跟他人一样强势且毫无征兆地闯入她的领域,步步紧逼让她无处可逃。 姜玫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闭了闭眼睛,冷静两秒后开口:“沈行,你越线了。” 沈行瞥了眼姜玫,将沾着姜玫鼻血的手帕收进了裤兜,弯腰从包里取出自己的身份证,继续拎起行李箱。 等做完才出声提醒:“身份证取出来,出站。” 检查的人是两个维族男人,穿着黑色制服,腰间别着枪,身材高大威猛、皮肤有点黑、五官立体长得很有味道,姜玫身份证递过去的那一刻其中一个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 bu dei lei sao ” 姜玫没听懂。 倒是一旁的沈行停下来看了两眼对方。 男人无辜地笑了笑,比照了一下身份证确认没问题了才还给姜玫,姜玫离开前那位检查员还笑着说了句汉语:“你长得真漂亮。” 姜玫愣了愣,礼貌回了句谢谢。 出了站,阳光刺眼,姜玫的皮肤只烤了两分钟就红了。 背后的吐鲁番站用的是汉语和维语一起写成的,到了吐鲁番维族人也多了起来,擦肩而过姜玫听着他们说着她听不懂维语,对视时对方的脸上却是挂着微笑表示欢迎的。 姜玫突然意识到这座城市的大部分人是热情的、友善的。 人总是对不了解的人和事存在偏见,很多东西只有自己经历了才有资格去评论。 作者有话要说:  沈行狗的时候是真狗…… 第15章 “阿玫!” 姜玫听到声音刚转身一个黑影就突如其来地撞进她怀里。 怀里的人将她搂得紧紧的生怕她没了似的。 姜玫忍着痛低头瞧了眼怀里的人。 视线落在夏竹身上时姜玫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这姑娘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的,从头到脚哪儿都不放过,脸上戴着面纱墨镜,头顶还顶了一顶罩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半个下巴的遮阳帽。 穿着浅青色丝制的宽松长裤长袖,手上的透明包里装着矿泉水、小风扇、防晒喷雾、防晒霜、湿巾、保湿面膜…… 嗯,防晒工作做得不错。 “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没带?” 姜玫挑眉轻问。 两人抱了一会儿都是汗,身上黏糊糊的。 “去哪?” 沈行放好行李,跟司机交涉好后走过来问姜玫。 “喀什。” 夏竹听到沈行的声音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肩膀,随后满脸懵逼地转头看向逐渐逼近她的人。 “我靠,沈沈沈二哥???他怎么跟你在一起???你俩啥关系???” 夏竹吓得嘴瓢,眼神躲闪,吓到不敢往沈行身上瞟。 现在的她就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又累又晕。 这特么比看恐怖片还刺激好么?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她面前,而且两个人看起来可不像是刚认识的。 按照她写剧本的思路走,这两人绝对有戏。 别跟她说,《捧杀》就是他俩的……现实版?? 夏竹心里飞快地思索一番,最后冷静下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朝沈行尴尬地笑了笑,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沈二哥……” 沈行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视线粗略地扫过夏竹,见她浑身上下都不怎么自然,沈行抬了抬眼皮面不改色地搭腔:“许默,后面。” “什么?” 沈行蹙眉,目光凉嗖嗖地落在还没缓过来的夏竹身上,见她真没明白,沈行扯了扯嘴皮:“许默,售票厅。” 刚说完夏竹就顺着身后的售票厅看了过去。 许默刚好戴着金丝边眼镜从售票厅门口不慌不忙地走出来,那人身形高挑,浑身透着高校教育者的儒雅温和,走两步还停顿几秒。 夏竹舔了舔嘴唇复杂地望着对面的许默。 “许……” 最后一个字还没喊出来许默身边猛地蹿出一个女孩。 女孩跑到许默身边时身上的碎花裙扬起一道小弧度,那张青春稚嫩的脸上满是小心翼翼的崇拜,不知道女孩说了什么许默突然偏过头看着女孩。 两人的姿势像极了热恋中的情侣, 暧昧不休、浪漫不止。 夏竹鼻腔一酸,眼眶一涨,眼泪掉线似地滚了出来。 心脏处像被什么压住,呼吸也跟着不畅。 许默这人,挺渣。 终究是把温柔给了别人,把所有难堪都留给了她。 夏竹的声音不算小,就算没喊全名字对面的许默也听到了。 周雯说话声音太小他听不太清,见小姑娘急得快哭了许默才偏头将就。 “教授,我来……亲戚了,裤子脏了,你能不能帮我挡挡?或者借我一件衣服可以么?” 周雯眼里满是祈求,许默犹豫一下还是将手上挂着的黑色薄外套递给了她。 等他回头,入目的是夏竹那泛着泪花的双眼。 站在沈行身边的夏竹显得格外娇小,手里握着帽子,那张干净清纯的脸蛋此刻没有任何表情。 就站在那。 宛如雕像。 不痛不痒。 视线触及的那一刻,许默心脏猛地一缩,他甚至听到了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不停跳动。 夏竹喜欢他他一直知道,甚至觉得好笑,这姑娘从小见一样喜欢一样,到手的东西没玩几天就丢了。 她说她喜欢他,他也只当她是开玩笑。 没想到她当初做得那么绝,狠到给他一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可刚刚那一眼许默竟然慌了。 他没见她这么哭过。 “教授……你要过去打招呼么?” 周雯用许默的衣服系在腰间遮住了裤子,见许默一言不发地望着不远处,周雯也跟着看了过去。 周雯只看一眼就认出了沈行,当初在北京的酒吧里他就坐在最角落里,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勾勒出流畅的轮廓线,他就坐在那什么都不做旁人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就像现在他漫不经心地靠在墙边,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沈行手上拿着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时不时地偏头看一眼旁边的女人。 顺着目光,周雯只能看到一个令人遐想的背影。 而另一边站着一个装扮很怪的女人,女人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规矩地落在肩头,长相干净漂亮,是能让男人疯狂的“初恋脸”。 穿着没露标签的衣服,手腕上戴PREMIRE MINI黑色镶钻腕表,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周雯一下就明白了。 他们几个人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姜玫给罗娴发完短信才发现气氛不对,见夏竹眼眶通红咬着唇瓣不停地盯着一个方向看,姜玫顺着瞧了瞧。 哦。 是许默啊。 那就不奇怪了。 姜玫退了两步,旁边的沈行伸手拉了两把,将人拉在了阴凉处。 “他俩的事你少掺和。” 沈行懒散提醒,面上挂着敷衍,显然没准备理这事。 “……” 夏竹听到沈行的话委转过头幽怨地瞪了眼沈行,刚想说话就被沈行拦住,沈行抬了抬眼皮扫了扫站在太阳底下烤着的许默,张嘴:“这事儿可别怪二哥不管你,你跟他的事外人掺和进来只会越来越乱。上回儿还没长记性?跟他这狐狸争你这脑子要赢了才怪。” “闻儿哥,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沈行见不得女孩子哭,这会儿见夏竹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他只觉得头疼。 摆了摆手,沈行夹着阴阳怪气喊了声许默。 “您站那儿是打算让人拿八抬大轿抬过来?” 许默默不作声地看了眼沈行,抬腿走了过去。 刚走近还没来得及看夏竹就听沈行敷衍地问了句:“打算去哪儿?” “喀什。” “得,又撞一块儿了。” 许默眯了眯眼,视线落在没吭声的夏竹身上。 夏竹因着刚哭过眼眶还红红的,许默沉默两秒主动搭话:“怎么跑新疆来了?” “你管得挺宽。有这功夫还不如管管你背后那位小姑娘,人都快哭了,可别又说是我欺负了人儿。” 夏竹说完转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临走前还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姜玫,姜玫淡淡地抬了抬眼皮跟着夏竹一起离开。 “姜玫,等我。” 走了几步,沈行在背后出声,姜玫的脊背一僵。 沈行说完神色寡淡地揣好打火机,眼皮半抬,抬腿朝姜玫走。 每走一步姜玫的呼吸就重一分。 直到脚步声停,沈行的身躯站在旁边挡住了大半的太阳,“宁愿站在原地等也不回头看看?” “不回头好,我们朝前走。” 暴烈的阳光下,沈行半眯着眼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藏不住的东西,到头来只会祸害自己。 第16章 司机是个维族大叔,说话幽默风趣,人也长得和蔼可亲。 一路上全靠他调节气氛。 车是七座的长安欧尚X7,夏竹一个人坐副驾驶,沈行同姜玫坐最后排,许默两人坐中排。 下午八点半太阳依旧悬挂着,辽阔无边的戈壁滩里穿梭着一条蜿蜒的油漆路,汽车一闪而过不带走一粒尘土,一路往西看不见一辆同行的汽车。 孤独却自由。 一如既往奔向远方。 空气可见度不算高,几百米外沙尘席卷,倒像是被困在这里面,开了一段路横空出现一条铁路,货运火车缓缓驶过。 姜玫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地盯着那货运火车,火车头还冒着蒸汽,在这场盛景里它的出现点缀了无尽的浪漫。 不知何时汽车撞进一片火红的云雾,摇摇欲坠的落日在此刻竭尽全力地散发最后的光芒。 在伟大的自然面前,人生而渺小脆弱。 有什么是重要的?又有什么是可以抛弃的? 姜玫神色恍惚,摇下车窗单手撑在窗沿任由热风吹乱头发,任由热气钻进车厢挤压车里的冷气。 “姜玫?” 沈行睁眼锁在姜玫薄弱的背影上,长发在空中不停飞舞,隐约可见后背那白皙的皮肤。 昏黄的光晕打在她身上线条柔和了许多,明明这人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沈行却觉得这人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他无处可寻。 心脏处陡然紧缩,沈行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突兀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响起,旁的几人下意识地回头,对上沈行不咸不淡的眼神又识趣地回头装作没听见刚刚那道声音,自动隔离后排的两人。 车里的人都不傻,就算他俩一字不提,可两人之间的暧昧肉眼可寻。 唯独周雯无辜问了句:“前面是不是火焰山?” 夏竹本来睡着了,刚刚被沈行吵醒,这会儿听到周雯吭声,夏竹眼皮半垂,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满脸好奇的周雯,貌似无意地问:“妹妹平时去北京上学坐火车还是飞机” “我家里条件不好,一般都是坐火车。”周雯搅动手指,小声回复。 “这样啊。那妹妹挺可爱,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是外地人,平时没往这条路走呢。” 夏竹话音刚落周雯脸上骤然煞白,眼里满是慌乱,下意识地看向一旁没说话的许默。 许默抬眼瞥了眼面带无辜的夏竹,唇瓣动了两下最终还是合上一言不发。 车里再次安静。 “往那条路走经过火焰山,我们走的这条路通往喀什。” 沈行挪动屁股往姜玫那边靠了点,等差不多了才抬手替姜玫指路。 说完沈行冷峻的面皮浮出若有若无的笑,眼睑下垂,语调平和道,“仅代表个人欢迎你来到新疆,来到这块被无数无名英雄守卫的土地。”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祖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可以,我愿终身守护这片土地。跟每一个坚守在这片土地的人一起维护边境的和平。” “姜玫,你会爱上它的,像我一样热忱无畏的爱上这块土地。” 沈行说这话时满脸庄严,字字句句饱含他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姜玫在这一刻仿佛看到沈行的另一面,完全区别于他的另一面。 就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但是姜玫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是货真价实的沈行。 这一刻的沈行不再是那个浪荡不羁的公子哥,而是一个赤胆忠诚、负重致远、无畏无惧的军人。 姜玫透过沈行的脸好似窥探到了每一个穿着一身戎装坚定不移镇守边境的无名英雄。 正是这些无名英雄在世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坚守才有了和平盛世下的我们。 这一刻,姜玫没有任何立场去反驳这个将青春挥洒在这片土地的人,她的心里只剩下满腔敬畏,对沈行以及同沈行一样不畏艰辛坚守在这片土地的人毫无由来的感激。 这太平盛世是他们拼了命守住的,她一个生活在和平世界里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怪罪这样的人。 岁月静好的背后总有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为你负重前行。 姜玫想到这垂了垂眼,伸手从包里取出一块平安福递给沈行。 沈行神色不明地望着手里多出来的东西,喉咙上下滚动两下,挑眉,语调轻佻道:“送我的?” “前几年去庙里求了一块,算是还你送我项链的情。” 姜玫左手搭在右手的肩膀上,懒散地靠着座椅,不咸不淡地解释。 沈行大手握住手里的平安符摩挲了几下上面的纹路,又仔细看了看,是块玉,质感温凉,做工精细,正面雕了一只和平鸽。 背面底部刻了他的小名——沈闻。 他小名就平日几个亲近的叫,姜玫有回儿不小心接了他电话,那电话是他们家徐教授打过来的。 徐教授一直叫他小名,他到现在都记得平日跟他呛惯了的人接电话的那一刻一脸惊慌,恨不得将手上的烫手山芋扔远远的。 等他洗完澡出来姜玫迫不及待地把电话塞他手里,自个儿落荒而逃。 后来他让她叫他沈闻,这姑娘当场拒绝,说什么都不肯。 给她逼急了她才骂一句,“沈行,你别招我。” 沈行当时多混的一人。 明知不乐意他还非要去招惹人。 她家境不好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她爸进了监狱家里就她一个人,平时还得躲避债务。 她那时在酒吧兼职,那酒吧里到处都是他的熟人,他嫌丢人不让她去那边卖唱。 这人儿什么都听他的唯独这事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他拗不过也只能由着她。 那地人鱼混杂出事是迟早的,后来真被他一语成谶了。 姜玫长得漂亮这点他从来不否认,当初他身边那几个狐朋狗友天天在他旁边鼓吹隔壁大专有一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恨不得给人吹上天。 说什么这姑娘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不行——太冷,没人追得上。 当时几个狗东西打赌谁追上了送一辆某牌刚出来的跑车,沈行在旁边当笑话听。 徐谦也跟着起哄,天天在他耳边年龄,给他看这姑娘照片。 当拜菩萨呢? 他那时候不屑一顾,觉得那几个狗东西要么瞎了要么脑子进了水,这天下女人不都长那样。 鼻子眼睛嘴巴都有,谁还能丑到哪去。 后来他玩摩托车经过巷子,刚好瞧见几个傻逼围着一姑娘欺负,他鬼使神差地管了回闲事。 歪打正着,刚好碰到那尊活“菩萨”。 姑娘抬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就那一眼沈行就觉得这姑娘长得可真他妈正,那张脸上长的鼻子嘴唇眼睛没一样他不喜欢的。 还真跟别的姑娘不一样。 比他见过的姑娘美得可不止一两个层次。 不过这姑娘跟菩萨可半点边没沾,倒像是从蒲松龄的聊斋里走出来的妖精。 专勾人的。 勾他的。 沈行想到这眼皮微抬,面上挂着似笑非笑,掂了掂手里的平安符,散漫道:“得,我收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今天早点更…… 有没有觉得沈行这嘴是真毒? 我好几次都想踹他。 他这人太复杂,不能一概而论。 也就在姜玫面前贱一点。 嗯…… 还有就是改了一下书名……我通宵了一晚上改了个文案,一直挑书名,终于挑了个顺眼的。 说起毒舌……我真的每天都被怼。那群神仙……不敢惹只能怂。 第17章 喀什的交通主要以公路为主,姜玫几人走的是G314线。 314国道始于乌鲁木齐,终点红其拉甫口岸,途经喀什,全程1948公里。 夏竹是最开始提议走这条国道的人,走了没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夏竹就嚷嚷着太艰苦。 沈行没多少时间,一路上挺赶,刚开始那段时间夏竹还开心地嗷嗷叫,到后来整个人蔫蔫的,只差没求着司机丢她下车。 车里几个人状态都不算好,除了沈行,其余人多多少少有点不良反应,夏竹连着吐了好几回。 司机开了将近一下午的车也是满脸疲倦。 最后车子停在无人区,几个人在车里打算在这度过一晚等第二天再走。 这边昼夜温差大,夜里很冷,车里没开空调怕第二天车子没电,夏竹几个裹着衣服疲倦地瘫在座椅上睡着了。 唯独沈行开了车门一个人蹲在路边抽烟。 透着薄薄的月色,姜玫的视线落在沈行身上,沈行背影宽阔挺直,地上倒映着一团漆黑的人影。 指间的那抹猩红忽明忽暗。 那刚毅的脸被月色割破出漂亮的明暗面,下颚线条流畅分明,凸出的喉结时不时地滑动一下。 姜玫靠在窗边神色复杂地盯着沈行,算起来她跟他已经认识八年了。 可这八年里她对沈行的了解可以说知之甚少。 最开始她除了知道他叫沈行,是隔壁A大的人,还是个富二代,其余的她无从窥探。 她不太喜欢扒人隐私,沈行不提她也不问。 认识他的第二年大年三十,她一个人住在老旧的楼房里吃着已经凉透了的年夜饭,窗外是热闹不休的烟花爆竹声。 她倒是没觉得孤独。 毕竟一直这么过来的。 直到那天晚上十二点沈行给她打电话,电话那端的人还没说话她先听到了他那边的嬉笑吵闹声。 嘈杂一片却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显得异常和谐。 跟她这边的冷清形成了鲜明对比。 “别闹了,没见我打电话?” 沈行不温不凉地朝那边的人提了一句,那边立马鸦雀无声。 姜玫抱着手机没说话只静静地等待他开口。 沈行估摸着在走路,细碎的脚步声从听筒里传来,最后传来风声。 “得,为了给你打这电话我还特意跑院子里挨冻。” 脚步声停,沈行慵懒的嗓音穿进听筒。 “那不打了,你进去。” 姜玫本来是为他想,怕他真冻着了,没想到这人开始不依不饶,一个劲地数落她。 “整的是哪一出儿?我上赶着跟您说会儿话。您就这么跟我甩脸子……” 说到一半,沈行哼了一声,懒洋洋地跟她说了声新年快乐。 说完又跟她唠家常。 “吃年夜饭了?” “嗯。刚吃。” “我这几天忙可能没时间给你回信,今儿给你打电话的时间还是我东拼西凑挤出来的。在屋里天天被我们家徐教授抓着照顾亲戚儿,我这觉都没睡好就给我叫起来了。前两天还陪她去办了几趟年货,那叫一麻烦,这东西多得我头疼。这过几天还得去送礼……” 沈行很少讲家里的事,这是他第一次提,平时他俩都没怎么说话,大多时间都是待一块儿自己做自己的事。 兴致来了就亲一会儿,出去吃顿饭,玩点刺激的游戏。 沈行有段时间玩机车,他身边没几个人玩,他闲得没事拉着她学。 刚开始她没兴趣,到后来她主动找他,他俩现在要是比,她不一定比沈行差。 车里响起一阵嗡嗡声,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了。 睡着的几个人没受半点影响,倒是姜玫被打乱思绪。 回过神才发现是沈行的手机,这边没什么信号,网络连不起来。 是短信。 姜玫下意识地看了眼。 “行哥,听我哥说你过来了?那我明天跟我哥一起去接你。我让你给我带的北京烤鸭带了吧?你可……” 短信太长后面的被隐藏了。 备注人徐颖。 姜玫看到那两个字时眼皮半垂,冷白的面皮浮出淡淡的诧异,似乎没想到这人是她。 手机屏幕再次暗下来。 车里有些闷。 姜玫从包里扯出一条大红披肩搭在手腕开车门钻了出去。 一下车刺骨的冷风不留情面地往她身上吹,吹得她脸生疼,头发也糊了一脸,有几根还粘在了嘴唇上。 姜玫拨了拨头发默不作声地将披肩披在身上,双手压着披肩。 沈行听到动静缓缓站起身,往身后看了一眼,见是姜玫沈行不着痕迹地抬了抬眼皮,他手里的那根烟只剩了个烟蒂。 “还有么?我想抽。” 银白的月光下,姜玫摊出手问沈行要烟。 沈行神色平静地落在姜玫身上,她站在迎风面,凉风不停扫向她,吹得她头发到处飞。 那双桃花眼水盈盈的泛着光,夜色下格外好看。 过了一会儿沈行翻出烟盒递给姜玫。 这回儿抽的是雪莲,还是新疆的特产烟。 烟盒里只剩最后一根,姜玫撕开外壳,取出来衔在嘴里。 “打火机。” 沈行眯了眯眼,懒拖拖地掏出打火机,姜玫下意识地抬手接,哪知沈行直接握住打火机吧嗒一下点燃。 风大,一下就灭了。 沈行最后边点打火机边捧着火替姜玫点烟。 姜玫虽然有172,可在185的沈行面前还是矮了半个头,这会儿沈行站在她面前挡了她一半。 也挡了不少风,一下子暖了不少。 靠得很近,沈行清楚地闻到了姜玫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很淡、闻起来像雪松木的味道,沈行垂眸瞥了眼姜玫,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喷了香水?” 姜玫抽了口烟慢慢吐出烟雾,吐完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夜色深沉,周围一片寂静。 两个人坐在车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当初我不让你进娱乐圈,你是不是挺恨我?” 沈行偏头瞧着懒散地抽着烟的姜玫,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 姜玫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笑了声,“不至于。” “我让你别过来,怎么不听?” 姜玫仰头望着头顶,今晚星星挺多,有几颗很亮。 看了一会儿姜玫声线平和道:“我接了个戏,这角色是我这两年里接到的第一个剧本。” “沈行,我得生存。” 姜玫只两句话就交代了她的现状,没诉一个字的苦,可字里行间都是她所面临的现实。 沈行嘴唇边上的话突然卡住,接着一点一点地咽回喉咙。 沈行胸口发闷。 他没有尝过没钱吃饭的滋味,也没经历过为了几百块钱跟人拼命的事,更不理解姜玫身上的庸俗是怎么融合在她云淡风轻的话里的。 “沈行,我发现我压根儿没了解过你。” 姜玫弹了弹烟灰,仰着脖子看着旁边的人。 沈行只穿了件墨绿色T恤,他倒是习惯了这边的气候,一点都没叫冷。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从进这片土地开始他就换了个人,他抛弃了他公子哥的身份抛弃了纸醉金迷的生活抛弃了舒适安逸的日子,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职责选择了使命。 凭着他的身份,他压根儿不用选择这条路的。 但是他做了。 他们没走多久,可姜玫看得出来,他很爱这片土地。 “嗯?” “我依旧讨厌你的高高在上,但不妨碍此刻我对你的钦佩。你,值得被所有人尊重。” 原来,这物欲纵横的世界有人依旧相信信仰,相信人间理想,依旧有人坚守本心。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7 这已经足够了。 万籁俱寂的星空下,她见他有棱有角、如山似塔,见他眉眼里饱藏温柔。 第18章 早上六点半, 一道白光撕破黑暗,半个小时后完全吞噬夜色。 姜玫睡了不到三小时,睁开眼的那一刻沈行放大版的俊脸落进她的眼里。 他的脑袋轻搁在她肩膀, 睡着的沈行没了白日的薄凉冷淡, 眉眼间多了两分温柔。 寸发短且硬,睫毛又密又长, 鼻梁骨高挺,往下是那张微抿的薄唇, 唇色略粉。 肩膀上的重量不算轻, 姜玫不清楚他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那只大手也不知不觉地搭在了她的腰上。 索性就她一个人醒了,没人注意他们。 姜玫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目光锁在沈行身上。 脖子处的吻痕依旧存在,宛如一块印记, 记录着他们曾经经历的种种。 很多年前有知情人问她跟这样一个游戏人间不过陪她玩玩的公子哥浪费青春值得么。 姜玫那时候没有回应,可心里清楚。 值得。 沈行跟他们不一样。 他看着吊儿郎当, 看着放荡不羁、肆意妄为,做事任性随意, 可骨子里流的是军人的血。 他的祖祖辈辈都是为国为民的革命先烈,他自然也不会差到哪, 甚至更有责任感。 再说, 从他走进巷子的那一刻姜玫就明白她已经输给了他。 即便他身上有众多缺点,可在她那, 他是发着光的。 是会记住她的生日、会尊重她的想法、会站在昏暗的路灯下接她回家的人。 他在她孤身一人时朝她走来,来时乘着风月,裹携着势不可挡的温柔。 佛经有云:情不重不生莎婆。莎婆者,红尘也。 她生而坎坷,没体会过多温暖倒是尝尽了世间百态, 唯一的温柔还是他给的。 她怎么可能会怪罪这样的人不够爱她。 姜玫想到这抬手轻轻碰了碰沈行的头发,他依旧安静睡着。 姜玫移了移位置,趁着他没醒,弯身凑近他的嘴唇,唇瓣相贴的那一刻沈行突然睁开眼。 那眼里没有半点迷糊,反而一脸清醒。 姜玫来不及后退,一只大手强势扣住她的后脑勺再次贴了上去。 沈行的力道不算温柔,但也不至于粗鲁。 没出口的话全都湮没在他满是情/欲的吻里,微凉的唇瓣肆意横行地攫取她的气息。 仓促间姜玫抬头对上沈行幽深漆黑的眼眸,那眼里盛着复杂还有藏不住的欲望。 两个人谁也没让谁,各自狂热且暴烈地攻城略地,一吻毕,姜玫冷白的面上染上红晕喘息着靠在沈行的胸膛。 姜玫咬了咬已经红肿的唇瓣,手轻搭在他的肩膀,仰着脖子凑在沈行的耳边轻声说了句:“沈行,我们都输了。” 那一刻山崩地裂、地动山摇。 算缘算命,算不过天意,抵不过一个眼神。 沈行向来理智,可瞧着姜玫唇角挂着笑,嘴里不咸不淡地吐出这句话时沈行的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继续,至于什么时候停,随缘吧。 — 在车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她们坐了一架私人飞机抵达喀什。 私人飞机是沈行的朋友找人借的,沈行的朋友叫徐谦,当初在青市跟他是同学,两人在那群人里关系最好,姜玫经常见沈行跟他在一块玩。 夏竹坐上直升飞机也不愁眉苦脸了,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兴奋劲。 “你跟沈二哥到底怎么回事?别跟我说你俩不熟,我昨晚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还有……今天早上我看见沈二哥亲你了。” “我差点叫出声。这可是我第一次见沈二哥这么认真地亲一姑娘。虽然他身边不缺女孩,可他一直都属于那种逢场作戏的,顶多送女孩回家一起吃个饭,其余的可没那耐心。就连许薇,沈二哥也是爱搭不理的。” “我想了一晚上,总觉得你跟沈二哥认识很久了……你可别告诉我沈二哥就是你之前的那神秘男朋友???” 夏竹是编剧,脑洞大正常,可姜玫没想到她一猜一个准。 姜玫朝夏竹丢了一个事不关己的眼神,装作没听见。 夏竹哪会轻易放过姜玫,好不容易逮着点两人的八卦她怎么可能随便放弃。 “阿玫,我俩什么关系,都这份上了你跟我说几句也没事吧。再说了,你跟我提了我又不会告诉其他人。” 姜玫默不作声地睨了眼满脸讨好的夏竹,默不作声地转移话题:“你跟许默的事你想明白了?” 果真这话一出口夏竹立马闭了嘴。 “得,不问了还不成么,你别跟我提他,我听他名儿就烦。” 前排坐着的许默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一路上夏竹还真没搭理过许默,中途许默跟她搭过两次话,夏竹一个字都没回。 到最后还说了句:“你离我远点。” 铁了心地要跟他划清界限, 沈行同徐谦在最后面坐着,沉默一会儿,徐谦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两眼沈行,欲言又止道:“听我爸说你打算退伍?还递了退伍报告。” “该回去了。” “上面没同意,你这样的人才上面不会轻易放。当初说好共进退,你这是打算先跑了?” 徐谦语气平和,双手搭在膝盖神色不明地跟沈行谈着。 跟徐谦的严肃比沈行倒是显得轻松很多,“我们家老头子催得紧,退了这么些年很多事不是他能完全掌握的。那边情况复杂,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回了趟家才发现那边问题有点大。” “我在这儿待了四五年,也该回去了,这儿没了我还有其他人。” “那边没了我,不行。” 沈行神色复杂地提了一两句。 徐谦也知道劝不动他,倒是没再提这事,转而换了个话题。 “你跟姜玫这是又在一块了?” 徐谦算是他俩的见证人,当初沈行跟姜玫好上的时候徐谦还跟沈行打了一架。 为了他妹妹。 他妹妹徐颖一直喜欢沈行,三番两次地让他给她牵线,徐谦对沈行挺满意也有意撮合。 谁知道突然冒出一个姜玫,他以为沈行看不上这样的人。 谁又知道这人不但看上了还认真了。 沈行带着姜玫出现在他们的聚会的那一刻徐谦就明白了一点,沈行这人要栽她身上。 他们那场恋爱谈得不算轰轰烈烈,可也惊扰了不少人。 两个冷淡的人谈起恋爱倒是让旁人觉得压抑。 徐谦一度觉得他俩就是逢场作戏,压根儿不像一对儿。 姜玫不像沈行身边的其他女孩,那些姑娘对他算是言听计从、满目崇拜,姜玫不同,她每天为了生存疲于奔波,只偶尔有时间陪沈行玩。 姜玫不找沈行,沈行也不找她,两个人就那么耗着,耗到最后各自妥协,下一次继续耗。 一直耗到沈行毕业,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终于分了手。 这场长达两年三个月的恋爱算是画了个圈。 可徐谦没想到他俩又在一起了。 沈行抬了抬眼皮,神色不明地望着前面那道单薄的背影,看了一阵儿沈行挑了挑眉梢,散漫道:“走一步看一步。” “要我说,你俩该断还是断了,别藕断丝连,到时候受伤的多半是她。她跟你耗了这么多年,你要真爱她就不该绑着她。” “就你们家那门槛,她要能跨过去才是稀罕事。你俩什么人?都是把面子当饭吃的主儿,我寻思着你俩我不会为了对方低头,这就算低了头也心不甘情不愿的。何必呢?” “你俩怎么看都不合适,我这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你不明白?” 徐谦的话不是很好听,可句句实话。 沈行皱了皱眉,薄凉地扫了眼徐谦。 “你倒是挺闲,管起我的事了。” “我也就顺便提几句。你可别提,你一过来我这麻烦事就来了。小颖可是盼你好久了,你这回过来他要是你知道身边已经有人了,估计会跟我闹个不停。” “我爸在都不好使。” 徐颖喜欢沈行,沈行多少明白。 这姑娘不是那些随随便便的人,他也不能随随便便打发,没挑明之前他也就装不知道。 他给不起承诺,也不会给。 至于姜玫,如果这次没有遇见,他也不会再去招惹她。 前者无关紧要,后者是无处可逃。 有心的事怎么看怎么有路走。 — 两个小时后飞机停在喀什机场。 离市中心还有八公里,出了机场就看见马路旁边停了一辆路虎车。 “沈行哥。” 车里的人满脸激动,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姜玫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薄荷绿套装裙的短发女人在人群里缓缓走了过来,脚步很急,眼神专注地盯着沈行。 “沈行哥,好久不见。”徐颖满脸兴奋,笑着同沈行打招呼。 跟徐颖的热情比起来沈行倒是显得有些冷淡,沈行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沈行哥,这一路过来挺累吧,我哥也真是的,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跑了。等我知道他已经走了。还好来得及,我过来接你去吃饭。” “我让你给我带的特产带了吧!?我可是馋很久了……” 徐颖的视线就没从沈行身上离开过,眼里满是他。 至于其他人,被她忽视得彻底。 夏竹本来拎着行李箱在玩游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多看了两眼徐颖,最后拉着姜玫躲远了些。 “这女的不行。” 夏竹凑在姜玫身边评论了一句。 “嗯?” “我见过这人,就有一次沈二哥不是回北京过节么,这姑娘当时也在,听徐姨说这姑娘对沈二哥有意思。这姑娘错以为我是沈二哥女朋友还给我甩过脸色。从那以后我就对这款没兴趣了,恨不得碰见了离远远的。” 夏竹说到这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就跟许默旁边那女学生一个款式的,要我说,这人要是不瞎也不会选这样的。沈二哥可能没瞎,许默已经瞎了。” 所以,许默也被连累了? 到了喀什,他们几个人好像也快分道扬镳了。 许默去哪夏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会犯贱了。 夏竹想到这心里的那股气也散了不少,连着跟姜玫分享了一两刚打听到的八卦。 “许薇之前不是辞演了么,听说她爸给她投了个更好的ip,不巧,那项目负责人我熟,这拍出来也是个烂剧。再说了,她迟早得退出娱乐圈。就沈二哥家绝对不可能娶一个女明星回家。” “你跟江逢熟不熟?我跟你说,剧组里你少跟他来往,他养了个小姑娘,一直藏着不让人发现。啧啧啧,我跟你说,那是真特么爱到骨子里了。他对那姑娘简直是有求必应,这不那姑娘学表演的么,她想来剧组里玩玩,江逢二话不说直接往剧组塞了人,这波操作简直帅到掉渣!” 姜玫诧异地看了眼夏竹,疑惑地问了一句:“你哪儿来的消息?” 夏竹叹息,故作高深地甩了甩头发:“娱乐圈八卦小站站姐的名号不是白来的,别说圈里的事,就北京城里的那些辛密事我也知道不少。你要感兴趣,我哪天给你整理出来。说起来,我要是印成书卖出去指不定成富婆了。” “可能你没有发出去的机会。” 姜玫一句话打断夏竹的幻想。 夏竹…… 对面,沈行神色不明地瞧了两眼面前情绪激动的徐颖。 沈行有些头疼。 徐颖还在喋喋不休,徐谦几次使眼色都被忽视,沈行听了几句耐心耗尽。 偏头见姜玫跟夏竹在角落里聊的正欢,沈行抬了抬眼皮,薄唇轻启:“姜玫,走不走?” 姜玫脊背一僵,转过头。 人头攒动的机场,沈行站在人流里望着她的方向,一时间眼里满是她的倒影。 姜玫一愣。 “走哪?” 沈行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戏谑:“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语调虽然懒怠,可话里话外都透着认真。 那一刻,谁都看出了沈行的眼里有她。 谁都看出沈行明目张胆地向着姜玫。 姜玫抬眼,嘴角扯出一丝笑,“我现在……要去洗手间。” 沈行…… 众人…… 洗手间里水龙头哗啦哗啦流,姜玫不慌不忙地洗手。 洗完,电话响起。 姜玫抽了两张纸慢吞吞地擦拭手指,等擦完了才取出手机。 罗娴打来的。 姜玫按了接通。 “到哪了?” “喀什。” “行,剧组估摸着两天后到,江导让我提醒你多磨一下剧本。” “嗯。” “那边状况怎么样?要是不行给我打电话。我跟周总提了给你安排助理,过两天就到了。你的安全最重要,听周总的意思这事他都安排妥当了。” 姜玫皱了皱眉,脸上滑过一丝疑惑,“他?” “周总知道那事。” 罗娴在那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周肆这样的人要查一样东西轻而易举,她就算有心隐瞒也瞒不住。 姜玫倒是不意外,毕竟当初她亲眼撞见周肆的身影出现在病房,还被他当着沈行的面警告了一番。 只是不知道这次,他这举动又想告诉她什么。 姜玫闭了闭眼睛,掩饰住眼底翻滚的情绪,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公司临时决定给你和齐衡组cp,到时候你可能要配合公司做些活动。对了,这段时间别谈恋爱。你也知道,你现在要爬起来容不得半点差错。” “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了这个角色,你别让我还有你自己失望,我们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前途更重要?” “你做好心理准备,往下还有很多硬仗要打。” 罗娴的话让姜玫清醒了不少,在她头脑发热的当头稳稳当当地浇了她一盆冷水。 姜玫突然意识到很多时候不是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跟齐衡组cp,他的意见呢?影帝跟一个有污点的女演员确定他的粉丝不会反弹?” “他同意。至于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我来做。你好好拍戏,这部戏拍好了后面的就顺利了。当初的事也该替你洗干净了。” 姜玫倒是没在意干不干净。 她没做的不会认,做了的不会避。 打完电话姜玫走出洗手间,刚出去就瞧见了门口站着的沈行。 他正靠在墙壁上抽烟,烟雾缭绕下他的脸有些模糊不清。 姜玫脚步滞了两秒,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沈行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抬眼皮,视线锁在姜玫那张白净的面皮上,沈行掐断手里的烟头站直了身子。 “过两天我归队了。” 沈行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姜玫愣了一下才明白沈行是在跟她交代去向。 “我也要进剧组了。” 沈行若有所思地盯着姜玫,脚尖对着姜玫的方向,沈行抬腿缓缓走向姜玫,每走一步姜玫的心脏就停跳一拍。 到最后,沈行近在咫尺。 “姜玫,我要一个答案。” 沈行眼睑微垂,指间还捏着半根烟,说这话时他神色不明。 姜玫抿唇一笑,仰着头同沈行对视,那一眼,沈行清楚地看到了姜玫眼眶里的水光。 “抱歉,我不行。” “理由,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沈行面色平静,嗓音低沉。 “我不想重蹈覆辙。跟你谈恋爱成本太高,我承受不住。” 沈行一言不发,漆黑的眼眸锋锐地打量着姜玫,试图从她身上看到一点撒谎的痕迹。 姜玫脸上毫无破绽,语调更是平和没有半点起伏。 他窥探不到半分。 “去哪?我送你。”沈行轻描淡写地换话题。 “市区。” “嗯。” 夏竹他们已经离开,车里就沈行和姜玫两个人,司机是维族人听不懂汉语。 姜玫没想到沈行会维语,从上车开始沈行一直用维语跟司机交涉,姜玫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司机说了一句话后沈行多看了两眼她。 目的地是一家客栈,前台站着一个穿着青丝提花旗袍的女人,女人头上别着一根白玉簪,耳朵戴着一对形状夸张的银饰耳坠,她背后是一整排酒。 女人眉眼温柔,见到沈行的那一刻女人眼睛眨了眨,熟稔地打招呼:“来了?还是原来的房间,那一直给你留着。小颖他们到了有半小时了,这会儿估摸着在楼上休息。还有……” 说到一半,女人将目光移到沈行旁边的姜玫身上,姜玫满身清冷、气质超然。女人挑了挑眉,八卦十足:“旁边这位?” 沈行睨了眼女人,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房卡,又说了句:“给她开间房。” “身份证。” 女人手撑着桌面伸手问姜玫要身份证,姜玫犹豫两秒掏出身份证递给女人。 女人拿过身份证多看了两眼,边开房边跟姜玫搭腔:“姜玫?这名字真不错。长得漂亮的姑娘连身份证都是美的。你是我见过的姑娘里最漂亮的一个。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娘,你要有什么事直接问我。” “对了,我喜欢漂亮的女人。所以你的房费免单。” “忘了说,我叫宋柔,有时间可以一起喝酒。你会喝酒?” 宋柔直接坦率,每一句话都在跟姜玫释放善意。 姜玫对这位老板娘也挺好奇。 “会。” “那就好,要会喝酒我待会提着酒去你房间了啊。我之前都没姑娘跟我喝过酒。” 宋柔身上有江南女子的特点,温柔似水,可又多了几分别的,她身上有江湖气,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 姜玫对她的第一印象挺好。 听她这么直截了当地跟她约酒姜玫倒是没拒绝。 宋柔说完又抬眼看向旁边没吭声的沈行,眼尾勾了勾,宋柔抱着胳臂打趣:“沈大队长,今晚要不要也一起?” 沈行不咸不淡地看了两眼宋柔,“客栈还亏损?” “没呢,这几个月可是血赚。这旅游的人可越来越多了,我这都多招了两个员工。” 沈行冷淡地哦了一声,“我看你时间挺多,还以为你赔了。” 宋柔恍惚一下,这才明白沈行是在讽刺她管人闲事。 也没等宋柔反应,沈行直接拉着姜玫上楼。 客栈是少数民族风,土胚房,到到处都放着陶罐。 上了楼,引入眼帘的是一片复古的装饰,随处可见的摩洛哥风。 姜玫清楚地意识到了她现在置身于喀什,不知道宋柔是不是故意的,她的房号就在沈行房间对面。 姜玫开了门,里面的装修依旧富有民族特色,进门口放着一块羊毛绒地毯,图案鲜明对称,色彩鲜艳,踩在上面很软。 往里走,一张大床摆在中间,床对面是一扇木窗,雕刻着漂亮的花纹,往窗口看正好可以看到喀什古城。 沈行将行李放在她房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姜玫也没忙着整理行李,脱了鞋赤脚踩在地毯上透过窗户静静地望着外面。 客栈的位置比较安静,不算太吵,往下是一个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花,刚还在前台的宋柔这会儿悠闲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旁边的石桌上还摆放着一壶茶水。 她手里拿着把摇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 姜玫刚收回目光就听她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姜玫一听就知道不是跟她说的。 刚想关窗户就见角落里走出一道熟悉的背影。 是沈行。 姜玫顿时停住脚步。 沈行漫不经心地拉了把椅子坐在宋柔对面,自来熟地倒了一杯水。 紧接着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盒子递给宋柔。 宋柔接过盒子慢悠悠地打开,盒子打开里面的钻戒露了出了,钻戒很大还泛着光泽。 姜玫也看到了那枚戒指。 “这钻戒够大啊,几克拉的?费了不少钱吧。我挺喜欢。”宋柔只看了一眼就将戒指搁置在旁边,嘴上说着喜欢,可脸上没有半点高兴。 沈行神色复杂地扫了眼没把戒指当回事的宋柔,滚了滚喉结,解释:“这是他交代的。让我亲手给你,这钻戒是他攒了三年才买的。他说你喜欢这玩意。” “所以呢?” 宋柔缓缓坐了起来,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若有若无地问了句。 沈行一时没有回应。 宋柔面带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的:“所以我就必须收下这玩意?沈大队长,我不是你手底下的兵,你管不了我。他要是真想给,让他亲自给我。” 宋柔说到这声音哽了一下,咬了一下唇瓣继续说:“这辈子是不可能了,下辈子吧。下辈子我还爱他的话。” 沈行眉头轻蹙,双手搭在膝盖上,脸上浮现出愧疚。 连带着声音也软了几个度:“抱歉,我当初答应你一定会让他安然无恙地回来,是我食言了。” 宋柔用力地摇头,握紧手里的茶杯,声音有些哽咽:“我恨的是他。是他答应我会安全回来娶我的,可是他留给我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沈队,你们这些人心里有着民族大义,可我宋柔只是个市井小民。” “我陪着他从苏州跑到这遥远的大西北不是为了看他的尸体。凭什么他走了要把所有的伤留给我?” “我凭什么要替他守一辈子,他凭什么觉得一枚戒指就能圈住我宋柔。” 宋柔说完眼眶通红,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她伸手刚擦完又冒了出来,到最后她已经不管了。 这世界谁都可以对他说一声“你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唯独她不会,在她这里他就是一个抛弃妻子的男人。 宋柔口里说的他是沈行手下的人,名字叫张诚,跟了他三年,在一次任务中不幸牺牲,而宋柔是他的爱人。 张诚经常跟身边人提他有个未婚妻,等他退伍了就娶这姑娘,可是他没有等到退伍先等到了死亡。 中枪的那一刻张诚握着沈行的胳膊,满身是血的人顾不上伤口一个劲地往兜里掏东西,沈行替他取了出来。 是一枚钻戒,挂在他的脖子上放在了他的心窝处。 张诚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替我替我交给她,让她不要等我,找个好人嫁。” 沈行也不好受,掏出烟盒慌乱地点了一支烟,他宁愿死的那个人是他也不愿意像现在一样面对宋柔。 他每次见宋柔总是止不住地愧疚。 沈行自私,没把张诚的那句话说给宋柔听。 沈行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离开,留下空间让宋柔一个人冷静。 姜玫站在窗口出神地望着宋柔的身影,沈行离开后宋柔面色苍白地拿起了那枚戒指,边擦眼泪边替自己戴上了那枚戒指。 姜玫就站在楼上亲眼看着宋柔满脸悲怆地戴上了戒指。 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留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如果之前是欣赏,那么现在姜玫对宋柔这个女人是敬畏。 换做是她,姜玫想,她不一定做得到。 — 门铃响,姜玫的思绪被打断。 姜玫收回目光转身走向门口,门一开,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宛如一堵墙挡住了她所有视线。 沈行从跟宋柔聊完心情就不大好,下意识地敲了姜玫的门。 姜玫也没说什么,侧开身子给沈行让了让。 沈行的身子挤进房间。 姜玫刚关上门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沈行抱在了怀里,一时间满鼻子都是他的气息。 沈行大手搂住姜玫的腰肢,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嗓音嘶哑:“姜玫,别动,让我抱抱。” 姜玫的身子一僵。 两人都没说话,沈行就那么一言不发地抱着,等抱的差不多了沈行才出声:“我明天归队。” “我知道。” “有什么事找宋柔,注意安全。” “好。” 两人再次陷入沈默,沈行抱了一会儿慢慢松开姜玫,伸手替姜玫理了理乱了的头发,“你之前问我有没有后悔过,我现在跟你说,后悔过。” “什么?” “后悔遇见你。” 沈行的话让姜玫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摔在地上。 “没遇见你,我就不会有软肋。” 姜玫的心脏怦怦直跳,胸口一阵疼,她不太明白沈行为什么在这时跟她提这些。 “还记得当初我跟你说的话?” “……” “我说我沈行这辈子都不能娶你,我们走到哪算哪。谁曾想我俩之间这么脆弱,没两年就崩了。” 姜玫垂着眼皮没说话。 沈行离开时背影落寞孤独,姜玫等门合上了才转头看向那紧闭的门。 “姜玫,如果不愿回头,那就往前走。” 是啊。 谁愿回头。 夏竹来找姜玫,姜玫正在收拾东西。 “沈二哥离开了。” 姜玫的动作一停,随后继续收拾东西。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夏竹叹了一口气,遗憾道:“我还以为我能看见你跟沈二哥谈呢,没想到是我的错觉。沈二哥这样的人要是谈起恋爱真不知道是怎样的。” 姜玫没有回答夏竹一个人也说着没趣,说到一半她也没说了。 她试图站在对面隔岸观火,却不知自己早已经深陷其中。 第19章 过了很久终于我愿抬头看, 你就在对岸走得好慢,任由我独自在假寐与现实之间两难。——《走马》 —— 姜玫是第三天进组的。 剧本里安意是个女演员,她处于大火阶段, 正在拍一部古装剧。 宋越这个公子哥刚好去探班, 剧组里一时间流言四起。 拍摄地点在塔克拉玛干沙漠。 剧组驱车前往,剧组为了让姜玫和齐衡培养默契度, 特意给他俩安排了一辆车。 姜玫坐的是齐衡的保姆车,车里两人面对面坐着, 各自手里拿着剧本在对台词。 齐衡长得温润, 眉眼间满是温柔,对谁都有礼貌, 即便现在已经是影帝、身后有几千万粉丝支持,他身上也没有半点架子。 说话时总是会客气地问一句:“这样行不行?” “你觉得这样理解怎么样?” 姜玫习惯了沈行那样强势的人, 倒是不太适应跟齐衡的相处模式。 剧里的宋越是个浪荡公子哥,做事薄凉, 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安意。 安意死的那一刻他也只是因为亲眼目睹吓了一下,并没有因为他而丢了一条人命愧疚。 安意死后他依旧安然无恙地找了个合适的姑娘结了婚。 最后儿孙满堂, 活到80岁才去世。 对于安意,他没有半点怀念, 甚至后来旁人提起安意时他也是唾弃的。 觉得安意是他人生的一个污点。 你看, 你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人恨不得你了无踪迹。 沈行嘴上瞧不上姜玫, 姜玫是知道的,可是这人向来只动动嘴皮子,平日里从来不肯承认她有多狼狈。 即便他亲眼瞧见她为了几块钱跟人毫无形象地吵架,跟个泼妇一样骂街,他也只是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等她从人鱼混杂的菜市场走出来了,他才在一边笑着揶揄:“倒是个会过日子的。” 边说边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陪她走那一段肮脏不堪的小路。 要论温柔,沈行不输任何人。 他可以染上烟火气,也可以拥抱信仰。 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嘴坏,坏到有时候让人受不住。 被他损哭过的女孩子不在少数,损人的事他学了个七八分,关乎面子的事没见他输过。 她跟他决裂的那次说到底也是因为面子,他俩都是极重面子的人,谁也不肯低头。 之前也吵过架,无关痛痒的事总是他先服软,唯独那次他俩吵得不可开交,到最后各自说着狠话,恨不得把此生学到的所有恶毒的词语都用在对方身上。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8 回头再看,他俩那时候在感情上都挺幼稚。 他身在云端,听惯了逢迎的话,身边不少阿谀奉承的人,可他即便置身于纸醉金迷的场所依旧能保持着清醒。 懂得收敛也知道分寸。 游戏点到即止从不强迫人,也没什么强权压人的事发生,也不沾半点不该碰的。 倒是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拿着他的名声祸害人,他知道以后当场翻脸,直接揣了人场子,从那以后没人敢触他的底线。 宋越不同,宋越从头到尾都瞧不上安意,他要的不过是刺激还有绝对的听话服从。 娱乐圈漂亮、身材好、懂得抓住机会的女明星一抓一大把,安意不过是被他随便挑中的一个罢了。 看着顺眼就行,也没求什么,毕竟没打算负责。 跟这人是谁没关系,他只需要一个花瓶,而安意就这么成了一个摆放在客厅供人观赏的花瓶。 花瓶要是不听话自然是要砸了的。 砸的时候也不心疼,没了这个花瓶还有其他的花瓶。 说到底,这宋越不过是个斯文败类。 姜玫看了不下十遍剧本,记台词时顺便把对手戏的台词也记了。 有的地方还认真勾画出来写了自己的想法,夏竹闲着无聊陪姜玫过了一遍台词。 她以为自己够认真了,没想到姜玫更狠。 夏竹整了一遍差点没把自己累死,第二遍直接拒绝。 “演了这戏,我估计得被网友们声讨为渣男了。” 齐衡搁置好剧本笑着同姜玫搭话,说这话时他那白皙清俊的面容上夹杂着笑意,琥珀色的眼眸酝酿着温柔。 显然是在跟姜玫开玩笑。 姜玫配合地笑了笑,讨巧地回了句:“那说明齐老师的戏好。” “叫我齐衡就好,不用叫老师,怪生疏的。” 姜玫眨了眨眼,装作没听懂,不过还是想了个折中的方法:“那我叫您宋先生就好,提前进入角色。” 齐衡无奈地看了眼姜玫,也没再多说。 姜玫生得漂亮,长得很有攻击性,他还是新人时看过她演的《天赋》,用演技炸裂形容也不为过。 跟她搭戏的大多都是老戏骨,可那部电影她明显压过那些人。 电影里她披着一件浅绿色披肩在昏暗的小巷子里走着,走到一半,背后一道刺眼的光照向她,车灯打在她身上衬得她身形瘦弱单薄 她身后是破旧不堪的危房,还有随处可见的垃圾桶,垃圾桶旁边堆着烂臭的垃圾。 气氛更加冷清。 可在众人替她悲伤的那一刻她猛地回头,朝着镜头回眸一笑,笑里藏着落寞可又隐约带着祈求。 夜色下,她鼓起勇气回头看,没见故人,唯有一条流浪狗跟她遥遥相望。 那一幕出来很多人在电影院当场痛哭,直说太虐,甚至到后来成了经典。 电影在第二年末获得了奥斯卡金像奖,同年她拿了最佳新人奖。 剪辑电影视频的博主剪辑经典片段时总会有姜玫的这一段戏,到现在微博、各大平台都有这一段剪辑。 即便她后来出事,网友从头到尾骂她、黑她,连她父母都没能逃过被骂。 唯独两点没骂,一是她的演技,二是她的美貌。 《捧杀》官博出来那几天网友一个劲地骂她,齐衡那几天也关注过,经过几年的发酵,很多网友都已经忘记了当年的轰动,也不太在意这事是真是假。 他们骂大多是“恨铁不成钢”,觉得她浪费了自己的好条件,觉得是她自己毁了自己。 其余的大多是许薇的粉丝在喷。 对于她,很多人褒贬不一。 他本来想发一条微博替她说几句话,后来想想,怕是发出去她被黑得更惨。 齐衡从那时就想跟她合作,没曾想,他还没火她先出了事。 这次的剧本他推了好几次,直到确认女主角是姜玫演,齐衡才厚着脸皮找经纪人重新交涉这部剧。 她现在的名声太差,想要重新经营形象除了靠实力还得靠其他人,公司提出组cp的方案他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 齐衡想到这嘴角掀起小弧度的笑,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你叫我宋先生,那我叫你什么?” 姜玫一顿。 “您随意。” “那我叫你姜玫?” 姜玫点头表示可以。 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再加上各自不熟悉,也没什么话题可聊。 一直到拍摄地两人都没说话。 下了车,扑面而来的热气,身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冒,没多久就已经黏糊糊的了。 工作人员全都有秩序地抬机器做准备,姜玫也回到车里换衣服。 罗娴办事效率很快,说给她找助理刚开工就到了,小助理长得可爱,脸上肉嘟嘟的,年纪不大,身上稚气还未脱,一看就是涉世未深。 这会儿小姑娘站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透着化妆镜打量她。 眼睛很亮,一眨一眨的。 小姑娘趁着化妆师离开的间隙偷偷凑到姜玫身边,压低声音称赞:“你本人真的比电视美多了啊!!!!好漂亮!我好喜欢你啊!!!我是你粉丝!” 小姑娘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姜玫本来在记台词,闻言偏头多看了几眼小助理。 小助理见姜玫皱眉立马规矩,捂住自己的嘴巴摇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吵她了。 姜玫觉得小姑娘可爱也陪着笑了笑。 化完妆姜玫穿上戏服孤身一人走进沙漠,江予站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姜玫的背影。 她一袭火红的红裙,手上提着一把染了鲜血的剑,孤独地走在漫无边际的黄沙中,无数沙粒涌起的皱褶聚集成浪涛,一直延伸至远方的金黄色的水平线。 旁边的鼓风机不停地发力,掀起她的裙摆,安意赤/裸着脚踩在黄沙里,走了没多久安意拿起手里的剑猛地刺向自己,鲜血噗了一口吐了出来,脸上带着解脱倒在地上。 画面定格在安意倒下的那一幕。 戏里导演喊卡后安意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剑,嘴角还流血番茄汁。 安意任由助理清理身上的狼狈。 “安意。” 一道寡淡的声音打断安意,安意猛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导演身边站着的宋越,那人站在人群里很是显眼,安意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来不得换衣服,安意满脸兴奋地跑过去抱住宋越的胳膊,略带讨好地跟宋越搭话:“我刚刚演的还行吧?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不跟我说一声?早知道你要来我今天就不演了,我都没时间陪你了。” 宋越一身深灰色西装,梳了个大背头,当着剧组的面捏了一把安意的腰,暧昧地丢了句:“今晚不就有时间陪?我跟导演请了一天假,安大影后今晚的时间全归我。” “我还没成影后呢。” “你想要什么包,我送你两个?” 宋越一把搂住安意,凑在她身边闻了闻她身上的香味,敷衍地转移话题。 安意没察觉宋越的敷衍,小鸟依人地靠在宋越的怀里满脸羞涩:“都听你的。” “你上回不是想要香奈儿最新款么,我找人给你留一个。” “哎呀,宋先生,你真好啊。我感觉我好幸福啊,遇到你是我安意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就你嘴甜,快去卸妆,你这身戏服我看着别扭。” 化妆间里安意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卸妆,旁边的宋越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卸到一半,安意头皮被扯,她疼得叫了一声,气急败坏下安然站起来啪的一巴掌甩在化妆师脸上,“你是不是想我毁容?能不能轻点!!滚,明天我不想看见你。” 这会儿的安意头发散乱,妆也只卸了一半,看着像个泼妇。 化妆师离开后安意委屈地跟宋越撒娇,“那化妆师嫉妒我,扯我头发。” 宋越玩着手机头也没抬,满不在乎地回了句:“你刚不也甩了她一巴掌么。” “可是……” “我累了,今晚算了。” 宋越关掉手机满脸不耐烦地站了起来,不等安意反应直接离开了化妆间。 安意愣了愣,下一秒追了出去,一把抱住宋越腰,讨好道,“我错了,我刚刚不该发脾气,你原谅我好不好?” 宋越一点一点掰开安意的手指,冷着脸离开了剧组,安意就站在原地呆愣地望着宋越的背影。 “卡。” 姜玫说完台词,江逢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场戏算是彻底结束。 江逢撑着腰手里拿着台词本,满脸严肃:“姜玫,你刚刚从化妆间出来太慢了,表情要再小心翼翼点,齐衡你也是,你要更薄凉一点……再来一次。” 江逢的要求很高,即便姜玫有两次觉得她已经演得到位了,还是被江逢叫停重来。 收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夕阳在不远处缓缓下落,余晖将天边染得通红。 第二天还有工作,剧组在沙漠里扎了营。 沙漠里没信号,姜玫也不怎么玩手机,一个人坐在沙土堆里仰头望着天空。 这边天很辽阔,能看很远。 一空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姜玫突然想起了沈行。 他走的时候没留一句话,也没说他去了哪儿。 她早上下楼吃早饭,宋柔端着一壶酒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斟了两杯酒,宋柔递给她一杯后跟她打听八卦:“你们当演员接吻的时候是不是真亲?” “有的是,有的不是。” “那你呢?” “我不拍吻戏。” 宋柔立马来了兴趣,双手撑在桌上继续问:“是沈队长不让你拍吻戏?” “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跟沈队长谈几年了?” 宋柔的话一出姜玫的筷子掉在了桌上,在宋柔的注视下姜玫若无其事地捡起筷子擦拭着。 至于宋柔的话被姜玫忽视。 宋柔似乎也察觉到她问题涉及隐私,尴尬地说了声抱歉。 “沈队离开的时候让我多照顾你,你要是有需要尽管找我。” “对了,他说过两天会来客栈。” “你要是想去找他,可以以家属的身份。” 姜玫当时没搭腔,只礼貌地点头。 离开时宋柔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是沈行所属部队的电话。 宋柔的意思是让她给沈行打电话。 姜玫没扔那张纸条。 她跟沈行之间太复杂,顺其自然更好。 “姜老师,江导找你。” 背后传来一道声音打破了姜玫的思绪,姜玫收了纸条站起身往江逢的帐篷走。 他说,往前走,不要回头。 她会的,她会奔向更好的远方。 我愿意原谅所有孤独,愿意原谅四下无人的夜晚等不到一句晚安,愿意原谅爱而不得是人间常态。 作者有话要说:  仔细看的话,姜玫的回忆就是在撒糖…… 第20章 拍戏的日子总是枯燥又漫长, 姜玫差不多跟着剧组在沙漠里待了大半个月。 期间没用一次手机,没跟外界接触过,她甚至记不清今天明天是几号。 时间越长, 姜玫跟齐衡的默契度就越高, NG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齐衡的演技台词都很好,姜玫刚开始跟他搭戏还有些吃力, 经过无数次的配合两人逐渐平衡。 连带着关系都亲近了不少,齐衡由最初的“姜玫”换成了现在的“安安”。 公司有意炒cp, 自然不会放过花絮, 为了他俩看起来很甜,还重新补录了好几条。 沙漠风大又缺水, 白天温度高达四十几度,晚上零下几度。 剧组的人熬了这么多天身体多多少少出了点问题, 心态也有些崩溃。 姜玫拍戏要穿很厚的古装,常常热到浑身湿透, 衣服换下来都能拧出水。 摄影师连夜工作当场累倒,剧组终于决定停工两日。 姜玫也松了口气。 回喀什市区的路上, 姜玫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开了机,还剩百分之六十的电。 安安静静。 没有未接来电, 也没有未读短信。 姜玫指尖停顿了几秒重新关了手机。 车子穿梭在沙漠中, 所行之处掀起一波又一波金浪。 走到一半路过一片胡杨林,胡杨林笔直、挺拔, 树干呈白色,树叶葱郁,宛如站岗的战士。 就长在马路两旁,迎面而去满目绿色,倒是让这荒凉的土地多了几分生机。 透着胡杨林望出去, 远处有几座若隐若现的雪山。 “那对面还有雪山!山顶还有雪!” 车里一道兴奋的声音响起。 姜玫顺着声音看了眼说话的人,正是她的小助理。 这小助理跟她相处了半个月,她大概能感受到这姑娘的热情。 安排她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的,除了偶尔花痴一下没别的。 刚开始姜玫以为这姑娘就是个普通女大学生,直到有天拍戏她状态不好被江逢叫停好几次,江逢还当着全剧组的面骂她。 她当时确实做得不对,倒是没觉得什么。 直到她去找江逢道歉,还没走进她的营帐就听到小助理的声音。 小姑娘正喋喋不休地数落江逢跟她发火的事。 后来她才知道这姑娘叫江予,也就是夏竹讲的那个八卦里的女主角。 江逢藏得很深的小姑娘。 看透不说破,知道小姑娘是来体验生活的,姜玫后面基本上自己亲力亲为,不敢再去麻烦这位小祖宗。 大巴里有工作人员是新疆人,听到江予的疑惑,工作人员好心解释:“那边是边境,有军队驻扎。” 姜玫听到军队两个字下意识地望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 就在肉眼可见的远方,明明七八月份的天气,可那边还笼罩在冰雪之下。 可想而知,那边的条件有多艰辛。 姜玫翻出手机,打开浏览器输了边防战士几个字。 第一条词条便是“边防战士的艰苦生活图片”。 姜玫手指在上面停顿两秒最后点了进去。 弹出了几张叠加图片。 图片上面那些边防战士穿着那身庄严的制服,满脸冻得通红,手指冻得红肿,脚踩在雪地里雪厚到直接埋到了膝盖,可他们依旧挺拔,站得笔直。 他们不光承受高海拔的高原反应,承受孤独,还得承受见不到家人回不了家乡的痛苦。 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他们手持钢枪穿着军装坚守信仰。 宛如巨人。 守护着祖国的大好河山。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四季穿皮袄,饭菜蒸不熟,氧气吃不饱。” 这是红其拉甫的歌谣。 姜玫听过一次。 是沈行来新疆的第一年,姜玫深夜睡不着打开手机去翻资料偶然听到的。 她那时候并没有太多感触,只觉得是一首不太普通的歌谣而已。 现在身处在这个环境,她才切身体会,歌谣里唱的句句真实。 越真实,越让人敬畏。 姜玫无法想象沈行是怎么度过这些年的。 这人从来不肯把伤口暴露在人前,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让人看了只想揍他。 “穿上这身衣服就得对人民对国家负责。” 这是沈行唯一一次跟姜玫提他的理想。 姜玫想,他是光彩夺目的。 — 车子抵达喀什市区。 剧组的其他人住在宾馆,姜玫还是住在宋柔的客栈。 罗娴本来重新安排了姜玫的住处,被姜玫拒绝了。 姜玫进客栈时宋柔正在插花,见姜玫进门宋柔放下手里的玫瑰花,慢悠悠地打量了一圈姜玫。 等姜玫走近了宋柔才眨了眨眼,一脸神秘:“这么快拍好了?” “休息两天。” “嗯,我看你脸都黑了两个度,也瘦了好多。这拍戏挺辛苦。” “还好。” 宋柔见姜玫兴致不高,拉着姜玫的手腕示意她坐下来休息休息。 宋柔翻出一朵还挂着露珠的玫瑰刮了刺后塞在姜玫手里。 “这我刚摘的花,洒了点水还是新鲜的。送给客栈里最漂亮的人。” 姜玫瞥了两眼手里的玫瑰花,花瓣一朵朵绽放,鲜艳且漂亮。 “我这儿有个消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看在我送你花的份上,你跟我提提意见?” 姜玫拿着玫瑰花的手一顿。 果真。 这天底下就没有掉馅饼的事。 拿人手短。 姜玫也不好拒绝,勉强点了点头。 宋柔见状捂住嘴满脸娇嗔地笑了笑,手撑在桌上凑身上前,神神秘秘地说了句:“沈队长在楼上。” “也是巧,他前脚回来,你后脚就到了。” 姜玫无声地望了两眼宋柔那张看戏的脸,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我有点累,上楼休息一会儿。” 姜玫刚说完宋柔迫不及待地摆了摆手,“不就是想快点见到沈队长么,我都知道。你快去吧,忘了说,他好像受伤了。” 姜玫脚步一滞。 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姜玫闭了闭眼,面不改色地拿起行李上楼。 轻车熟路地上楼,姜玫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到达房间时姜玫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房间。 房门紧闭,窥探不到一点消息。 姜玫宁愿宋柔是骗她的。 吱呀一声,对面的门打开。 姜玫猛地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 那人眉眼深沉,满目山河。 “回来了?”沈行愣了两秒率先打招呼。 姜玫回神,重新看向沈行,仔细看了一遍才发现沈行右手上包着纱布。 “你受伤了?” 姜玫下意识问了一句。 “没什么大碍,不小心碰伤了。” 沈行脸上挂着无关紧要,显然没把这伤当回事。 沈行这么说姜玫也不好再回。 转身开门时姜玫能察觉到背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不用猜也知道是沈行。 门打开的那一刻,沈行在背后突然叫了一声:“姜玫。” 姜玫手指捏紧,死死地咬住唇瓣。 两秒后姜玫嘴角翘了翘,偏头:“还有事?” “我手不方便,你能不能帮我开一下门?” 姜玫这才注意到沈行刚刚出来把门给带上了。 他右手上的伤很重不能碰,左手拿着一把药。 姜玫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扔下行李,朝沈行的方向走了两步。 “钥匙?” “钥匙在屋里,我没拿。” 姜玫…… 这怎么开? “钥匙只有一把,宋柔也没有。” 沈行看穿姜玫的心思,提前解释。 姜玫嘴里的话被沈行堵得死死的。 “其他房间?” “客栈其他房间都订完了。” 确定不是故意的? “要不,我去你房间坐会儿?” 沈行面上不显分毫,说话滴水不漏,说这话时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我手有点疼,得换药,” 姜玫不温不凉地扫了眼沈行手里拿着的药瓶,最后没了办法只能请人进屋。 两人进屋后姜玫也没搭理沈行,自顾自地提着行李箱进了卧室。 沙漠里很少洗澡,姜玫浑身难受,一进屋就洗了澡。 洗完澡出来,姜玫没看见沈行人,只那茶几上还留着一堆药瓶没拿走。 姜玫还以为沈行离开了。 拍戏这几天基本没有睡好过,姜玫躺在沙发上闭上眼就睡着了。 等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三个小时后。 对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姜玫睁开眼看了过去。 只见沈行一个人正狼狈地拆纱布。 纱布拆了一半,里面的血迹已经渗透出来。 姜玫晕血,看到的那一刻头皮发麻,止不住地想吐。 到最后纱布完全拆开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姜玫再也没忍住,捂住嘴巴干呕起来。 呕到最后眼眶通红,满脸涨红,呼吸都差点没缓过来。 沈行本来在换药,听到动静下意识地看向姜玫,见她状态不对沈行皱了皱眉,丢下手里的药站了起来,走到姜玫身边安抚地拍着姜玫的后背。 等姜玫情绪稳定了沈行才语调温和地问了句:“不舒服?” 姜玫双手撑在膝盖上捂住脑袋,胸口还有些难受。 “没事。” 姜玫深呼了一口气,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我换药吓着你了?” 沈行的侦查能力强,即便姜玫什么都没说,可她那躲闪的眼神沈行不可能没看出。 “这两天拍戏有点累,我可能没缓过来。我没……” 姜玫试图解释。 沈行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没揭穿姜玫的心思。 “我替你换药吧?你手不方便。” “不用,我可以。” 沈行拒绝。 “沈行,你挺没意思的。你敢说你不是故意锁门的?” “故意的。” 沈行抬了抬眼皮,大大方方承认。 人海浮沉的世俗里他终究还是朝前走了一步。 总好过陌路相逢,不见旧人。 相爱的人总是彼此挂念的,姜玫是,沈行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沈行:反正不要脸就行了。 当初自驾游的时候车子穿梭过戈壁滩,远处就是雪山,也很惊讶地跟旁边的人说看到了雪山! 对方也说,那边驻扎着军队。 第21章 “我们家客栈虽说算不上好, 可我们家是喀什城里唯一一个江南姑娘开的。” “这老板娘瞧着也好看你说是不是?” 院子里宋柔跟客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顺着窗口看出去,刚好看到宋柔抱着胳膊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穿了身水蓝色旗袍, 这会儿满脸打趣, 白皙的手里握着一把蒲扇慢悠悠地扇风。 站她对面的是一背包客,二十来岁的样子, 一身荷尔蒙。 姜玫多看了两眼,刚准备收回视线就被一道清冷的声线打断。 “很好看?” 沈行把药搁在一旁, 眼皮半抬, 漆黑的眼眸里噙着玩味,似笑非笑地盯着姜玫那张白净的面皮。 瞧了几秒, 沈行冷嗤,“别人有的, 我没有?” 沈行左腿搭在右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了扯脖子处的领口。 领口被扯开, 露出凸出的锁骨、若影若现的腹肌,往上喉结微微滚动。 满身慵懒、痞性尽露。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可这人半点痛感都没有,坐在深色沙发里显得野性十足。 姜玫顿了顿, 往沈行身上粗略地看了两眼, 最后落在他的伤口上,入目处血淋淋的, 姜玫一时间头皮发麻,犹豫:“你伤口要不要我……” “哦,你来擦吧。” 姜玫???? 她想说的是要不要她找人来帮他处理? “你不怕我失血过多而死?” 沈行见姜玫坐在对面发呆,貌似不经意地提醒一句。 等凑近了姜玫才发现沈行的伤口很深,清洗了血迹伤口处能看到白骨, 有部分已经发脓。 可这人脸上云淡风轻,没说一个疼字。 姜玫擦药的时候手抖了两下,沈行的身子明显僵硬下来,姜玫没敢动。 沈行偏过头瞥了眼旁边的人,只见姜玫低垂着脑袋,手里握着棉签没动静,巴掌大的脸上透着迟疑。 “别怕。不疼。” 沈行瞧着人儿愣住了,笑着打趣。 姜玫睨了两眼吊儿郎当的沈行,深呼了一口气,重新替沈行上药。 上药过程艰难。 沈行的伤口坑坑洼洼的很难处理,姜玫几乎是凑近伤口一点一点地清洗,清洗完了才慢慢上药。 等重新包好纱布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包好的那一刻姜玫额头上已经渗满了汗渍,鬓角的头发也被打湿,浑身酸软地倒在了沙发上。 沈行笑着接过姜玫手里没盖好的药瓶,单手拧好,见姜玫虚脱的样语调散漫地问了句:“这么害怕?” “担心我?” 姜玫瞪了一眼满脸不正经的沈行,扯了扯嘴皮,“滚。” “得嘞,您想让我滚哪去?我保管滚远远的。” 沈行这痞里痞气的样子让姜玫生不起半点同情,甚至不想搭理他。 姜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过来屋里已经看不大清了。 窗外灰蒙蒙一片,沈行的位置早已经没了人。 桌上凌乱地摆放着一堆药瓶,他没拿走。 姜玫有些恍惚。 等清醒了点才发现身上盖了一块薄围巾,屋内的空调也调高了两度。 空气中仿佛还留着他的味道。 坐起来的瞬间姜玫头脑晕乎乎的,失重感油然而生。 她不太喜欢下午睡觉。 醒过来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人,太孤独。 下了楼宋柔正在处理账务。 听到脚步声宋柔抬头看了眼,见是姜玫,宋柔嘴角上扬了两分,笑着同姜玫打招呼:“休息好了?” 姜玫走近前台,看了两眼宋柔背后的那排酒,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麻烦给我拿瓶酒。” 宋柔抬了抬眼皮,打量了一番姜玫,“你这空腹喝酒伤胃,要不我给你煮碗面条了我俩一起去院子喝?” 姜玫没好拒绝。 宋柔没等姜玫回应,直接转身进了厨房,再出来时端了一碗阳春面。 姜玫接过面说了声谢谢。 宋柔眨了眨眼拉开姜玫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沈队长刚刚出去了。我问了,没说去哪。” 姜玫刚夹起一筷子面条闻言停滞两秒,随后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继续吃面。 “不过我猜他去找徐颖去了,徐颖他们家住古城附近,她是旅游局的,你后面拍戏可能会找她。” “……” 姜玫依旧没说话。 姜玫刚开始以为宋柔不是爱打听八卦的人,后来才知道她只是不打听不感兴趣的人。 至于沈行,在宋柔这儿就是个十足的八卦源头。 浑身都是八卦点。 “沈队长这人还是挺靠谱的。” 宋柔见姜玫没声音,总结性地评论一句。 姜玫吃了一半没再往下吃,抽了两张纸擦了擦嘴角的油,姜玫懒懒地看了眼宋柔,“你跟他很熟?” “不太熟。” 宋柔想都没想,一摇头二否认三拒绝。 姜玫…… “不过我们家男人熟。张诚最崇拜的人就是他。恨不得把他当神供着,当初他本来要退伍的,可因着沈队他又多待了两年。” “ 他跟我说,沈队就像标杆一样存在他的心里,让他明白自己的使命和责任。” 宋柔说到这脸上浮出淡淡的嘲讽,语气也淡了两分:“我就是个俗人,对于那些保家卫国的人敬佩是有的,可要是我身边的人去了我就有私心。我想他退,他说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就退。” 宋柔的表情越发麻木,眼神也有些呆滞,手指死死地抠着桌角。 “我见到他尸体的时候他已经不成样了。被冻死的。” “巡逻的时候遇到非法入境的,他上去阻止,腹部中了一枪,倒在了雪地里。” 宋柔抹了一把眼泪,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哽咽,“吃完了?” “很好吃。” “这面他喜欢,我就会做阳春面,还是他教的。” 姜玫喉咙有些不舒服,半天没开口,等到宋柔单薄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了姜玫才抬头看着厨房的方向。 再出来时宋柔已经擦干眼泪了,眼眶还有些红。 院子里两人面对面坐着,桌上摆着两壶酒。 酒是宋柔自己酿的,入口醇香,带着一丝清甜。 姜玫初次喝这种酒有点不习惯。 倒是宋柔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送。 喝到一半,宋柔眉眼带笑,“姜漂亮,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姜玫手搭在边上的石柱上懒散地问。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9 “沈队的皮夹里夹了一张你的照片。” 姜玫没吭声。 她知道那张照片。 他俩认识那年的大冬天,沈行从北京回青市,她跑去机场接他。 那天他朋友开的照相馆剪彩,他直接转道去了照相馆,照相馆里人不多。 沈行跟朋友交谈一番后突然拉着她拍照。 她不肯。 这人软磨硬泡,最后由那朋友拍了两人的合照,还给她单独拍了张。 合照给她了,他留的是她的个人照。 沈行这人向来不显山水,平时总挂着一副无所谓的样,让人窥探不出他的喜好。 说来好笑,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沈行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他什么都沾一点,浅尝辄止,从不深入了解。 可他又什么都会。 姜玫想到这胸口有些闷,往嘴里灌了两口酒,姜玫慢慢开腔:“我跟他不合适。” “合不合适我倒是不清楚。我只觉得沈队这人值。当初张诚出事我这儿一团糟,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他的事基本上是沈队办的。” 宋柔握着酒杯靠在椅背,轻轻弹了弹身上的褶皱同姜玫开口。 看得出,宋柔对沈行的印象不错。 姜玫不好奇。 他这人有这信服力让人服他。 宋柔其实也是找个宣泄口,想把心里的那些话说给旁人听,让自己好受点。 姜玫无疑是合适的。 宋柔盯着姜玫,惺惺相惜道:“你很特别,跟其他人不一样。想不想听我跟张诚的事?” 杯酒下肚,思绪万千。 有人有酒有故事,她自然是愿意当听故事的人。 “你说。” “他是西安人,我是苏州人。我俩认识也算巧,我去西安旅游被人骗了钱,他帮了我。一来二去我俩就成了,他要来这边我也义无反顾地陪他。” “我俩感情算不上轰轰烈烈,就细水长流的平淡。没吵过架,他很少回来,我就在这儿等。我想着,我总会有等到的那一天。我俩双方都见过家长,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爸妈现在都劝我让我找个合适的嫁了。” “我去领尸体的那一天,看到他冰冷地躺在那里,没有呼吸没有温度。身上到处都是伤。脸上更是冻得看不清模样。” “那一刻我恨不得跟他一起走。被拦了,他留下一句话,让我好好活着。活着倒是容易,可让我好好的,他倒是想得挺好。” “这男人说话没一句中听。可有什么办法,我就是爱他。他在这片土地,我哪儿都不去。谁劝也没用。” 宋柔的声音很平和,好像讲的不是自己的故事,可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装满了悲怆。 那是绝望过后的平静。 这世界上多的是悲欢离合,多的是爱而不得,可这两情相悦后的生死相隔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生而不见人,死而不见鬼。 这孤独的世界,离了他,她该如何自处。 姜玫身为局外人都忍不住心痛,何况宋柔这个当事人。 “我有时候后悔遇见他,要是没遇见就不会这般牵肠挂肚,不会这般容不下别人。” “凡是后悔了的,心里多半是藏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宋柔捏紧酒杯仰头灌了一口,泪水从脸颊滑落进了脖子。 昏黄的灯下她的脸模糊不清,可悲伤是清楚的,是可以看得见的。 姜玫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等可以说了她又无从下口。 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抵不过她身上的悲痛。 反而让她觉得累赘。 姜玫抿了抿嘴唇,故意岔开话题:“他什么时候走的?” “嗯?沈队?他下午四五点离开的。” “嗯。” 话题再次终结。 宋柔情绪缓了一下,神色复杂地问了句:“你跟沈队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就好像他在靠近,你在后退。” “但我相信,你俩都爱着彼此。” 姜玫淡淡地摇了摇头,否认:“我俩都在努力靠近。可是总是有一层东西阻碍着我们。” “什么??钱还是观念?或者外人?” “阶级、尊严。跨越不去的阶级还有各自不愿低头的面子。” 姜玫一直很清醒,她清醒地认识到她跟沈行之间的差距,也理智地明白她跟沈行的归宿。 可感情这玩意,再清醒再理智的人遇到了它也会像藤蔓一样到处攀爬,再一点一点地钻进人的心里侵蚀着理智。 姜玫也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跟宋柔说这些从来不跟人提的话,她潜意识地觉得宋柔跟她是一类人,觉得宋柔理解她的难处。 就像她读懂了宋柔的悲伤,宋柔同样也明白她的痛苦。 那是灵魂深处的交流,触及了最深处的秘密。 果真宋柔懂了。 她神色专注地盯着她,近乎轻哄地跟她说:“姜漂亮,赌一把。” “人活着可以肆意妄为一次,别这么清醒。” “或许,往后的余生里你会觉得当初的莽撞可爱呢。” 宋柔的话就像是蜜糖一点一点侵蚀姜玫的大脑,让她无从思考。 到最后,她也跟着冲动起来。 她想,那就试试吧。 总不会亏待自己。 她这么多年的容忍,这么多年的苦楚,这么多年的小心翼翼总该推开一点。 宋柔见姜玫精神恍惚,眼前迷离突然意识到了一点,姜玫再特别也是个需要照顾的女孩。 她俩的年纪差不多,可姜玫好像已经成了枯木,没有半点生机,拖着一副躯壳在苟且偷生。 可是她也才25岁,人生的三分之一都没到,怎么就成了这样。 宋柔心窝处突然有些疼。 站起身走到姜玫身边,手搭在姜玫的后背慢慢安抚了几下,宋柔弯身贴在姜玫的耳边,小声说:“姜漂亮,你可以的。你会有一个光明、精彩、幸福的锦绣前程。” 姜玫嘴角下意识地勾了勾,醉意突然来袭,姜玫意识不太清醒,只知道此刻很舒坦。 这世界,有人夜里哭,有人白日笑,有人醒着醉,皆是众生相。 众生皆苦,谁是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每天晚上九点更新。后面争取日6000-10000 第22章 半夜, 宋柔踉踉跄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姜玫倒是越喝越清醒。 夜晚温度降下来,凉风吹在身上很舒服,姜玫半靠在椅子上仰着脑袋看头顶的星河。 星河璀璨, 满目琳琅。 沈行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姜玫慵懒地倚在靠椅, 及腰的长卷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微风下有几根头发丝吹了起来。 背影单薄又羸弱。 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窥探到半张脸, 鼻梁小巧精致,红唇微抿, 天鹅颈漂亮又细长。 身上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悲凉以及看透一切的沧桑。 窝在院子的一角像是被谁遗忘了似的。 沈行皱了皱眉, 抬腿走向姜玫。 细碎的脚步声在背后传来,姜玫下意识地转身, 回眸的那一刻眼波流转、面带桃红,让人看了凭白多了两分惊艳。 姜玫神色不明地瞧着眼前的人。 墨绿色短袖配上迷彩裤显得很精神, 身形挺拔宛如一棵笔直的白杨,身后的影子倾斜着。 走过来的那一刻遮了姜玫一大半视线。 姜玫弯身放下手里的酒瓶, 慵懒地望着沈行,语调不温不凉:“我以为你回去了。” 沈行拉开姜玫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瞥了眼圆石桌上七倒八歪的酒瓶,酒味浓厚。 “喝了不少。” “酒量不错。” 沈行看了眼醉意不怎么明显的姜玫点评。 姜玫抬了抬眼皮, “没喝几瓶。” 沈行没说话, 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夹在手指间,又翻了一下另一侧的裤兜取出打火机, 当着姜玫的面漫不经心地点燃烟。 猩红的火苗在夜色下忽明忽暗,姜玫安静地看着沈行捧着打火机点烟。等点燃了沈行才随手将打火机丢在桌上。 烟雾缭绕下沈行神色不明、眼皮半垂遮住了眼底翻滚的情绪。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坐了半天。 沈行抽到第二根烟突然开腔:“剧组什么时候开工?” “两三天。” 姜玫刚说完罗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四下寂静无声,罗娴的声音很快传到两人的耳朵里。 “齐衡临时有个通告,可能得去上海待几天, 顺便去那边把其他几场戏拍了,这边先拍女二。你还有几天时间休息,没什么意见吧?” 姜玫舔了舔下嘴皮,轻笑,“我这儿多休息几天能有什么意见。” “那行。你要是没事记得重新开通微博,你后面跟齐衡组cp方便我管理。你要不想管,交给我。” 姜玫拿着手机顿了顿,抱着胳膊懒散地拒绝:“微博我自己管理,至于其他的,你看着来。” “行。” “那助理你哪儿找的?” 姜玫突然想起江予,多问了一句。 “这姑娘是江导推荐的,小姑娘看着聪明讨巧,我也不好拒绝江导,顺嘴答应了。你要用不惯,我再替你找一个。” “不用,就她。” 电话挂断,对面的人眼皮半抬,脸上挂着无所谓:“跟哪个男明星组cp?” “齐衡,新晋影帝,说起来是我高攀了。” 姜玫不咸不淡地回应。 沈行弹了弹烟灰没再吭声。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也不是爱主动的。 状态顺其自然就好,其他的不强求。 又坐了一阵儿,沈行语调淡淡地问:“明天要有空,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 “远。” 姜玫闻言睨了眼沈行,院子里灯光昏暗,他的脸藏在夜色下模糊不清。 最后,姜玫还是点了头。 第二天一大早,门口的敲击声不停息。 姜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掀开被子头重脚轻地踩在地板上去开门。 门一开,光从门口倾泻进来,沈行仿佛置身火光里。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被阳光切割成明暗交接的两半,入目处喉结凸出、下颚线条流畅明显。 姜玫手撑在门上,顶着一头乱发,迟疑地望着整装待发的沈行。 “你要出去?” 沈行盯了几眼还没反应过来的姜玫,眉头一皱,“这就是您说的没醉?” “还记着你昨晚说了跟我出去?” 姜玫…… 有这么一回事? “换衣服。” 沈行懒得再跟姜玫扯昨晚的事,强行挤进房间,握住姜玫的胳膊将人往卧室带。 等进了屋沈行丢了句拿件厚的羽绒服就出去了。 姜玫还没清醒就被沈行给拽着出客栈推上了车。 军绿色的越野车里,姜玫坐在副驾驶,神色复杂地看着旁边开车的人。 越野车驰骋在荒漠里,路过时掀起一阵沙浪。 头顶是炙热的太阳,眼前是一片荒芜。 车子越走越远,开到最后手机已经没了信号。 姜玫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走了五个小时,而旁边的人没有半点停息。 右手臂上伤口还包着纱布,伤口还没好,开了这么久伤口肯定会裂开。 出了沙漠逐渐进入雪山,马路被雪水浸泡冲刷过,路变得坑坑洼洼。 不太好走。 再开下去,他的手怕是好不了。 姜玫抿了抿嘴唇,出声:“停下来。” 沈行听到动静转过头瞥了眼旁边的姜玫,见她脸色有些难看,沈行随手取出氧气罐递给姜玫。 姜玫没接。 “不舒服?” 沈行见状减缓速度,担忧地扫了眼姜玫的脸。 姜玫摇头,盯着面前越来越难走的路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伤口快裂开了。” 沈行愣了一下,这才垂眸扫了扫手臂,纱布包裹的地方已经渗出血。 他一直开着车倒是没注意。 “还有几个小时才进山。” “越往前走海拔越高,你把羽绒服穿上,氧气罐拿着,要是一会儿受不了跟我说。” “山上没信号,你要是想睡觉就去后面睡,估计晚上九点才能到。” 沈行说着停下车,下了车去后备箱里取东西。 沈行准备得很齐全,医药箱、吃的、水……什么都有。 姜玫一言不发地盯着沈行。 此刻的沈行满脸严肃,从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精干”。 这人身上有魔力,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崇拜。 就像现在,她看着他准备齐全、做事有条有理,身上充斥着让人信服的安全感。 姜玫是信任他的。 这种信任来源于他的行为。 姜玫不得不承认沈行变了很多。 在新疆的这几年让他更加成熟更加有责任感,在他身上她看到了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她甚至在想。 他这四五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那样家世的人毕业后本该回到北京安安稳稳地过自己该过的人生,可他居然一言不发地跑到了这。 姜玫想到这忍不住一句:“你当初为什么选择来新疆?” 沈行身子一顿,抬眼看向旁边的姜玫,看清姜玫眼底的疑惑,沈行轻描淡写道:“想来就来了,没什么高大上的理由。” 话题结束,姜玫没再提这事。 后面那段路程姜玫提议由她来开,被沈行拒绝。 天色越来越暗,车外空气越来越稀薄,温度也越来越低,姜玫穿着羽绒服都觉得冷。 沈行中途给车轮上了铁链,后半段路走得坎坷。 姜玫差点吐了。 等到目的地姜玫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沈行的伤口已经裂开,血染红了纱布,他没皱一下眉。 姜玫中途因为受不住睡着了,醒过来才发现目的地是部队驻地。 军营门口建了两个哨岗,昏暗的路灯下两个军人笔直地站着岗。 头上还飘着雪,他们站在雪里头,肩膀上帽子上甚至眉毛上都起了一层白,可他们依旧纹丝不动。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h_u_9_9_ ._ c_ o _m 姜玫没下车都觉得冷,冷到牙齿打架,车灯照亮的地方全是厚厚的雪。 沈行坐在车里正在等待安检,站岗的人检查完才敬礼。 等排查完沈行才开着车进去。 刚开进去里面就有人迎了出来。 沈行不慌不忙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姜玫也跟着下车。 刚下车刺骨的冷风吹得她脸生疼,似刀片割过,疼得她睁不开眼。 冷。 很冷。 冷到她不想说话。 姜玫就站在车门旁边静静地望着沈行跟对方打招呼。 两人说了几句沈行突然转过头看了一眼姜玫,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沈行不着痕迹地抬了抬眼皮,语调平和地说了两个字:“家属。” 对方哈哈大笑,拍了拍沈行的肩膀,又打量了两眼姜玫,笑着打趣:“你这家属长得可真漂亮,得好好藏着,别被那帮小子看到了。不然那群小子肯定起哄。” “你这打退伍报告不会就是因为家里有这么个漂亮的家属吧?怕被人抢走?” 沈行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睨了眼站着不动的姜玫,半真半假地回了句:“是挺漂亮。” 姜玫扯了扯嘴皮想要说什么,可是半天张不开嘴。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沈行的话给惊到了。 家属。 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姜玫不觉得沈行不清楚。 可他说了。 沈行这次来是送物资的,本来不该他送,送的那人出了点状况沈行就替了。 姜玫不知道是不是沈行那句“家属”的原因,那人安排的住宿是沈行的住宿。 一室一厅外加一个厨房。 屋内干干净净,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看着有些简陋。 客厅有张黑色皮质沙发,墙壁处有台老式电视机,边上放了一套桌椅。 姜玫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会儿,沈行倒是没什么反应,自然而然换了鞋进屋。 进屋前拿了一双他的拖鞋放在姜玫脚边。 “傻了?” 沈行从洗手间出来见姜玫还站在门口,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调侃。 姜玫抿了抿唇,弯身换了脚上的鞋,穿进了沈行的拖鞋。 拖鞋大,姜玫穿着不怎么习惯。 “洗手间有热水,洗个热水澡。” “我还有点事,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沈行简单交代了一两句就出去了。 直到门合上姜玫才转头看了眼紧闭的门。 洗手间只简单地装了个喷头、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洗手池还有一面镜子,有两瓶洗发水洗发露还有两条绿色毛巾。 热水不太热,水压估计压不上,洗的时候还是有些凉。 不过在这条件下已经够可以了。 姜玫还是穿的之前的衣服。 洗完澡沈行还没回来,经过一天的颠簸,姜玫精神有点疲倦。 顺着沈行刚刚指的方向进了卧室,卧室不大,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床头还放了两本书。 姜玫简单地看了两眼便脱了鞋上床睡觉。 床很硬。 屋里冷。 姜玫翻来覆去睡不着。 直到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姜玫才掀开被子起身。 沈行回来了。 姜玫站在卧室门口,手扶在门把上,沈行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里,他手里提了一壶热水,还拎着一个保温饭盒。 “过来。喝点热水、吃点东西。” 姜玫咬了咬嘴唇,沉默不语地走了过去。 两人面对面坐着,沈行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姜玫,又打开保温饭盒。 里面装的是面条,打开时热气腾腾,白雾直冒。 沈行起身去厨房拿了两个小碗倒了出来。 一碗递给了姜玫,一碗给自己留着。 客厅一片安静,只剩下细微的喝水声。 吃完,姜玫进厨房洗了碗。 走出来时沈行在拆纱布,纱布拆开里面已经是血肉模糊了,比之前更严重。 姜玫蹙眉,一言不发地走到沈行身边接过他手里的药替他清洗伤口。 沈行看着姜玫那紧锁的眉心,抬手替姜玫捻开遮挡住她视线的头发丝,安慰了一句:“我没事。” 姜玫没吭声。 伤口处理得很慢,姜玫一点一点地挑开血泡再一点一点地拿棉签擦,擦完重新上药,中途姜玫几度崩溃,反而是沈行一个劲地给她讲笑话。 等处理完伤口,姜玫再也没忍住,丢下手里的药落荒而逃,砰的一声关上洗手间的门。 姜玫手撑在洗手台,眼眶通红,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沈行愣了几秒,收好药,抬腿走到门口静静地站着。 姜玫晕血。 她十岁那年亲眼目睹她母亲吊死,她母亲就挂在家里的房梁上,椅子被她蹬开。 姜玫就坐在角落里看着。 尸体还是她取下来的。 沈行至今难以想象十岁的姜玫是怎么做到的。 她提起这段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 沈行那时候混,压根儿没替她想过。 洗手间传来哗啦的水声,沈行抬手敲了敲门,装作不知情地说了句:“洗完手了?” 几分钟后,姜玫若无其事地开了门。 沈行在她脸上看不到半点情绪。 晚上,两人趟在一张床上。 沈行看着离他远远的姜玫,掀唇:“再往外,就要摔地上了。” 姜玫背对着沈行,神色不明地嗯了声。 夜色深沉,两人都很清醒,没有半点睡意。 他们曾经在一张床上躺过很多次,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如今倒是有分寸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状态不好,写了四千字。 第23章 外面冷风刷刷地吹, 打在窗户噼里啪啦响。 屋内即便有暖气,也冷。 姜玫禁不住冷,手脚冻得没有知觉。 突然, 肩膀上多了一道力度。 下一秒姜玫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身体接触到热源渐渐开始回暖。 黑暗之中,姜玫咬了咬唇瓣, 闭着眼躺在沈行的怀里。 沈行没受伤的那只手慢慢触碰到姜玫的脚,随后一把握住。 姜玫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握得很紧, 没挣开。 头顶上沈行喘息声此起彼伏, “脚怎么这么冰?” 说话时震动胸膛,姜玫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蓬勃的心跳声。 姜玫没说话, 只静静地靠在沈行的怀里汲取他身上的体温。 他们就像两支在茫茫大海漂泊的船只,最后在命运的安排下相遇, 船只相碰的那一刻,要么毁灭要么生存。 姜玫伸手捏住沈行的衣角, 缓缓出声:“沈行,谢谢。” 谢谢你曾经在我最狼狈的岁月里出现, 也谢谢我们之间还有重逢。 即便后来可能了无音讯、相忘于人海。 也不后悔。 姜玫是爱沈行的。 真正确认爱他是在青市。 姜玫当初在酒吧上班,那儿地鱼龙混杂, 什么人都有。 有天晚上她唱完在酒吧门口等沈行, 沈行还没到,她被一群酒鬼缠住。 路过的人只匆匆看了两眼就跑开, 即便她呼救也没用。 他们疯狂地撕扯她的衣服,恶心的嘴脸全都朝向她,在她以为她没救了,沈行突然横空出现。 他开着越野车,死踩油门直往人身上撞, 吓得围在她身边的几个人连忙后退,他开门下车,宛若天神降临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拎起要解她内/衣扣的酒鬼将人直接按在墙上揍。 一拳一拳地往人身上砸,手指头见了血也不见停。 那天晚上他眼眶猩红,恨不得将人往死里打,一个人单挑四五个。 沈行那时候多猛,一脚踹下去人都咳血了。 对方跪着求饶他都没放过,要不是她起身阻止,他会废了那几个人。 那是姜玫跟沈行在一起后第一次感受到他的生气。 之前也有一次,不过那次他是萍水相逢,无波无澜。 平时他满脸敷衍、嘴角挂着无所谓,她以为他不在意,可那一晚她深刻地体会到沈行这样的人看着吊儿郎当,一旦认真起来不要命。 那几个人最后的结局她不清楚,她只知道那天晚上他弯下腰一点一点捡起她的衣服,顶着一张挂了彩的脸一点一点地替她擦干眼泪。 过程中他面色凝重、一言未发,只紧咬着后槽牙,手指上还滴着血,额头满是汗,衣服凌乱不堪。 跟她一样,满身狼狈。 他们两个站在昏暗的巷子里像两个怪物一样互相靠近。 他将她被脱掉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了回去,穿完又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裸露的肩膀上。 弄完抬起见了血的手指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丝,姜玫抬头撞进沈行波澜不惊的黑眸。 夜色下,姜玫仰着脖子问他:“沈行,你嫌弃我么?” 沈行嗤笑,“真把我想得这么肤浅?” “要是……” “姜玫,你是嫌我不够自责才一个劲地火上浇油?” 那一刻,沈行半垂着眼皮,神色淡淡地盯着她。 夜色下,他那张脸模糊不清。 姜玫闭了嘴没说话。 一直到回了家,沈行砰的一下关了门,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脖子上。 他俯下身贴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姜玫至今没弄清楚他为什么跟他说对不起,这事跟他没关系,也不怪他。 可是姜玫清楚,从沈行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无条件地缴械投降了。 或许在外人看他对她糟糕透顶,可是在她那,他做的已经足够了。 姜玫想到这往沈行那靠近了一点,沈行以为她冷,又把被子往她那边移了移。 两个人都没说话。 可出奇地和谐。 姜玫是下半夜睡着的。 醒来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姜玫这才发现留给沈行的位置不过半个身子,被子也不过三分之一,他昨晚几乎是冻了一晚上。 一时间姜玫呼吸有些困难,胸口闷着一口气,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窗外响起一道铿锵有力的口号声。紧接着是齐刷刷的正步声,姜玫掀开被子下床推开窗户。 冷风猛地灌进屋,姜玫隔着窗看向窗外,一排整齐划一的绿装路过。 冒着寒雪,迎着风霜,满身正气。 看了几眼姜玫重新关上窗户。 等姜玫洗漱好,沈行还没回来。 屋里闷得慌,姜玫穿上羽绒服戴了一条围巾出了门。 昨晚天太黑,姜玫没看清路。 她顺着走廊尽头走了出去,不知不觉走进了训练场。 刚进去里面的人全都齐刷刷地盯向她,神色各异,眼里有惊讶有惊艳还有其他的。 其中一个站起来望着她说了句:“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这里是训练基地,外人不能进来。” 姜玫也知道自己闯进了不该进的地儿,平时跟人虚与委蛇什么都会,这会儿倒是跟个傻子一样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应。 这群人炙热又真诚,她对穿着这身衣服的人毫无由来的信任,此刻她的脚像生根了一样半天扯不开腿。 “醒了?” 背后传来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姜玫下意识地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单杠旁边的沈行。 “沈队!” 姜玫刚想说话就被一阵热血沸腾的声音打断,只见刚刚那群人全都站了起来朝沈行敬礼,一个二个脸上挂着敬佩。 那是发自肺腑的真诚。 沈行懒懒地点了点头,抬腿缓缓走到姜玫身边,垂眸瞥了两眼姜玫,语调温和:“怎么到这来了?” “屋里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走错了。” “沈队,这嫂子啊?” “嫂子可真漂亮。” “是是是,像大明星。” 背后那群人笑着打趣。 姜玫一时间有些窘迫,她对这群人只剩下尊敬,不知道他们私底下还会这么开玩笑。 姜玫求救地看了眼沈行,只见沈行睨了两眼打趣的几个人,薄唇轻启:“是不是训练强度太小?” “不不不够大了,沈队,你当我们不在。你跟嫂子慢慢聊。” “就是,沈队,你就当我们是木头人。” 姜玫突然觉得这群人有些可爱。 “等我一会儿。” 沈行交代一句迈腿走向那群人。 “看你们挺闲的,今天负重跑多加三十公里。” 沈行说完背后嗷嗷叫。 直到离开姜玫都能听见对方细碎的讨论声。 沈行带她去了食堂吃饭。 饭菜中规中矩,不算好吃也不算难吃。 姜玫吃了一半吃不下,沈行见了直接拿过姜玫的餐盘开始吃。 一时间,姜玫有些不是滋味。 倒是沈行面不改色地解释:“不能浪费。” 姜玫点了点头没说话。 吃完沈行又带她出去转了一圈,七八月份的天气,这边犹如寒冬。 风大、雪大。 位置选的偏僻,靠近边境,每天都有人巡逻。 这些人远离家乡、离开亲人,义无反顾地来到这守护祖国的疆土,姜玫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悔过,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家。 她只知道,这群人是值得被记住的。 前两年她看了一条新闻,新闻里一名老兵因为腿不方便售票人员让他优先排队,老兵还没说话前后左右的人就闹着不公平。 这大概是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那名老兵估计也心寒。 有人夜夜笙歌,有人贪黑起早,还有人虚度人生。 “下午回市区。” 沈行站在姜玫身边突然说了句,姜玫的思绪被打断。 回去的路上还是沈行自己开车,姜玫依旧坐副驾驶。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各自安静地待在车里。 下了山手机有了信号,姜玫刚开始手机就不停息地响。 姜玫打开一看,全是夏竹发的。 夏竹在剧组待了两天就跑出去逛了,她之前问过她的去向,她没说。 姜玫也没再问。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10 离开将近一周没见她发一条短信,这次倒是发得勤。 姜玫看了看99+短信,最后选择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对方接通。 那头夏竹迫不及待地开口:“阿玫,听老板娘说你跟沈二哥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我到客栈了。” “晚上到。” “行行行,那啥我在客栈等你,我有事跟你说。” 姜玫淡淡地嗯了一声。 刚要挂断电话夏竹就在那边幽怨地提了一句:“许默那狗东西居然回北京了。” 姜玫…… “居然没跟我发消息!这狗东西太过分了……” “你不是说不搭理他了?” 姜玫忍不住问。 夏竹长叹一口气,颇为感慨:“谁让我犯贱呢。” 姜玫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回夏竹。 “你不拍戏么,怎么有时间跟沈二哥出去?话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信号不好,先挂了。” 姜玫没等夏竹回应,直接挂断电话。 刚挂,手机就震动了两下,夏竹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你以为你躲得了???记住,我在客栈等你。” 姜玫…… “夏竹?” 沈行偏过头看了眼满脸无奈的姜玫,搭话。 “嗯。” “这丫头脑子不好使,你少跟她玩。” “……” 沈行见姜玫无话可说,又接了一句:“她从小就栽许默背后跑,院里长辈都打趣她是跟屁虫。许默这人闷,什么事都憋着。” “夏竹要想跟许默在一块,难。” 姜玫咬了咬唇瓣,一字不说。 夏竹难,她也不见得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每天两更,第一更时间不定,第二更晚上23:00eqwdfrthju点,如果第一更没有,那就是晚上那一更了。 有事会请假。 今天晚上不用等了,明天开始(我发誓!明天是真的!骗你们我遭雷劈!) 第24章 车子开到一半抛锚。 沈行打开车门下车, 轻车熟路地从后备箱取出工具箱准备修理。 姜玫也跟着下了车。 到了戈壁滩,一眼望去,满目荒芜。 别说人, 就连活着的动物都没有。 沈行估摸着处理很多次了, 弄起来得心应手,撑着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单腿跪在地上弯下腰探头察看问题。 姜玫懒散地靠在车门, 伸手掏出车里的烟盒打火机,白皙细长的手指夹了一根烟, 轻描淡写地拿起打火机点燃。 烈日下, 姜玫一身复古红裙,神色慵懒地抽着烟, 时不时垂眸瞥一眼修车的沈行。 沈行这会儿满头大汗,平躺在车底, 手边放了一堆工具正认真地修理。 画面拉远,只见偌大的戈壁滩里, 一辆军绿色越野车停靠在油漆路上,红裙女子艳艳动人, 地上躺着的人专心致志。 俊男美女、惊煞风景、温柔岁月。 风吹过,红裙掀起一荡漂亮的弧度。 半根烟燃完, 姜玫盯着后背已经湿了一半的沈行, 开了车门拎了瓶矿泉水、拿了条毛巾蹲在沈行身边。 瓶盖拎开亲手递在沈行嘴边,沈行满手漆黑, 嘴边突然被一瓶水堵住抬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蹲在他面前的姜玫。 姜玫弯身,领口大,露出一大片春光,皮肤白嫩细腻,那傲人的曲线引领着人犯罪。 一时间沈行喉咙发干, 接过姜玫手里的矿泉水瓶咕噜咕噜喝了一整瓶,喝完沈行将水瓶扔在一边继续工作。 姜玫挑眉。 握在手里的毛巾看了一阵儿沈行,下一刻姜玫伸手掀开沈行的衣领替他擦汗。 从脖子处到额头再到手臂。 沈行任由她擦,直到擦到胸膛,沈行的手顿了顿,视线往姜玫身上瞥了眼。 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反光。 真他妈是个妖精。 沈行想。 车子修好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沈行从车底钻出来已经浑身湿透,T恤脖子处后背全是深深的水印。 浑身脏兮兮的,手指头也黑得不成样。 沈行洁癖重,直接当着姜玫的面脱了T恤赤/裸着上半身。 一时间,赤/色/裸/身入了视线,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八块腹肌紧实漂亮,麦色皮肤健康诱人。 下巴处滚落的汗水滑过胸膛的那条线慢慢往下掉在地上。 姜玫舔了舔嘴唇,将手里的毛巾递给沈行。 沈行大手接过白毛巾随意擦了两下, 姜玫见状准备上车等他,手刚碰到车把手就被一股强势的力道压在了车门,下一秒她被人猛地翻了一转,腰间被大手搂住。 下巴被人抬起,姜玫没反应过来,桃花眼里浮出惊慌,下意识地抓住对方,本来是抓衣服,没想到衣服脱了,只触碰到了坚/硬的腹肌。 指尖一阵酥麻,触电一般。 沈行滚了滚喉结,顺手将手里的毛巾垫在姜玫的后脑勺。 没等姜玫说话唇瓣强势堵住她在嘴唇,力道凶猛,不留一点情面。 腰间那只大手肆意妄为,逐渐攀爬到不该碰的地方,隔着一层布料姜玫都能感受到那只大手的灼热。 姜玫也不甘示弱,伸手碰着沈行的腹肌,两人一点一点蚕食着对方。 吻到最后两人面上大汗淋漓,沈行边吻边拉开后排的车门,直接将人横抱起来扔进了后排座位。 一时间,衣衫不整,车里只剩下厚重的喘息声。 车外依旧艳阳高照、温度灼人。 车内气息缠绵、暧昧不息。 这是一场你追我赶的追逐,谁也没认输,谁也不服软。 于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燃。 几个小时后,一切归于平静。 沈行喘息声此起彼伏,身上满是汗,姜玫也好不到哪去。 一个吻/痕全身遍布,一个抓痕满后背。 沈行降下车窗,窗外灰蒙蒙一片,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空虚感油然而生,沈行掏了一根烟放在嘴里,烟雾缭绕之中沈行偏过头望着旁边的姜玫。 红裙撕碎,这会儿穿在身上倒是看着有些可怜巴巴的。 沈行勾了勾唇,下车。 过了一会儿,再次上车。 扔给姜玫一件薄外套。 姜玫一言不发地捡起腿上的外套穿在身上。 回去的路上姜玫躺在后排睡觉,沈行开车。 到客栈已经凌晨一点。 客栈一片安静,沈行打开车门,车里姜玫睡得正熟。 沈行凝视着姜玫那张冷艳的面皮,最后弯身抱起人上了楼。 转角处,宋柔突然走了出来。 见状,宋柔眉眼挂着诧异,擦肩而过时宋柔吐槽:“沈队,你可真够狗。” 沈行凉凉地睨了眼宋柔,面不改色地抬腿走向房间。 半夜,姜玫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沈行的床上,旁边的人呼吸平稳,没受伤的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透着月光姜玫隐约瞧见身上的红裙已经换成了墨绿色衬衫。 衬衫宽大,领口处的纽扣解了两颗,里面空荡的的。 是沈行的衣服。 他还替她洗了澡。 姜玫一时情绪不明。 睡意全无。 腰间的手握得紧,姜玫也挣不开,任由他搂着。 两人隔得近。 姜玫可以清楚地瞧见他坚硬的下巴,月色下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镀了一层银。 显得薄凉又清冷。 胸膛处心跳平和有力。 姜玫抿了抿唇,抬手轻轻碰了碰沈行的嘴唇,触感柔软。 刚想收回手就被人握住了手腕,头顶上传来一道沙哑、透着两分倦意的嗓音:“乖,别闹。” 姜玫的身子一僵,还没缓过来身边的人已经翻了身将她带进了怀里。 那人半梦半醒,语调宠溺无边:“大晚上的,不困?” “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姜玫不自觉地嗯了一声。 再看时那人已经闭了眼陷入沉睡。 第二天早上姜玫被刺眼的阳光弄醒。 醒过来旁边已经没了人。 昨晚没做梦,都发生了。 姜玫下床扫了一圈屋里没人,趁着没人姜玫回到了对面的房间。 脖子处满是吻痕,为了遮住,姜玫换了件雾蓝色高领衬衣配了一条黑色阔腿长裤。 至于那件墨绿色外套姜玫看了两眼放进了衣柜。 刚收拾好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姜玫走出去开门。 门一开,夏竹的身影钻了进来。 这姑娘一进来就到处看,不像是找她,倒像是来找人。 姜玫面不改色地走进厨房拿了一瓶矿泉水喝。 夏竹没找到人满脸郁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昨晚回来的?” “嗯。” “沈二哥不跟你一道么?人呢?” “不知道。” 姜玫本来说的是实话,夏竹一听满脸愤懑。 “得。那我白高兴一场。还以为能抓着点八卦让我乐呵乐呵。” 姜玫…… “你这几天跑了哪些地方?”姜玫有意岔开话题。 夏竹一听顿时没了烦恼,一脸激动。 “跑的地儿可多了。我算是明白了,这边玩的吃的可真多,主要是这风景也不错。我还见到了一人,你猜谁?” “不猜。” 姜玫满身疲倦懒得跟夏竹玩。 夏竹撇了撇嘴,幽怨地扫了眼姜玫,最后自个把该说的都说了。 “我瞧见周雅了。就当年那个污蔑你的小明星,我他妈真想打人,这女人不是活得好好的么?还傍了个富豪。” “那富豪还真巧,我认识,就我爸生意伙伴,都快六十岁了。见了我一口一个侄女叫,凭他也配。” “那小明星见了我屁都不敢放一个,我问当年的事这女人一字不说,被我逼急了才说是许薇让她做的。” “说起这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要拿录音笔多好。这富豪怕跌面不敢让小明星承认。” 夏竹胸口起伏不定,说到一半突然转了个画风:“我真奇了怪了,徐姨怎么就看上许薇了。这女的不就出生摆在那儿了么,就这德行还能进沈家?” 姜玫坐在夏竹对面神色寡淡地喝着水,喝完拧好瓶盖没添一把火也没多说一个字。 夏竹为她抱不平她感激,可要为了她跟那群人斗不划算。 夏竹斗不过。 最后受伤的反而是她。 姜玫并不支持,不过让她过过嘴瘾是可以的。 “夏竹,谢谢。” 夏竹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不做已经是帮我了。” 姜玫语调淡淡地说,夏竹突然有些难受,最后摆了摆手表示知道。 昨晚到现在一直没进食,姜玫饿得不行。 夏竹也想出去吃,两人跟着下楼,走到一半夏竹回去拿东西,姜玫在客栈前台等人。 宋柔端了一盘瓜子走了过来,慢悠悠地打量两眼姜玫,眼里挂着八卦,“我昨晚看见了。” 姜玫? “什么?” “沈队抱你回来的。” “……” 宋柔见姜玫不说话凑近又偷偷说了句:“沈队体力挺好。” 姜玫白净的面皮爬上红晕,睨了两眼宋柔。 “沈队早上六点多就出去了。” “跟我没关系。” 姜玫刚说完宋柔就笑着转头同进来的人打招呼:“沈队回来的正好,我这有个忙,你帮我一下。” 所以。 最好不要说人坏话? 姜玫虽然没说可这会儿对上沈行波澜不惊的眼神总觉得有些心虚,尤其是宋柔在旁边一个劲地打趣。 “给你买了药,放在了床头柜,吃了?” 奇_书_网 _w_w_w_._q_ i_ s_h_u_9_9_ ._ c_ o _m “估计没吃,上楼。” 说完无视宋柔,拉着姜玫上了楼。 姜玫全程没反驳一个字。 第25章 直到进了房间沈行才松开姜玫的手腕走进卧室,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盒感冒药。 沈行慢条斯理取出一包撕开包装倒进玻璃杯,冲上开水搁在姜玫面前。 姜玫垂眸默默看了眼玻璃杯,脸上滑过一丝疑惑。 她以为是…… 沈行似乎猜到了姜玫的想法, 嘴上说了句:“做了措施。” “……” 沈行很忙, 姜玫喝药的功夫他已经接了四五个电话,到最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姜玫心里隐约多了两分揣测, 没等她应证就出事了。 沈行是连夜赶回北京的。 徐敏亲自带着人过来接他,来时掀起一阵风雨。 姜玫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躲了。 躲得远远的。 巴不得徐敏没有见过她。 她这人向来不受徐敏待见, 当初的侮辱她也不想受第二次,即便人连正眼都没瞧她一眼。 她也不想上跟前找罪受。 沈行走得匆忙, 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拿什么都没说。 连带着夏竹也满脸慌乱地跟了回去。 晚上繁星点点,姜玫一个人坐客栈院子里抽烟, 宋柔过来时地上已经一小堆烟头了。 宋柔瞥了眼地上的烟头神色复杂地拉开姜玫对面的椅子。 天气转凉,抬头尽是辽阔无边的星野, 月亮也圆圆地挂在云层中。 倒是没注意,快中秋了。 宋柔下午是瞧见了的。 姜玫一个人躲在院子角落, 生怕被人看到还戴了个宽大的帽檐遮住大半张脸,背对着人让人窥探不出是谁。 宋柔那时候就想, 这姑娘看着刀枪不入, 可这心里怕是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她一个外人都疼,别提她自个了。 她也明白这姑娘说的不合适是什么意思。 下午客栈突然进了一个端庄优雅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穿着高级浑身透着女强人的强势,那是在名利场里浸/淫过的。 光凭那压迫的眼神宋柔就清楚不是什么普通人。 尤其是听到沈行下楼叫那一声妈以后宋柔更是清楚这人不简单。 与其说她之前是在劝姜玫,不如说是姜玫自己放纵自己。 大抵是乘着最后一回的心思,所以无畏无惧。 也就当做了一回儿梦罢了。 如今,梦醒了, 也该回归现实了。 宋柔想到这叹了口气。 姜玫这会儿笼罩在烟雾里,夜色下她眼皮半垂面上不显分毫,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宋柔本想陪她抽一根,取过烟盒才都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一天没吃东西,不如我给你做碗面?” 姜玫抬眼无波无澜地望了眼宋柔,摇头,“没胃口。” 抽烟抽多了,嗓子已经哑了。 姜玫那双眼睛宛若一汪死水,没半点生机。 宋柔狠不下心,最后还是提了句:“沈队这次走了估摸着是不会回来了。” 宋柔刚说完就后悔了。 她就不该提这名儿。 姜玫弹了弹烟灰,神色不明地回了句:“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回去了挺好。” 姜玫第二天离开客栈的,离开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收拾走了,唯独那件墨绿色外套还规规矩矩地挂在衣橱里。 走的时候跟宋柔交换了联系方式。 宋柔站在客栈门口默默地盯着姜玫的背影。 背影单薄,可依旧挺直。 那是姜玫的骄傲。 只属于她的。 上车前宋柔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姜玫。 姜玫提着行李箱转身。 “祝你好运。” 宋柔望着那张冷淡的脸突然没了底气,咽下嘴里的话,换了句祝福。 姜玫扯了扯嘴角,“祝你快乐。” 两个惺惺相惜的女人在烈阳高照的日子里开怀大笑。 只是她们都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 《捧杀》剧组杀青那天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这两个月姜玫一直待在剧组,两个月姜玫瘦了将近十五斤,本来就不胖的一个人,这会儿瘦得不成人样了。 倒不是她不吃不喝,是工作强度太大了。 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没日没夜的拍戏。 姜玫自己倒是无所谓,反而是罗娴心疼跟江逢提了几次让她休息。 拍完最后一场戏,姜玫什么都没做,就往床上倒。 罗娴找工作人员装路人投放了不少剧组花絮,姜玫拍的那场哭戏和片花一出来好评一片。 不少网友期待快点定档。 公司买了不少通稿,再加上营销号不停地带节奏,这部戏未播先火。 当年的事不知道是谁突然翻了出来,一段录音传遍网络,录音内容是小明星陷害姜玫的证据。 姜玫欺凌小明星的谣言不攻自破。 不少路人转粉到姜玫微博评论区鼓励她。 一夜之间姜玫涨粉一百多万,再加上官博艾特那天齐衡转了一条,说了句:“安安真的很敬业,我都快成迷弟了。” 齐衡这一转发很多粉丝跳脚跑到姜玫微博评论,评论大多都是“好甜!” “这对cp我磕定了!” “啊!!!!!” “……” 姜玫没怎么用微博,最后交给了罗娴处理。 杀青后剧组回北京聚餐,姜玫本来不想去,罗娴说有几个制片人要见,姜玫再不乐意也得去。 新疆的那场梦终究是醒了。 姜玫重新回到灯红酒绿的北京城突然有些不适应。 可她明白,这是她该走的路。 捧杀这部戏拍到结局整个剧组的气氛都压得很低,齐衡和姜玫的心情都不算好。 两个人到最后进了角色,出了戏连看都不愿看对方一眼,一个是愧疚一个是恨。 索性都过去了。 剧组聚会在185,姜玫去的不算早,到了以后基本上人都到齐了。 江逢同副导演坐在几位制片人投资商旁边,中间那位置空了下来,估摸着有重量级的人过来。 这部戏的主演制片人都到齐了。 姜玫选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就被江逢叫了过去。 江逢依旧穿着不算正规的衣服,抬了抬眼镜站起来,不咸不淡地瞥了眼姜玫,同旁边坐着的陈导介绍姜玫:“这位是剧里的女主角姜玫,她的戏好,模样也不错,陈导您要是有合适的戏麻烦考虑一下她。” 姜玫诧异地看了眼面不改色地替铺路的江逢。 在剧组姜玫是被江逢骂得最多的,她有错没错都被骂,姜玫身为演员倒是能放得下身段,也不反驳江逢一句,任由他骂。 骂完姜玫又继续拍戏。 陈导姜玫认识但是没有合作过,这位导演拍的大多是正剧,上的央视频道。 算起来,姜玫还不够格。 陈导听江逢这么一说打量了两眼姜玫,意味深长地回:“我可没见你在我跟前介绍人,倒是不错。有功夫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有合适的叫上就是。不过您可欠了我一人情。” “我那剧本有些不到位,你要有空了不如帮我润色润色?” 江逢垂了垂眼皮,应声:“行。” 姜玫后半场坐在了江逢旁边,主座空着的位置一直没人坐。 饭菜热了两轮那扇门才被侍者推开,众人听到动静全都看向门口,见到门口的身影一个两个全都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姜玫顺着看了过去,只见周肆一身黑色西装,满脸寡淡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助理。 他一出现,这本来宽敞的包间倒是有些逼仄了,包厢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周肆倒是没所谓,懒洋洋地抬腿走向空着的位置。 除了进门前扫了眼姜玫,中途没丢一个眼神 导演制片人都围着他转,旁的也不敢多说话。 周肆懒散地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桌上还没动的饭菜,嘴上敷衍:“临时有点事,来迟了。” “没等一会儿,您来得正好。不晚。” “您能来已经是给我们面儿了。” 两位制片人胆战心惊地陪笑。 周肆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看了眼满大桌的菜,提了一嘴:“这菜倒是不错。” “等了半天,怕是饿了,动筷吧。” 经他点头,这一桌的人才敢拿起筷子夹菜。 姜玫早就饿了,饭桌上没什么话说,可这气氛她也吃不下去。 吃到一半周肆被一通电话叫走,周肆一走,包间瞬间轻松不少,也热闹了起来。 姜玫在剧组就不爱说话,剧组里的人也都知道,这会儿她一句话不说也没人说什么。 再加上江逢刚刚的举动也说明了这人是他罩着的,就算不给姜玫面也不能不给江逢的。 转场时姜玫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 出了185,姜玫一个人穿梭在人山人海中。 夜晚霓虹灯点缀整个北京城,抛开那些看不见的苟且,这座城市只剩下繁华与藏不住的欲望。 这软红十丈的城市总是容易让人迷眼,让人待久了看不清自我。 不少年轻人拼了命的也要留在这个大都市,向往着人上人的生活,追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有句话说得好。 “北京这座城市不适合长情,只适合奋斗。” — 另一间包间,窝在沙发角落里的男人满目薄凉,这会儿正垂着眼皮神色寡淡地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即便在角落里气场也足够强大,让人忽视不了。 周肆犹豫几秒,凑在沈行身边小声提了一句:“姜玫回北京了。” 一晚上都没表情的沈行脸上多了一丝松动,眼睑微抬,“哪儿?” “就隔壁包间,杀青宴上她也出席了,不过几个月没见瘦的不成人形。” 周肆本来就这么一说没想到沈行蹙了眉。 “人呢?” “我回来的时候还在包间。这会儿……” 周肆还没说完,人已经没了踪影。 姜玫回到原来住的地方,刚踏进小区就见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大G。 沈行蹲在昏暗的路灯下抽着烟,估计有一阵儿了,地上的烟头都好几个了。 姜玫隔着几米远停下脚步。 沈行掐断手里的烟头缓缓站了起来,抬腿走向姜玫。 背着光,那张脸看不大清,身形倒是一如既往的挺拔。 几个月不见,这人越发深沉。 寸发长了几公分,眉头紧锁着,身上多了几分阴郁颓迷。 距离不到一米,沈行停下脚步,站在对面细细地打量了几眼姜玫,见她身上瘦得皮包骨,沈行眉头皱得更深了。 “怎么瘦成这样了?” 沈行滚了滚喉结,嗓音低沉地问了句。 “工作强度有点大。” “没想过换个工作?” 夜色下两人站在巷子里,头顶的路灯蚊虫到处飞,这地儿安静,不到九点住户就关了灯睡觉。 姜玫抬头看着沈行,注意到他眼圈青了,精神状态也不大好,看了两眼姜玫移开视线,摇头:“这会儿没想换。” 沈行也没再说什么。 只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继续抽,抽了两口沈行吐出烟雾问了句:“能上去讨杯水?” “我有点饿。” 沈行又加了句。 “刚回来,没收拾。” “上去坐坐总可以?” 姜玫这回没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开了门,屋里一股子灰尘味。 姜玫换了鞋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至于沈行,她也没管。 屋里的东西得重新清洗过,姜玫清洗了烧水壶烧了一壶开水。 烧水壶插上电的那一刻姜玫疲倦地撑在洗菜池旁边休息。 等姜玫端热水出去沈行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脑袋搁在沙发上坐着睡着的。 睡着了眉头都还皱着,眼皮下一片青色。 姜玫没叫他。 沈行睡了不到十分钟就被一通电话叫醒。 醒过来的那一刻沈行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的是姜玫那张白净的面皮,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玩手机。 听到动静姜玫放下手机看了眼沈行,电话响个不停,沈行没接。 直到手机不响了沈行才揉了揉眉心,疲倦地开口:“这边事多,我没多少时间。” “老爷子进了医院至今没醒过来,家里乱成一锅粥,所有事都搁我身上了。” 沈行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黑色首饰盒推到姜玫面前,“上回走得急忘了给你。” “算起来时间过得挺快,都26了。” “以后有事找周肆,我跟他打个招呼。他出面比你容易得多,别只顾着拍戏,多注意身体。” “我这忙,先走了。” 沈行说完急色匆匆地离开。 没等姜玫说一个字。 上来这一趟不过半小时。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转场,故事背景又回到北京了。 第26章 《捧杀》上映那天是10.24。 也是沈行的生日。 姜玫一个人跑电影院买了张电影票看完了整部影片。 影片到最后安意当着宋越的面跳楼自杀, 摔下去时头着地,血流了一地。 那一幕出来影院哭声一片,姜玫旁边坐了对儿小情侣, 小姑娘已经哭倒在了男朋友怀里。 妆全花了, 嘴上一直说着安意太辛苦,宋越太渣。 这姑娘应该是齐衡的粉丝, 吐槽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家哥哥虽然渣,但是颜值真能打。都这样了还这么帅!” 那一场戏姜玫没用替身, 亲自上场的, 江逢导戏严格,全是真景。 她那天吊着威亚从三十楼一跃而下, 下去的那一刻失重感太强,头脑一片空白, 以至于到最后姜玫自己都觉得她是摔下去的。 那场戏拍完,她也跟死过一次一样。 片尾曲时姜玫压低帽檐戴好口罩跟随着人流走出影院。 出了影院, 姜玫刚开机,手机就被夏竹的短信轰炸。 姜玫皱了皱眉, 不着痕迹地点开夏竹的对话框,消息满屏, 夏竹发了不下一百张照片。 照片里沈行站在一栋三层别墅的草坪旁, 手里端着酒杯垂着眼皮没什么表情地听着旁边人说话。 一身剪裁得体的深黑色西装衬得人身高腿长、满身衿贵,举止投足间满是从容寡淡。 除了眉目间藏着几分敷衍, 看不出任何不适。 他这样的人在这种场合本来就是得心应手的。 姜玫在他身上找不到半点在新疆的影子,此刻的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名利场里,跟旁边那群老狐狸谈笑自若。 即便他什么都不说就站在那儿就有不少人贴上去。 姜玫一张一张翻下来发现全是沈行。 有敷衍的,有带笑的,也有吊儿郎当的。 每一张照片都抓拍得很好。 姜玫刚看完夏竹又发了几句话过来。 “徐姨给沈二哥办了个生日宴, 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沈二哥从早上开始一直忙到现在都没抽开身。” “我妈今天一直压着我,我走不开,电影首映礼我包了场,过两天我就去看。” “我刚刚翻了翻微博,已经上热搜了。你跟齐衡排第一,大家都在夸你演技好。阿玫,你很棒。” “我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一定会站在领奖台上拿到你该拿的奖。” “我这儿有点忙,先不跟你说了啊,照片是我偷偷拍的,看了就删了吧。” 姜玫抿了抿嘴唇,目光落在屏幕上,最后听了夏竹的话清空了聊天记录。 对话框瞬间变成了空白。 那些照片和对话全都消失,仿佛不曾出现过。 姜玫删完记录收了手机站在路边看着电影院的大屏幕,上面放的正是捧杀的片花。 大屏幕里她狼狈不堪,跟现在的自己没两样。 街道上节日气氛很浓,肯德基星巴克门口都放着圣诞树,上面挂着彩灯。 路人成群结队的路过,兴许是过节,脚步也缓了很多,好友聚在一块看个电影逛个街。 这是姜玫来北京的第六个年头,从最初的期待到现在的麻木也不过几年时间。 这几年她一事无成,回头看,尽是失望。 回想当年的斗志昂昂,如今想来,也只剩下笑话。 当初姜玫来北京拍戏沈行是第一个反对的。 一是不想她进娱乐圈,二是不想她来北京。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11 她能选上那部戏完全是意外,导演是青市人,回家探亲。 姜玫刚好住在那家隔壁,下午她回去拿东西刚好碰到即将返回北京的导演,导演一眼看中她,给她留了张名片,让她去北京找他。 姜玫那时候认为对方是骗子,没搭理。 过了几天,导演打电话给她,问她能不能去。 给的片酬是二十万。 姜玫缺钱。 为了二十万甘愿赌一把。 沈行知道这事的时候她已经买了火车票,时间是第二天下午的。 当天他还高兴地带着她跟他那群朋友聚会,聚会到一半沈行突然弯下身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火车票和那张名片。 沈行夹着名片瞥了两眼,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他俩在一起沈行虽然没个正经,可在物质方面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沈行那回是第一次发大火。 当着一大堆人,沈行摔了手里的杯子,指着她的鼻子问:“姜玫,你他妈有问过我的意见?我没跟你说过我不交娱乐圈的女朋友?” “你他妈就为了区区二十万就跟老子玩这出先斩后奏?老子喂了这么久,结果他妈喂了个白眼狼?” 姜玫当时什么都没回,就笑。 笑到最后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嘴很硬地回他:“我就爱演戏,您要是不想找娱乐圈的,那我俩分手得了。” 沈行气急败坏地骂了声滚。 姜玫离开前还梗着脖子回了两句:“从今以后,我姜玫跟您沈少爷形同陌路,您做您的天之骄子,我演我的戏。我出了什么事不用您负责,您也别和我再纠缠不清。” 从那以后,他俩往南朝北,谁也没见谁,谁也没提谁。 十一二月的北京气温下降到几度,不少人都穿上了棉衣。 姜玫找了家咖啡馆点了一杯黑咖啡坐了一下午,直到晚上七八点天都黑了才动身回去。 这一天下来,姜玫倒是没做什么,就是累得不行,回到家洗了澡就往床上躺了。 凌晨两点多沈行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姜玫睡得迷迷糊糊,翻身坐起来也没看是谁直接按了接听。 闭着眼睛说了一声谁,电话那端迟迟不说话。 姜玫被吵醒有些不耐烦,又见没人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刚挂断对方再次打了过来,姜玫不耐烦地按了挂断。 按错了,按了接听。 “姜玫,是我。” 沈行嘶哑的声音穿进耳朵,姜玫清醒了一大半,睁开眼看着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翻身开了灯。 灯一开,房间骤然亮了起来,俨如白昼,将屋里的每个角落照得干干净净。 姜玫神色不明地掀开被子起床,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零零散散的灯光,扯了扯嘴唇:“我知道。” “我在门口。” 姜玫手顿了两秒,挂断电话走出卧室。 门打开的那一刻,沈行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眉眼间满是疲倦,还穿着那身西装。 姜玫瞥了两眼侧开身子示意沈行进屋。 沈行没换鞋,直接踩着那双擦得发亮的皮鞋进了屋。 边走边脱掉西装外套,脱完扔在破旧的沙发上,解了墨蓝色领带,领口也松了两颗纽扣。 整个人疲软地倒在了沙发上,中途没说一个字。 只短短几分钟就闭上眼睡着了。 姜玫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盯着躺在沙发上的沈行,最后抬腿走了过去,沙发很小,沈行的长腿压根儿放不下。 只能憋屈地缩着腿,黑眼圈很重。 整个人身边萦绕着一股阴郁。 姜玫也没回房继续睡就坐在沈行对面的短沙发上打开手机刷微博。 刚登上微博就见微博粉丝已经涨到了两千万。 罗娴替她发了一条长微博,内容是关于对安意这个角色和捧杀的理解。 长文大概□□百字,姜玫粗略地扫了几眼,遣词造句都不错,估摸着是罗娴请专门的撰稿人写的。 用情颇深,要不是姜玫知道这文章不是她写的,她都会跟着感动。 可惜。 不是。 这条微博下评论将近三十多万,姜玫看了几条。 有夸她演技好的。 也有齐衡的女友粉过来宣誓主权的。 还有的是纯粹觉得她颜好看,路转粉的。 更多的是对这个角色的心疼,估摸着是那条长微博的带动,微博底下的评论全都是几百字以上的长作文,分享着自己的感受和经历。 姜玫没细看,退出评论又翻了一下热搜。 热搜第一条就是“许薇疑似恋情曝光”。 姜玫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刚点进去就瞧见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夜色下许薇的脸倒是拍得很清楚。 她同一个男人站在一辆车牌打码的大G旁边,男人只露出一个模糊的背影,连穿的衣服都看不大清。 竒_書_網 _w_ω_w_._q_ ǐ_ S_Η_U_九_⑨_ ._ ℃_ o _Μ 两人隔得很近,拍的角度很巧妙,照片看起来两个人像是在接吻。 底下评论已经超过几十万了,全都在不停揣测。 许薇出道以来没绯闻,这是第一次,自然有人想扒。 而且这男人光凭一个背影就让人联想翩翩。 网友指出只看背影就知道长得很帅,那满身的气质是装不出来的。 有的网友拿着那张背影,一个劲地跟各路男明星做对比,对比后发现都不是,提出背影男不是圈外人。 想来是个富二代,开着豪车再加上那令人遐想的背影,甚至让网友联想出一波又一波霸道总裁与娇艳女明星的戏码。 顺着往下还有人写了一长串的小说剧情。 许薇那方没有任何反应,不承认也不否认。 摆明了是想让网友自己猜,继续维持着热度。 姜玫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背影是谁。 这人正躺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熟睡。 穿的西装还没换。 姜玫没再看评论,关了手机起身走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姜玫打开水龙头捧了两把冷水扑在脸上。 冷水刺激下姜玫清醒了不少,抬着脑袋望了两眼镜子里的人姜玫抽了两张纸擦了擦脸上的水渍。 等出去时沈行已经醒了。 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姜玫没出声,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了两瓶啤酒,从厨房出去沈行已经接完电话。 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神色凝重地抽着烟。 姜玫抬了抬眼皮,拎着啤酒走到沈行对面坐了下来,自顾自地拿起一瓶喝了两口。 至于另一瓶孤零零地放在了茶几上。 两人都没说话。 一个抽着烟,一个喝着酒。 气氛冷清,无欲无求。 这世界上的苦难这么多,她也试图安慰自己不是她一个人在熬,可熬着熬着发现自己还是熬不下去。 第27章 窗外万家灯火阑珊, 屋里寂静无声,任时光悄然流逝。 姜玫喝完一瓶啤酒扫了眼烟雾萦绕下的沈行,沈行这会儿眼皮下垂、薄唇紧抿, 浑身充斥着委靡。 时钟滴答滴答响, 不知不觉间已经凌晨三点。 姜玫放下手里的空瓶拍了拍身上站起来。 脑袋有些昏沉,姜玫站起来缓了一会儿绕开沈行走进卧室。 人才躺床上, 门口就多了一道身影,沈行抬腿走进卧室, 脚步落到床尾停了下来。 趁着夜色, 沈行一言不发地盯着床上缩成一团的姜玫。 姜玫怕冷。 这屋没地暖。 盖了两层厚被也冷。 沈行蹙了蹙眉,掏出手机关了机, 窸窸窣窣脱掉鞋子上了床。 掀开被子的瞬间冷空气钻进被窝,姜玫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沈行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手紧搂着姜玫的腰肢,下巴搁在姜玫的脑袋上方, 感受到姜玫身上的凉意,沈行手臂握紧了些。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沈行薄唇贴了两下姜玫的额头。 “小区设施太旧,你搬去钓鱼台那边的公寓。钥匙我明天找人给你送来。” 姜玫身子一僵。 连带着呼吸都停滞了两秒。 姜玫躺在沈行的怀里突然觉得喘不过气, 她被搂得太紧。 沈行也察觉到了怀里人的反应, 沈行粗重地喘了口气,手慢慢攀爬在姜玫的背后, 轻轻拍了两下安抚姜玫的情绪。 等姜玫差不多缓过来了沈行才继续往下说:“那套公寓是我名下的。” “那边安保设施齐全,隐蔽性好。” “对你对我而言,都方便。” 姜玫的手指抓着沈行的衣服纽扣,仰着脑袋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是打算包/养我?” 沈行一顿,眼皮半垂, 透着微弱的光盯着姜玫那张无波无澜的脸,沈行轻斥:“姜玫,好好说话。” 热气洒了姜玫一脸,姜玫依旧窝在沈行怀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下一秒,姜玫明媚一笑。 “沈行,如果要包/养,我们按价来。我缺钱。” “至于那套公寓,我承受不起。” 沈行拧眉,冷嗤:“你非要这么贬低自己?” “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自个儿?” 这次姜玫没吭声。 第二天一早,姜玫醒来时旁边已经没了人。 仿佛昨晚是场梦。 梦醒,一切都过去了。 直到姜玫看到茶几上摆了一张纸条,姜玫才知道沈行昨晚是真生气了。 【合同过两天寄给你。】 姜玫不禁觉得好笑,当初沈行也是第二天早上留了张纸条就离开了。 不过那回是五十块人民币,上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 意思是她有需要可以打给他。 这次依旧这样,一点没变。 捧杀两天之内票房直奔八千万,姜玫一度成为热搜常客。 罗娴给她安排了一个访谈,就在明天下午。 捧杀一出来,不少投资商看到了姜玫身上的热度,广告倒是接了不少但没几个合适的,还有几个不错的剧本和综艺也向姜玫这边倾斜。 罗娴挑了几个合适的让她自己再选。 姜玫在家没事,看了一下午,选了一档挑战性强的综艺和一部长篇古代权谋电视剧。 等选完发给罗娴,罗娴当时就打了一个电话给她。 第一句话就是:“决定了?” “嗯。” “这综艺和电视剧都不是好走的路,综艺危险性太大,公司这边决定让你和齐衡一起参加继续炒cp。电视剧的女主角已经定了,女二女三女四都不错,你想想哪个角色你喜欢,到时候去试戏。” 罗娴说完顿了两秒又补充了一句:“周总下午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姜玫嘴角抿了抿,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要是周总……你也别拒绝,这圈子里要没人罩着,你再好的演技也得被埋没。你我都清楚,你走到这步不容易,捧杀的片酬算起来你也才拿五十万,这些钱全都拿来抵债都不够。” 姜玫面无表情地握着手机,垂了垂眼皮,语调平淡:“知道。” “行,我马上有个会要开。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尽量跟公司商量。” “嗯。” 挂断电话,姜玫神色不明。 — “门卡还有这份合同。” 周肆掏出一张门卡还有一份合同放在姜玫面前。 偌大的办公室,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周肆慵懒地靠在皮椅上,脑袋半偏,双眼皮半抬,似笑非笑地扫了两眼姜玫轻慢地开口。 姜玫视线轻描淡写地落在那张门卡和底下的合同上。 合同上写着“居住协议”。 沈行终究还是给她留了面子。 “这卡就钓鱼台那套房的,至于这合同是闻儿哥亲自弄的,除了律师、我们三个没别人知道。我早说闻儿哥要栽你身上,果不其然。” “姜玫,你倒是挺会演的。” 周肆话里满是不屑,脸上分明是瞧不上姜玫,姜玫没吭声,任由周肆发泄。 周肆越想越气,到最后端起旁边的咖啡灌了两口。 “知道闻儿哥为了你付出多少?这要是查出来了闻儿哥这几个月的心血白费了不说,就这二十多年的铺垫也全都泡汤。他那位置多少双眼睛盯着您不清楚?那我跟你说,他身上要有一点污点他面对的可是万劫不复。” “您应该也瞧见他现在的状态有多差。昨儿应付了一大堆人,晚了还得送许家那位,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让我给您这大小姐好生照顾着。” “说句实话,您就一祸害。” 姜玫面上没有半点反应,眼皮垂着,等周肆缓得差不多了姜玫才不咸不淡地开口:“您要解约随时都可以。” 周肆端着咖啡的动作一顿,闻言凉凉地睨了睨神色淡淡的姜玫,见她脸上没半点愧疚,周肆冷笑。 “呵,还真没说错。真喂不熟的白眼狼。闻儿哥对你不错了,你也别跟我拿乔,当初来北京不就奔着钱来的?” 姜玫笑了笑,嘴上说着,“您说的对,我就奔钱来的。” 周肆被姜玫弄得头疼也懒得再跟她扯,只让她快点离开。 姜玫刚走到门口周肆略带警告的声音砸向后背:“姜玫,您脸大,闻儿哥这会儿护着您。” “您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闻儿哥这样的人也不是想娶谁就娶谁的,您啊要捞多少就捞,捞完好聚好散,别缠他。” 姜玫手握在门把上没动,将近停了半分钟才挺直脊背离开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姜玫面无表情地按下一楼的电梯,电梯门一开,里面露出一个女人。 姜玫与对面迎面而撞,对方一身墨绿色v领收腰长裙,配了双透明矮跟凉鞋,短发,耳朵戴了一串银色长吊坠,精致的锁骨处吊着一条珍珠项链衬得人肤白貌美。 一头不规则的短发刚好及耳,长了张高级脸,单眼皮,唇薄鼻挺,眉眼间跟沈行有几分相似。 浑身散着疏离,视线落在姜玫身上两秒便不着痕迹地移开了。 没有任何情绪。 沈妍前脚出电梯姜玫后脚就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前姜玫听到周肆秘书恭敬地叫了声“沈小姐”。 “周肆哥在办公室?” “在的,沈小姐。” 电梯门伴随着秘书讨好的声音完全合上。 姜玫面无表情地倚在电梯壁。 沈行的妹妹,沈妍。 那个只出现在她耳边的人,她与她正面对上了。 她看到了她眼底的桀骜不驯,也瞧见了她与生俱来的骄傲。 是有底气的骄傲。 她就站在那儿什么都不说就让人莫名的自卑。 明明什么都没做。 可在她面前总是自行惭秽。 滴的一声电梯到了,姜玫握紧手里的合同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哒哒响,姜玫面不改色地往前走。 往前走,不回头。 姜玫是晚上搬到钓鱼台那套公寓的,去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行李箱。 算起来这些年她能搬走的东西也就一个24寸的行李箱。 住的是玉渊潭钓鱼台这片的公寓——七号院,地价三十万一平,沈行这套将近五百平,比邻中关村,地段极好。 姜玫开门的那一刻,入目的就是冷色调的装修,主调黑白灰,瞧着有股性冷淡风。 屋内东西摆放位置合适,墙上挂的全是名品真迹。 除了没人住的痕迹,这房什么都好。 姜玫提着行李箱进了屋。 刚踏进去沈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姜玫瞥了眼电话号码按了接听。 “搬进去了?” “嗯。” “一会儿我会过来,你要是困,先睡,不用等我。” 姜玫没说话,只静静地站在门口。 沈行那边忙,也没等姜玫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姜玫的心脏像是缺失了一块,心底一阵儿怅然若失。 沈行回来已经晚上十二点了,门开时姜玫正在看剧本。 听到动静姜玫抬眼看向门口。 沈行被一陌生男人扶进了门。 姜玫放下手里的剧本,穿着拖鞋走了过去,刚走近沈行的手就搭在了姜玫的肩膀上,语调寡淡地跟那男人提了一句:“沈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多说?” “沈深从小跟哥一起长大,虽然哥这几年没在北京,但哥放心,老爷子既然让沈深跟了哥,我自然是向着哥的。” “明早在这儿接我。” “好。” 沈深只最开始打量了一眼姜玫,到后面一个眼神都没往她身上看,离开时也体贴地关了门。 门一关,屋里就剩沈行两个人,他身上满是酒气,喝了不少。 姜玫扶着人往沙发走,沈行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落在她身上,短短几步的距离倒是费了姜玫不少力。 沈行没怎么喝酒,一是部队下了禁酒令,二是他胃不好,不太能喝。 今天谈了个项目,里面的人都是些长辈,虽然嘴上给他三分面儿,可暗地里还是把价一压再压。 他求人,自然得喝。 沈行撑到后面找了个借口离开,旁人就算有心压他也不敢强留,这会儿酒劲上头沈行头疼。 姜玫见他躺在沙发上难受得很,进厨房发现冰箱里食材丰富估计是他吩咐人准备的。 熬了碗姜汤。 端出去沈行已经睡着了。 眉头拧得很深。 姜玫脑子里不由来地冒出周肆下午说的话。 看着沈行睡觉都难受着,姜玫放下手里的姜汤,抬腿绕到沈行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沈行的肩膀。 只拍了一下沈行下意识地睁开眼,入目的是姜玫那张白净的面孔。 沈行松了一口气,忍着头疼坐了起来,嗓音暗沉,“怎么了?” “姜汤。” 沈行这才看向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姜汤,沈行抬眼诧异地看了眼姜玫,端起姜汤一口喝了下去。 姜汤下肚一股暖流滑过,沈行胃里舒服了不少。 “我去洗个澡,你先睡。” 沈行说完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绕开姜玫离开客厅。 再出来,沈行望着门口放着那24寸的行李箱皱了皱眉,姜玫还坐在沙发上看剧本。 “行李都收拾完了?” 姜玫抬眸看向沈行,沈行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还滴着水,穿了件墨蓝色睡袍,腰间的袋子松垮垮地系着露出精壮的胸膛。 水滴顺着脖子掉进那片胸膛,配上他那张英气逼人的脸,诱惑十足。 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格外吸引人。 姜玫看剧本刚好看到那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用在沈行身上没有半点违和。 沈行没听到姜玫的回应忍不住皱了皱眉,迈开长腿走到姜玫身边,见她正在看剧本,沈行多问了一句:“接了新戏?” “先看看剧本,角色还没确定。” “行李就那么点?”沈行难以言喻地盯着姜玫那张半垂的脸。 姜玫合上剧本,不咸不淡地点头,“该收拾的都收拾了。” “缺什么,跟我提。” 姜玫神色不明地望着沈行,见他面上认真,姜玫嘴唇动了动:“我没什么缺的。” 沈行见状也没说什么,瞥了眼窝在沙发上的人儿,弯身将人抱了起来大步走进卧室。 姜玫身形瘦弱,抱在怀里跟没抱似的。 人那么高,还不到九十斤。 沈行垂眸瞥了眼面色平静的姜玫,皱眉:“平时别减肥,多吃点。” “好。” 第28章 半夜, 姜玫被噩梦惊醒。 醒来满头大汗。 手摸了半天才打开灯。 灯开,满屋陌生,姜玫垫起枕头坐起身靠在床头。 膝盖半弯, 手肘撑在膝盖揉了揉凌乱的头发。 梦里的场景至今在她脑子里盘桓, 姜玫嘴里有些干,偏过头望了眼睡意深沉的人, 姜玫掀开被子赤脚摆在地板上走出卧室。 偌大的客厅一片冷清,东面放了一面墙的落地窗, 窗户看过去黑沉一片, 姜玫站在沙发处倒出她的身影。 公寓是复式楼,二楼只一间书房和一间主卧。 姜玫不太熟悉房间的构造, 翻了半天才找到酒窖。 看不懂酒名,姜玫随便取了一瓶。 酒一开冒出醇厚的酒香, 姜玫后背抵在吧台,单手拎着酒瓶仰头往嘴里灌。 房间一大就显得冷清, 屋内底层的灯全开着俨如白昼,姜玫一个人喝着酒倒是显得落寞。 沈行醒过来下意识地摸了一把旁边的位置。 空的。 找了一圈沈行才瞧见窝在落地窗角落边的姜玫, 她静静地坐在窗帘旁边,弓着背拎着酒瓶边喝边望着窗外。 身上穿了件雾蓝色吊带睡裙, 肩带掉了一半, 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裙摆刚到膝盖上一点, 没穿鞋,圆润的脚指头明晃晃地入了眼。 满身酒气,估计喝了有一会儿了。 沈行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迈开腿朝姜玫走了过去。 姜玫听到脚步声习惯性地偏过头,一眼撞进沈行寡淡深沉的黑眸,姜玫握紧手里的酒瓶没吭声。 沈行走近, 弯身蹲在姜玫身边,垂眸瞥了眼她手里握着的酒瓶沈行伸手接过瓶子放在一旁。 默不作声地拉起姜玫的胳膊将人带了起来,等姜玫站稳了沈行才替姜玫滑落的吊带拉了回去。 温热的手指触碰到姜玫的肩膀,姜玫僵在原地没动。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沈行低下头就可以碰到姜玫的额头。 “睡不着?” 沈行大拇指落在姜玫的脖子处轻轻碰了两下,语调散漫地问。 脖子有些痒。 姜玫颤了颤睫毛,摇头:“做了个噩梦。” 沈行垂了垂眼皮,视线落在姜玫巴掌大的脸蛋上,有几根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沈行一点一点地挑开头发丝。 等挑完了一把将人捞进了怀里。 手指轻抬起姜玫的下巴,俯身薄唇贴了上去。 大手轻扶着姜玫的后脑勺,一点一点蚕食姜玫,力度很温柔,每一下都小心翼翼,好似怀里抱着的人是经不起折腾。 到最后姜玫嘴里的酒香被沈行慢慢侵/略,身上只剩下他的气息。 夜色深沉,沈行的力度越来越重,到最后直接横抱着姜玫往那三米长的餐桌走。 脚步略微凌乱。 边走边在姜玫耳边轻呢:“搂着我的脖子。” “乖,帮我解睡袍。” “别乱动。” 沈行的声音嘶哑,透着蛊惑,姜玫满脸滚烫,手指下意识地顺着沈行说的做。 因为走动的关系,姜玫解了两三次都没解开,到最后沈行将人直接放在白玉桌上,大手握住姜玫白皙的手指放在腰间那松松垮垮的带子上。 修长、如竹节的手指轻领着姜玫。 睡袍散开的那一瞬间,那精实漂亮的腹肌进入视线,沈行的呼吸声也越来越重,姜玫喉咙发干,眼神往哪放都不对。 沈行漆黑的眼眸越来越幽深,眼皮微垂,手指轻拨开姜玫的吊带。 白炽灯下姜玫宛如红玫瑰一点点绽放,艳艳动人。 沈行喉结滑动,视线扫了一转,嘴角溢出一道轻笑,戏谑道:“美色误人。” 姜玫对上沈行调笑的目光轰的一下红了脸。 夜色深沉,屋内气息越来越暧昧。 一番春雨后窗外已经明了。 沈行慢条斯理地穿衣服,西装穿他身上多了几分禁/欲,笔直的裤管包裹着那双修长有力的大腿。 这会儿正垂着眼睑不慌不忙地扣袖口的纽扣。 纽扣扣完沈行瞥了眼躺床上没动的姜玫,眼皮抬了抬,薄唇微掀:“会打领带?” 姜玫闻言看了眼沈行手里拿着的暗红色条纹领带,下一秒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沈行身边,伸手接过沈行手里的领带。 “低头。” 姜玫声音有些哑,说这话时软绵绵的。 脖子处满是吻痕,锁骨下也有好几个。 沈行倒也没说什么,低着头等姜玫系领带。 姜玫手指白皙细嫩,系领带的时候一直在他面前晃,沈行愣是没移开眼。 等姑娘系好了沈行才笑着打趣:“倒是手巧,跟人打过?” 姜玫抬了抬眼皮,红唇微动:“你小时候没系过红领巾?” “……” 沈行被怼也没脾气,反而耐着性子问了句:“今儿有事?” “有一个采访。” “什么时候?” “下午三点半。” “什么时候结束?” “五点半。” 沈行淡淡地嗯了声,离开前交代了一句:“结束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晚上有个饭局你陪我去。” “嗯。” “床头柜那儿有张信用卡,你拿去添点儿东西。” 姜玫这次没接话。 沈行见状也没强迫姜玫,解释:“那卡是这几年的津贴。” “工资卡给你了还不高兴?” “怎么这么难哄。” 沈行说到最后眉眼间满是打趣。 姜玫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只抬了抬眼皮,提醒:“门铃响了,我去开门。” 姜玫前脚刚走,沈行后脚就跟了上来。 门口站的是沈深,姜玫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沈行拉在了背后,沈行面不改色地睨了眼沈深,语调不温不凉地吩咐:“转过身。” 等沈深转了身沈行才扫了扫姜玫,最后皱眉:“回去换衣服,我先走了。” 说完沈行开了门出去,离开前还不忘把门带上。 过程行云流水,姜玫连沈深的脸都没看清。 — 采访问题罗娴提前给姜玫过了一遍,问题都比较犀利刁钻,罗娴交代姜玫选答,不乐意回的就过。 作为捧杀的男女主角,齐衡和姜玫都在。 三点半,访谈正式开始,主持人是业内有名的名嘴。 第一个问题就拿姜玫开刀,主持人脸上笑得和谐,嘴上却不留情,第一个就是:“姜老师,您沉寂了四年再次爆红有什么感受?” “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您出演的安意被观众广泛接受喜欢,甚至很多人发长文为这个角色鸣不平,您是怎么看待这个角色的?会不会对您的生活和后面的演艺生涯有影响?” “每个角色都有存在的意义,安意对我而言只是演艺生涯中的其中一个,谈不上影响。” “跟齐老师第一次合作愉快么?看花絮您跟齐老师在片场很是默契,不知道戏外有没有发展的可能?” 姜玫刚抬了抬眼皮,看了眼旁边没说话的齐衡,抿了抿嘴唇,模棱两可地回了句:“这问题不如问问宋先生?” “宋先生?”主持人惊讶地问。 齐衡就坐在姜玫身边,闻言也暧昧地看了眼姜玫,宠溺地笑了一下,故意解释:“安安一直叫我宋先生。” “戏里的称呼?” “毕竟在戏里我跟安安相爱相杀,到最后我这渣男辜负了安安,如今在戏外只能求生欲强点,求安安原谅了。” 主持人也跟着笑了笑,故意将气氛炒到高潮,“那齐老师对戏外的姜老师有没有一点心动?” 齐衡闻言视线落在旁边垂着眼皮没说话的姜玫身上,他本来就走的是温柔路线,这会儿眼神更加温柔,当着主持人的面回答:“安安长得这么漂亮,性格又好,在剧组工作又认真努力,我自然是心动的。” …… 采访结束刚好下午五点,比之前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 姜玫没带助理,公司也还没配车,这会儿就她一个人。 “安安,等等,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姜玫转身,齐衡朝姜玫的方向走近,姜玫站在原地没动。 等齐衡走近,姜玫疏离地笑了笑,“齐老师有事?” “合作了这么久还没要到你微信,我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姜玫愣了一下,她微信里联系人屈指可数,这几年来也没人找她,她都习惯了。 齐衡这么一提姜玫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忸怩,掏出手机同齐衡扫了一下加了好友。 两人隔得很近,不远处的狗仔见状全都拍了下来。 “别看,就当为电影宣传。” 姜玫正想回头看,齐衡伸手挡住姜玫的脸,示意她别看。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12 停车场里另一辆保时捷里男人慵懒地靠在车里,面无表情地瞧着不远处的那对璧人。 眼见着狗仔离开,沈行抬了抬眼皮,语调寡淡:“吩咐下去,她的绯闻任何一家媒体都不许爆。” “好。” 齐衡本来让姜玫坐他的车离开,姜玫拒绝,齐衡的车刚走一辆低调的卡宴车就停在了姜玫身边。 姜玫还没来得及看,后排已经开了车门,露出一道修长的身影,里面的人开口:“上来。” 姜玫点头,坐了上去。 刚上去就察觉到了车里的气氛不对。 “沈深,先找个地儿吃饭,隐蔽点的。” 沈行手里还拿着一叠项目合同,姜玫粗略地瞥了眼,隐约看到了国/土局三个字。 意识沈行手里的东西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姜玫不着痕迹地避开视线。 “刚那人谁?” “哥,那人就新晋影帝齐衡,目前是国内最受欢迎的男艺人。男女老少通吃,前两年拍了部军旅片,老爷子还夸过两句。” “丑。” 沈行冷嗤一声,评论。 沈深…… 姜玫……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预收文《月亮不乖》,感兴趣的小朋友可以收藏呀! 文案: 姜梨跟表妹长得七八分像,表妹整天逃课打架,为了让舅妈安心,姜梨代替高三表妹上学。 没想到表妹同桌是个高冷帅气的校草,姜梨天天撩拨。 校草迷妹万千,压根儿不搭理姜梨,姜梨嫌没趣也就不理了。 毕竟,好男千千万,没必要吊在一棵树上。 直到某一天,马甲险些被周寻识破,姜梨怕出事准备灰溜溜地离开。 还没来得及逃就被人扯住了衣服,姜梨回头,对方似笑非笑,漆黑的眼仁里装着阴郁:“姐姐撩了就想跑?” “姜梨,你有胆撩没胆负责?” “姐姐,教室可是有监控的,你偷亲我的时候没动脑子?” 姜梨…… *今天也是暴露马甲的一天 *只撩可以不负责么? 已于8.9号截图 第29章 临近下班点, 本就堵的道更堵了。 前后左右到处挤满了车,卡宴被堵在中间寸步难移。 半个小时内沈行已经接了两三通电话,最后一个电话是徐敏打来的。 车厢安静, 沈行没开免提姜玫也能听到一两句。 “闻儿, 晚上有空回家跟家里人吃个饭?” 沈行握着手机满脸无奈:“徐教授,您不知道我最近忙得晕头转向呢?我马上还有个饭局, 今晚真推不开。” “真推不开还是跟我撒谎?” 徐敏在那端疑惑地问了一句,话里话外都是试探。 沈行揉了揉眉心, 语调多了两分疲倦:“您要真不信, 自个儿问问小深,他天天跟我一块儿转, 您想知道什么保管他什么都跟您说。” “行行行,我信你还不成么。你这孩子怎么还跟我较真儿了。” “您要没事儿我挂了。” “哎等等, 你这孩子。跟小薇都上了热搜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要不是今儿看了新闻我还不知道呢。” 沈行皱了皱眉, 显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什么热搜?” “还不就是那天你生日送人回去被偷拍的。人小薇是公众人物,身边不少狗仔盯着, 你也不知道注意点。这关头要真拍出什么,对你影响不好。” “行, 我知道了。我这儿真有事, 先挂了。” 电话结束,车里再次陷入沉默。 沈行粗略地瞥了眼没吭声也没什么表情的姜玫, 抬手松了两下领带,解了领口的扣子,等舒服点了才跟姜玫搭话:“饿了?” “还好。” 姜玫默默看了眼沈行,沈行这会儿懒散地倚在后座,眼皮半阖, 脸上挂着倦意。 “沈深,以后有关我的事都不许上热搜新闻。” “明白。” “过两日给许家那位随便选两样礼,你亲自去送。” “哥放心,您交代的事我一定给您办妥当。只是许小姐那边这两天一直跟我打听您的行程,听许小姐经纪人透露许小姐过两天要参加一档综艺节目。许小姐想知道您能不能作为特邀嘉宾抽出时间录一期。” “什么综艺?” 沈行本来想说不去,突然想起姜玫沙发上放的那堆里面有一档综艺,沈行转了个口。 “好像叫什么生死时速。就在青市录制,是个挑战性节目。许小姐经纪人那边说有五个常驻嘉宾,其中一对儿正是……齐衡和姜小姐。” 姜玫听到生死时速这四个字下意识地看了眼沈行,目光刚好跟沈行对上,姜玫愣了一下立即避开视线。 沈行多聪明的一个人。 姜玫这一下他就明白她接的就是这档综艺。 “一对儿?” 沈行捕捉到这三个字眼,不咸不淡地重复一遍,尾音上扬,多了两分疑惑。 语调很温柔,可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沈深猛地结巴:“就齐先生和姜……姜小姐两个人……” 沈深从昨晚见到姜玫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做好思想准备,毕竟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这两八竿子都打不着是怎么走到一块的。 沈行寡淡地抬了抬眼皮,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敲了两下车窗,不怒自威:“跟老爷子待了这么久,还没学会怎么说话?这回儿车里都是自个人,下回呢?等着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沈深错了,下次不会再犯。” 随着沈深的伏低,车内气氛突然尴尬起来,姜玫作为被挂嘴边的人倒是插不进一句嘴。 索性外面突然通了,车流穿梭起来,卡宴也动了。 — 选的是一家私菜馆,在胡同里边,位置偏僻,这边人少。 往里走车开不进去,停在了边上,沈行拎起深灰色长款大衣示意姜玫下车。 下了车,沈行倒是没穿大衣,看了眼姜玫,随手将手里的大衣披在了姜玫的肩膀。 大衣搭上来的那一刻姜玫身上裹满了沈行的气息,衣服长,拖到了姜玫脚后跟,将她人遮得严严实实。 沈深找位置停车,沈行则搂着姜玫往胡同深处走,两人穿梭在狭窄的胡同里从后看像极了拍民国电影的明星。 姜玫今日选了身深红色v领收腰红裙搭了件浅棕色大衣,如今裹着沈行的大衣显得累赘,可两人这么一走倒是登对得紧。 北京风大,没走两步姜玫的头发被风糊了一脸。 姜玫正准备把头发扎起来旁边的沈行已经将人搂在了怀里。 胡同深处转了两个道往里再走了几步才到目的地。 那边的人跟沈行熟,沈行一进去店里的服务员立马恭敬地领着人往里请。 外面看着不起眼,到了里面姜玫才发现别有洞天。 店里装潢精致,走的是古典风,处处透着端庄大气。 侍者直接带着姜玫他俩进了一间包间,包间在走廊的最深处,一般的客人也注意不到这块儿。 隐蔽性是真好。 进了包间沈行漫不经心地跟人说了声老样子,说完关了门抬手提姜玫取了外套。 屋内暖气足,姜玫进来站了两三分钟就感觉身上开始回暖了。 沈行放好衣服,抬腿走到八仙桌前拉开椅子示意姜玫上前坐。 等姜玫坐好了沈行才拉开姜玫对面的椅子,等了几分钟菜就上齐了。 姜玫粗略地扫了几眼,全是老北京的特色菜。 四喜丸子、福寿肘子、五香酱肘花……全点了。 就两个人吃,点了一大桌。 沈行倒是没觉得什么,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沈行点评一句:“这家的菜做得正宗,你尝尝。” “这家厨子祖上是宫里御膳房的,平日供不应求,想吃还不一定吃得着。” 姜玫淡淡地嗯了一声,拿起筷子跟着吃了几口。 吃到一半门口响起敲门声,三声后走进一穿着马褂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见到沈行满脸惊喜,嘴上说着一嘴流利的北京话:“沈先生要过来怎么也没跟我先吩咐一声。您吃得可还习惯?要不,我再让人单独给您上几道新出来的菜?您……” “改天再说。” “那沈先生有什么事再叫我,我就不打扰您用餐了。” 说完马褂男退着出去了,出去前还亲自带上了门。 姜玫抿了抿唇,瞥了眼那扇门没出声。 沈行面不改色地替姜玫夹了一小块肘子肉,没当回事地提了一句:“多吃点,一会儿饭局可吃不了什么。” 姜玫垂眸看着碗里的那块肘子肉默默地点头,夹起肉沾了一下酱放进嘴里。 沈行连续夹了两三筷,夹第四次时姜玫眉头皱了皱,拒绝:“我下部戏得瘦,不能吃多了。” “还要瘦,皮包骨?” “上镜显胖。” 沈行不咸不淡地睨了眼放了筷的姜玫,喉咙滑动两下,轻嗤:“抱着硌人。” “……” 吃完刚好八点,出了胡同外面天已经黑了。 胡同里几盏昏暗的路灯还坚持着,姜玫穿着高跟鞋,地滑,差点摔地上。 沈行见状扶住姜玫的腰带着人往外走,时不时地揶揄两句:“穿这高跟鞋活受罪呢。” “这当了女明星还真就不一样了。” “这腰细得都快拧断了还减肥,真这么娇气?” 姜玫没吭声,手轻放在沈行的手臂跟着人走出胡同。 沈深早在原来的位置等着,见两人出来识趣地下车打开后排的车门,即便两人贴得紧,沈深也没多看一眼。 等到了酒桌姜玫才发现这包间坐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坐了大概有七八位,除了沈行没一个带女伴。 姜玫虽然不怎么看新闻报纸,可也知道这屋里的人个个都是能上报的,上的还不是那些不起眼的娱乐报。 这包间不是她该待的。 姜玫没待几分钟就找了个借口出了包间。 走到连廊尽头,姜玫从包里掏出一根烟,神色不明地靠在窗台抽了起来。 “姜小姐。” 背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姜玫下意识地转过身。 只见一直寡言少语的沈深笔直地站在姜玫对面,此刻正欲言又止地望着她,估摸着是有什么话要交代。 姜玫朝人淡淡地笑了笑,“您说。” “姜小姐客气了。哥刚刚吩咐让我照顾点您。哥说了,姜小姐要是在包间待不惯不用回去了。隔壁包间是空的,您可以去那坐坐。” 姜玫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沈深,红唇抿了抿,略带疑惑地问了句:“他最近一直这么应酬?” 姜玫出来时沈行已经喝了三杯,那群老狐狸嘴上说得好听,可酒却是一杯又一杯地给沈行倒。 沈行也没拒绝,姜玫即便想说几句也没资格,她见不得沈行这样,索性逃了出来。 “哥最近忙一个项目,头上压力大,明面上上头的人都答应得挺好,可落到实处时到处给哥使绊子。” 沈深说到这停顿了两秒,迟疑地看了眼姜玫,颇为无奈:“几家最近闹得不愉快,哥才回来根基不稳,全都得靠自己打理。他是继承人没错,可大家都观望,想知道他的能力。他自个都跑了好几趟了,今天这几位也是故意吊着哥,哥这才跟人约了饭局。” “许家……闹得最厉害。面上几家都挺好,可暗地里都挺乱。姜小姐,这里面弯弯绕绕太多,我不便多说。” “我也不知道您跟哥什么关系,只想提醒一句,姜小姐是公众人物,日后很多事都不方便,您多注意点。今天要不是哥出现,您跟齐先生的新闻早上热搜了。” 姜玫默不作声地盯了几秒沈深,那张冷白的面皮上挂着似笑非笑,“他没跟你说,我跟齐衡最近在炒cp?” “啊?” “我说,沈行多此一举。” 姜玫话音刚落,走廊便响起一道细碎的脚步声,姜玫抬眼,视线触及那道身影脸上滑过一丝诧异。 第30章 那是……沈妍? 姜玫掐断指间的烟头,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沈妍身上。 跟她之前见到的清冷高贵的沈妍不同,此刻的沈妍满脸窘迫,正跪在包间门口干呕。 暗红色的包间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周肆弯着腰耐性十足地拉起半跪在地上的沈妍, 沈妍刚站稳,仰着脑袋看了眼周肆, 猛地冷笑一声,抬手一巴掌甩在周肆的脸颊。 打完一把推开周肆高傲地挺直腰板, 擦了两下被周肆碰过的地方转身下了楼。 过程行云流水, 不带一点犹豫。 甚至连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肉眼可见的速度,周肆的脸已经黑沉下来, 目光阴沉地盯着沈妍离开的方向,最后摸了两把嘴角冒出来的血。 缓了不到两分钟周肆跟着追了出去, 只是没多久又回了包间。 回来时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 姜玫抿了抿嘴唇,瞥了眼旁边隐忍不发的沈深, 貌似无意地问了句:“刚刚那是沈行的妹妹?” 沈深紧了紧喉咙,恢复平静, 面上不显分毫,可搭在身前的手却是紧握着的。 “姜小姐, 我还有点事, 一会儿哥出来麻烦您替我告个假。” 沈深说完掏出车钥匙递给姜玫,迟疑地问了声:“您会开车吗?要是不会我找个代驾。” 姜玫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会。” 沈深没等姜玫反应直接把钥匙塞给了姜玫,随后脚步慌乱地离开原地。 姜玫在走廊站了一会儿,没多久就看到了楼下那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 两人在昏暗的路灯下扯了半天,最后沈妍扑进了沈深的怀里,地板上印着两个人的影子。 缠绵又亲密, 宛如一对热恋中的恋人。 姜玫若有所思地抬了抬眼皮,原来……沈深喜欢沈妍啊。 那周肆又扮演什么角色? 姜玫嘴角溢出轻笑,似乎觉得挺有趣。 饭局结束已经将近十一点。 卡宴车里,沈行瘫软地靠在后排,神色疲倦地睁开眼,瞥了眼开车的人,没见着沈深,沈行皱眉:“沈深呢?” “他?有事吧。” “什么时候的事?” “没多久。” “倒是听他的话,我平时跟你提的事你倒是没听一句。敢情我这是请了两个祖宗?” “我让你陪我在饭局转一圈,您倒好,没待两分钟就溜了。我在里头喝酒连个盛碗醒酒汤的人儿都没有。怎么?真觉得我是什么冤大头呢?” 沈行今晚受了气,这会儿全撒在了姜玫身上,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不满。 姜玫倒是不慌不忙地开着车,透过后视镜掠了两眼后排的沈行,沈行喝了酒难受正撑着额头揉眉心。 窗外万家灯火通明,霓虹灯点缀着整座城市。 八街九陌,人山人海。 姜玫第一次来北京差点被这繁华都市迷了眼,那时的她也不过二十岁。 沈行这人有多狠? 她刚踏进北京就被他上了一堂至今难忘的课。 这人当着一众人的面将她的自尊踩得稀巴烂。 他最看不得别人欺骗他,她偷偷买火车票这事没跟他提一句。 她准备走之前提的。 没想到还没提就被他知道了。 她第二天启程去北京,他隔日就买了飞机票。 火车到达北京西站,这人就堵在火车站门口等她。 一路上他领着人开车带着她逛了一圈北京城,一点一点地给她指这是哪儿是干嘛的,哪儿是多少价位的人能进的,哪儿是什么身份能做的…… 晚上强行拉着她去参加他朋友的聚会,聚会上那群公子哥身边都有一两个小蜜,沈行领着她进去时旁人也这么看她。 他也不解释,任由人当着她的面开黄腔。 那时候姜玫身上还有骨气,当着众人的面要离开,沈行不准,姜玫直接甩了一巴掌在他脸上。 她打完,沈行眼眸里装着狠,只差动手还回去。 那是沈行二十多年来第一回 被人打。 可那天,沈行让她彻底明白了人是有三六九等的。 他侮辱人的方式向来这么直接。 这些年下来,她受到的侮辱比沈行给的多得多,可沈行做的那些事给她的伤害远比其他人深、远比其他人狠。 姜玫也不清楚怎么就突然想起这事了。 论恨或者其他,她是没有那么明显的。 她跟沈行顶多是因为站的位置不同,所做出来的举动也不同,怪不了他。 说起私心,两个人都有。 他俩能到哪儿,姜玫说不清楚,沈行也不能。 姜玫只知道,她对沈行爱是爱的,恨也是恨的。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说话,一直到了车库停了车姜玫才熄火下车,等她开门才发现沈行已经在车里睡着了。 估计睡了一阵了,呼吸平稳,睡得正熟。 姜玫手撑在车门,犹豫了几秒,默默关了车门没打扰他。 这边小区安全性高,一般人不能进来,姜玫也不怕有狗仔拍照。 综艺嘉宾名单已经出来,罗娴刚给她发了消息,姜玫打开一看,入目的就是许薇的名字。 跟齐衡并排着。 按咖位排的。 姜玫第三,排在后面的还有两个不太熟悉的名字,姜玫没听过也没见过。 捧杀火了以后倒是有不少明星重新关注她的微博,有的还专门艾特她分享了电影观感。 这个圈子向来如此,你火了到处都是朋友,你被雪藏没人记得住你。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人应该要有自知之明的。 这样,不会过度期待也不至于过度失望。 刚发没多久,齐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语音通话来得猝不及防,姜玫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点了接听。 刚按下那端的齐衡便笑着开了句玩笑:“安安秒接,这速度倒是让我意外。” 姜玫有些尴尬,抬手揉了揉头发,尽可能自然地转移话题:“齐老师有事?” “没事就不能跟安安交流交流?” 齐衡是那种温柔型的,脸上总挂着笑,让人不知道怎么拒绝。 现在也是。 姜玫吃软不吃硬,齐衡偏偏往软处来,她就算有心反驳也没法拒绝。 只能闷闷地吃了这哑巴亏。 齐衡见姜玫没吭声,微微叹了口气,语调温柔地解释:“罗姐刚跟我发了综艺名单,让我俩商议一下如何营业cp粉。” 姜玫了然地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稍微自然了一点。 “齐老师的想法?” “我前几天看了超话,我俩的超话已经千万阅读量了。公司的意思是我俩继续组cp炒热度,但是我俩现在没什么爆点,热度持续不了多久就会下去……” 说到最后齐衡慢悠悠地接了一句:“既然没有爆点那我们就制造爆点。如果让媒体自己拍到了所谓的独家新闻呢?” 姜玫后背撑在车门,握着手机神色不明地听着齐衡的话。 她对于齐衡的意思并不意外,说句实话,齐衡这么做没多大的好处,他这地位已经不需要要用花边新闻支撑热度了。 但是姜玫需要。 媒体对她褒贬不一,不少营销号还在疯狂挖她黑历史,对家恨不得踩死她。 她的再次爆红让不少对家忌惮,好不容易把她踩下去,自然那些人恨不得再次将她给弄下去。 姜玫思考了一阵儿,笑着开口:“齐老师的意思姜玫明白,那我们改天约个时间喝个咖啡聚聚?” 齐衡一听也跟着笑了,温润地回了句好。 姜玫本来准备挂电话,手指还没按下去,齐衡意味深长道:“安安,进了这个圈子,很多事都是我们无法预料也无法判断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没人在意。外人只觉得这圈子光鲜亮丽,可背后到处都是污秽算计。我希望你能坚守自我,做你想做的。” “天赋我看了很多次,至今没有超越你的表演。合作捧杀时我还担心你许久没演戏生疏了,没想到沉淀几年你的表演更精湛了。说起来,我到现在都没有走出电影。至今对你很是愧疚。” 齐衡话刚说完,一道慵懒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跟谁打电话?” 姜玫手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捂住听筒挂断电话。 齐衡那边看到已经结束的语音神情多了两分复杂。 沈行不知道醒了有多久。 姜玫因着沈行突然出声吓得不轻,心跳也停跳了好几拍,握紧手机瞥了眼车里坐起身正整理衣服的人,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同事。” 沈行透着车窗睨了眼站在门口的姜玫,薄唇掀了掀,“同事?” 姜玫不着痕迹地退开两步,等沈行下车了才将车钥匙递给沈行。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电梯。 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姜玫站在角落里,沈行站在门口按了一下楼层。 电梯一点点上升,最后到了楼层停了下来,沈行率先迈开腿走出电梯姜玫跟在后面。 走廊幽深,姜玫只听见两人细碎的脚步声。 沈行漫不经心地按了密码,门一开,沈行直接将人扯进了门。 砰的一声关了门,沈行将人摁在门上,大手掐住姜玫的腰肢,俯下身子凑在姜玫的耳朵旁,薄唇轻抿,嘴角溢出一声冷嗤。 “少跟娱乐圈的人接触。” “我也是娱乐圈的。” 姜玫仰着脖子不甘示弱地回了句。 沈行淡淡地抬了抬下巴,大拇指附上姜玫的耳朵,有意无意地捏了几下,眼见着耳朵捏红了才懒散问了句:“你难道不是我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天试试日六!这本书难写,速度拉不上来。按平时……我写三千的都能写六七千了。 第31章 “你应该明白, 我不属于任何人。” 姜玫背抵在冰冷的门上,抬着下巴,眉眼坦荡地回应沈行。 沈行漫不经心地垂眼, 手指轻落在姜玫的头顶, 捻起一小撮头发玩了一阵儿,薄唇一掀:“所以?你这意思是跟我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你说呢?” 姜玫神色淡然, 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装着无辜。 “不早了,睡觉。” 沈行突然变脸, 松开姜玫, 大步离开。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从一个看着好说话的人变成了那个疏离冷淡的沈行。 这样的人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姜玫早就领教过。 当初这人做的事可比现在恶劣多了。 她刚刚那句话不只是提醒沈行, 也是警醒她自己。 姜玫晃了晃神,嘴角僵硬地扯出一抹笑。 她跟沈行之间。 难。 艰难。 姜玫上楼, 沈行并不在卧室。 等她洗完澡出来,沈行刚好推开卧室的门。 门一开, 沈行修长的身影露出来,裹携着光, 满身烟酒味。 两人只对视了一眼便各自移开了视线。 夜色深沉,窗外漆黑无光, 屋内安静如斯。 姜玫以为沈行不想搭理她, 倒是没再主动招惹他,自己往边上趟。 黑暗里沈行凉凉地嗤了一声, 语调不温不凉:“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抱都不能抱一下了?” 姜玫…… 几秒后,姜玫又往床中间挪了挪。 这回儿沈行似乎察觉到了,阴阳怪气地扯了句:“这回儿倒是挺听劝。” “……” 姜玫没再搭理沈行,盖住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哪知刚闭眼就被沈行长臂捞进了怀里,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转瞬姜玫的脸便靠在了沈行坚硬的胸膛。 腰间被一只大手搂住,两个人紧贴着,互相传递着温暖。 沈行抱到人晚上的憋屈似乎消散了不少,得空的那只手碰了碰姜玫柔软的脸蛋。 最终落在了姜玫的红唇,大拇指轻轻摩挲了几下,触感柔软,沈行叹息了一声,疑是妥协:“姜玫,我们好好过。” “能过多久,过多久。” 姜玫的身子一僵。 她听得出来沈行的无奈,也明白他此刻想要跟她过下去的心。 可他们都清楚。 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人,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天差地别的阶级。 一个想要融入进去势必要脱胎换骨、备尝艰难的阶级。 即便她硬生生地进去了也不见得能融入。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不过是平添了几分笑话。 你见过哪个女明星嫁给富豪日子好过? 况且,这人的家底可不是一般富豪能比的。 夏竹那次有意透露,只说了一两句姜玫便清楚沈家水深,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姜玫想到这默默抿了抿唇,夜色下两人的感官倒是很敏感,姜玫只呼吸重了一下旁边的沈行都察觉到了。 两人都没往下说,都明白再说下去那层遮羞布就要被撕破了。 一旦撕破,装都不行了。 有些事即便知道也不应该大张旗鼓地说出来。 烂在肚子里,挺好。 早上,姜玫是被沈行的说话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沈行穿着黑色衬衫扎进了深色西装裤,皮带勾勒着那刚劲的腰身。 沈行身材比例很好,标准的宽肩窄臀,三七分,比模特身材还略胜一筹。 这会儿人笔直地立在落地窗前,如竹节的手指握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出声:“妍妍从小就是老爷子培养的,她做事您要是瞧不惯别跟她计较。跟老爷子一个脾气的,凡事不如她意,她能善罢甘休?” “沈深?他怎么了?” 姜玫听到沈深的名字下意识地捏了一下手里的深蓝色被子。 没等姜玫反应,沈行慵懒的嗓音已经传了出来:“就这一众小辈里,要数沉稳听话的还真就沈深一个人儿。您不过是瞧他是老爷子战友的孙子,身边没个倚靠,配不上妍妍罢了。” “按理说小深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俩从小长在老爷子身边这关系亲近点也无可厚非。万一没事您这一掺和不是让两人寒了心?” “到时候我怕您想后悔都来不及。外人指不定就看您笑话呢?” 沈行隔得不远,可背对着姜玫,姜玫看不清他的神色,只透过语气窥探出两分沈行此刻的敷衍。 不知道对方又说了什么,沈行突然笑了一声,吊儿郎当地贫了句:“您在我身边安了不少人,我能跟哪个女明星混?” “许家那位我可不敢轻视了。您不一直想让我娶人家么,怎么这回儿倒开始埋怨人姑娘是个公众人物了?趁着还没正式订婚,您要想退可赶紧的,别耽误人姑娘。” 沈行说这话时意有所指地转过头看了眼姜玫,见她已经醒了,沈行抬腿走近,一边儿接电话一边儿伸手替姜玫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隔得近了,电话那端的声音也清楚地落进姜玫的耳朵。 “你当初在青市的那个女孩我看最近演了部电影,那姑娘不是什么正经人,你少接触。” 沈行眼见着姜玫面不改色地掀开被子下了床,神色自若地拉开衣柜的门选了件深灰色毛衣配了条蓝色牛仔裤。 就当着沈行的面脱掉了身上的睡衣,一时间,春光乍泄,皮肤白得反光。 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明晃晃地显了出来。 白皙的手指从里面挑了件黑色蕾丝/内/衣,扣的时候估摸着看不着扣,跳了两颗。 沈行挑了挑眉,绕过床尾,将人肩膀转了过来,大手解开扣子重新替姜玫扣上。 扣上的那一刻沈行恶劣地捏了一把软肉,薄唇贴在姜玫耳边轻声细语:“蕾丝不错,我喜欢。” 姜玫若无其事地睨了眼沈行,当着他的面捡起床上的灰色毛衣套上,再套上牛仔裤,拖着拖鞋走出卧室。 刚下楼门铃声便响了。 姜玫以为是沈深,下意识地开了门。 门一开。 沈妍的身影映入眼帘。 姜玫握着扶把的手顿了顿。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13 沈妍见到姜玫除了最开始脸上滑过一丝意外,到最后已经恢复正常,好似这个插曲没出现过。 依旧优雅从容,高级脸上挂着冷漠,穿了件长款棉衣,戴了一个暗红色贝雷帽,妆容精致,宛如高傲的孔雀。 “我哥呢?” 沈妍对于姜玫没有半点议论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只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 姜玫求之不得。 侧开身子让沈妍进了屋,沈妍翻出鞋柜里没用的那双粉色拖鞋,礼貌地问了句:“这鞋,可以穿?” “您随意。” 沈妍这么一问倒显得她是女主人似的,姜玫神色不明地看了眼换鞋的沈妍。 换好鞋,沈妍将手里的包扔在了一旁的柜子上,顺便脱掉了身上厚重的棉服、摘掉了贝雷帽。 “他在楼上。” 姜玫望着沈妍纤细的背影突然开口。 沈妍闻言偏过头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姜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沈妍放弃上楼。 “我就在这儿等他。有水?我有点渴。” “有。” 姜玫迈腿走进厨房,轻车熟路地倒了杯热水送到了沈妍手里。 沈妍接过开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两个不熟的女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往来。 “我哥最近一直在这边?” “嗯。” “本人比电视好看。” 沈妍抿了一口热水,似是而非地开口。 姜玫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沈妍,见她脸上波澜不惊,漆黑的眼睛里装着平静,估摸着这话不是客套话。 “也就这张脸能看了。” 姜玫倒是没否认。 沈妍时不时看一眼楼梯,估计是找沈行有事,可她也不催促一声,就这么等着。 不得不说,两人真是亲兄妹。 这运筹帷幄的姿态都差不多。 凡事到他们那都能做到风轻云淡,即便心里急得难受脸上也不带一点情绪。 姜玫抬了抬眼皮,想起沈行接的那个电话再联想到现在的沈妍隐约猜到沈妍来这是为了什么。 “姜小姐,你跟我哥认识多久了?” 沈妍打断姜玫的思绪,貌似无意地问。 “八年。” 沈妍眼里滑过一丝诧异,“那挺久。” 说完沈妍又点评一句:“我哥这人当哥哥不错,当军人也可以,唯独不能做/爱人。” 姜玫搭在膝盖上的手僵了一下,唇角扯出一抹浅笑,不附和也不反驳。 “之前有一小姑娘喜欢我哥,天天缠着我哥,各种献殷勤,感动了我哥身旁不少人。好几个还牵桥搭线,结果你猜我哥怎么说?” 姜玫唇角扯了扯,事不关己地配合沈妍:“怎么说?” 沈妍眨了眨眼,语调散漫:“我哥说那姑娘这么追人这辈子都追不上。他瞧不起贴上来的。” 姜玫不了解沈妍,不过照着沈行的性格,他这位妹妹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人儿。 这会儿看似在和她讲沈行的情史,何尝不是警告她沈行这人不吃贴上来的。 这群人总是这样随便将人订在墙上评头论足,也不在意听的人在不在意,只顾着说出来,听不听就不在他们的事了。 姜玫向来不屑也不乐意参与。 沈妍也不傻,自然看出了姜玫不怎么喜欢这段插曲,过了一阵儿沈妍搁下手里的玻璃杯,不着痕迹地掠了眼姜玫,疑是认真地说了声:“我哥对你不一样。” 姜玫没吭声。 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沈妍笑着站了起来,绕开姜玫朝沈行走近,“谁跟你说我在这儿的?” 沈行蹙了蹙眉,望着突然出现的沈妍问了声。 沈妍这会儿没了疏离,亲近地抱着沈行的胳膊,满脸无辜,声音也柔了几个度,当着姜玫的面对着沈行撒娇:“哪有你这么当哥哥的。” “回来几个月也没见你回几次家,许你不回去,就不许我来找你了啊。我这不是想你了么。” 沈行不动声色地睨了睨挂在他身上的沈妍,面无表情地揭穿:“平日躲我都来不及还想我?说吧,为了谁来的。” 沈妍见这么快被揭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解气地拍了两下沈行的手,不满地说了句:“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妈刚给我打电话你就来了。倒是凑巧,这事都一堆了。知道我忙还故意给我添堵,你还真是我亲妹妹。” “这都一个肚里钻出来的,怎么你就这么蠢。做事不动脑子,只顾着玩,照我说,您可别折腾了。” “再折腾下去也就那样。” 姜玫算是明白了沈行这人……毒舌起来连亲妹妹都不会放过。 这么一想,她倒是有点好受了。 沈妍被沈行怼得半天没吭一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怨地闷了句:“你是我亲哥嘛?” “我要不是你亲哥,你今天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 “……” “你跟沈深还有周肆的破事我可一点都不想知道。你自个儿解决去,别找我,找我也没用。” 沈行说完这一句沈妍突然炸了毛,“哥!” “在呢。” “你但凡是个人也不至于这么对你妹。” 沈妍不满地瞪了两眼沈行,蛮横无理道。 沈行被沈妍吵得头疼,看了眼窝在沙发默不作声的姜玫,沈行突然觉得这姑娘哪哪都顺眼。 多懂事的一个人。 平时话不多说也不多问,分寸拿捏得刚刚好,哪像旁边这位祖宗,不给她一颗糖估摸着是赖着他了。 “你要还跟我闹,以后别找我拿车,也别找我要零花钱。” 沈行这么一说沈妍猛地泄了气,她平时玩的大,吃穿用度也奢侈,她自己挣的还不够她买一个包,家里管得严也没给她留多少资金。 她平时全靠沈行接济。 这会儿沈行直接掐住了她的命脉,她就是想反弹也没那个能力。 在外面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沈小姐,如今到了她哥面前她倒连个傻子都不如了。 沈妍想到这委屈巴巴地瞅了瞅没半点愧疚的沈行,语气也夹着哭腔:“哥,你帮帮我。” 沈行吃不得软,眼见着人快哭了,提了一句:“想要的,自个儿去争。” “争不了,认命。” 几分钟后沈妍擦了眼泪拿上包离开。 走之前跟姜玫粗略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之前说的一个字没提。 当然,今天这一幕姜玫也只会装作什么都看见。 姜玫脑子里想着沈行说的最后两句话,突然想问沈行是不是也要争或者争过? 只是话了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姜玫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沈行。 沈行察觉到姜玫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对视了一眼,“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她性子差,平日娇生惯养了,要说了不该说的我替她道个歉。” 姜玫似笑非笑地盯着沈行,“替她道歉?” 沈行也意识到那句话不该说,这会儿也闭了嘴没回。 姜玫也不是什么不饶人的人,沈行不想说下去,姜玫也不自找麻烦。 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只是刺卡在喉咙,有点难受。 第32章 沈行今日没事,基本上一下午都待在家。 姜玫也没出门,窝在沙发上看剧本。 古装剧台词晦涩难懂,姜玫演的女二,前期是个柔软可欺的嫔妃,到后来家里满门抄斩自个也黑化了。 不过因着不是女主角,最终还是死在了女主角的算计里。 这个角色从一开始姜玫就喜欢,只是戏份太多,台词也多。 姜玫背了一阵儿头晕眼花,头一回被折腾得想扔了手里的剧本。 她普通话不太标准,边音鼻音分不太清,老是读错。 沈行刚开始还饶有兴趣地听她背台词,到后来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忍到一半,沈行拿起剧本一个一个地挑出姜玫读错的字。 沈行是北京人,普通话是极好的,字正腔圆,再加上声音低富有磁性,说起台词来又有感情,跟电视剧里那些配台词的没两样。 姜玫没少羡慕,缠着沈行教了一两回。 教了几次都没读对。 沈行又教了几回。 姜玫还是读错。 沈行气笑,“您这么读下去怕是读到天黑也不见得能读对。” 姜玫被沈行这么一说也不乐意在他面前读了。 嫌丢人。 “平时瞧着是个聪明人,如今连读个台词都读不利索了。” “教也教不会。” “当真是……胸大无脑?” 沈行这人毒舌起来让人招架不住,饶是姜玫听惯了冷嘲热讽,这会儿也被他弄得面红耳赤。 毕竟理亏,想不到一句反驳的话。 说到最后沈行还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姜玫起伏不定的地方,眼见姜玫脸色越来越难看,沈行也没再惹她。 要真生气了,还是得他哄,犯不着做这傻事。 正巧周肆发了条短信过来,人组了个局让过去打桌球。 好不容易有空闲,沈行自然是要去的。 顺带把姜玫也叫上了。 沈行换了辆保时捷开,路上姜玫神色淡淡地窝在副驾驶浅眠。 周肆选的位置偏,一般人找不到,姜玫在北京待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这地儿。 一到目的地车就被专门的人开着找位置停了,姜玫怕出事,以防万一还是戴了口罩。 沈行见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狗仔拍到,薄唇紧抿了一阵儿,轻嘲,“照你这意思,我以后跟你出门还得跟您这大明星保持距离了?” “下回是不是我们这群人还没资格跟您玩了?” 姜玫没理会沈行的阴阳怪气,停下脚步寡淡地瞥了眼沈行,嘴角扯了扯:“你要是不喜欢,我回去了。” 没走两步就被沈行拉了回去,瞧着姜玫那张“爱搭不理”的脸,沈行掀了掀眼皮,脸上挂着无奈,嘴上服软:“得,我错了。我求您跟我一起进去玩还不成?” “站门口干嘛?这一堆人等着呢。” 周肆打完电话站在不远处意味深长地瞧了几眼两人,应该是看不过去了,出声打断两人。 姜玫本来也没想闹,沈行给了台阶她自然是顺着下了。 姜玫刻意慢了两步,周肆跟沈行并排走。 前两天周肆被沈妍甩了巴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会儿倒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姜玫不禁多看了两眼周肆。 周肆在沈行面前一贯收敛,今日不知道是怎了,连着跟沈行吐了两次苦水。 “闻儿哥,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今儿我赢了你答应我一要求?” “赢了再说。” 沈行桌球玩得好姜玫是知道的,当初在青市这人经常带着她去桌球室玩。 兴致来了还教她玩两把。 姜玫对桌球不感兴趣,也没学出个什么名堂。 沈行这人外人瞧着不着调,可该教她的一样都没少。 平日带着她出去长见识,该介绍的都给她介绍,那时候姜玫不知好歹,埋怨他浪费时间。 后来才明白这人是在教她东西。 只是等明白了,已经晚了。 姜玫走神的功夫那两道身影已经不见人了。 走廊幽深,包间众多,姜玫一时分不清哪间才是。 迷迷糊糊中身后传来沉稳低调的嗓音:“姜小姐,又见面了。” 姜玫转身对上许默毫无波澜的眼眸,几个月没见许默身上多了几分……姜玫说不清的感觉。 依旧是温润从容的打扮,戴着金丝边眼镜,给人一股禁欲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玫觉得此刻的许默有些阴沉。 “许教授好久不见。” 姜玫没再纠结,抬眸打了声招呼。 “跟子闻一起过来的?” 姜玫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没跟你说他小名叫子闻?不过平日大多叫他闻儿或者沈闻。” 姜玫明白,这里的“大多”指的是他们那群人,跟外人没关系。 就像她今日才知道他小名还叫子闻。 许摸倒是没在意这些细节,指了个方向,跟姜玫无关紧要地提了一句,“他们在1834。” 姜玫诧异两秒,同许默道了声谢谢。 刚准备离开就听许默在背后开口:“姜小姐,你跟夏竹是挚友,可容我多两句嘴?” 姜玫被迫停下。 对上许默略带友善的目光,姜玫扯了抹笑,示意他说。 许默见状客气地提了两句:“我估摸着是为人师表总爱说教几句。姜小姐要是听了刺耳也别往心里去。” “我隐约猜你跟子闻关系不一般,那回儿在新疆就猜到了几分,今日一见算是证实了心里的猜想。” “我们几个跟他一块儿长大,都清楚他身上担子重,当初几家选继承人我们这群安逸懒散惯了的人都不乐意去那位置,最后是子闻出来一力承担走了那条艰辛的道路。外人瞧着光鲜亮丽,可底下到处都是刀子。” 许默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神色复杂地望了望姜玫,继续道:“前几年这边就出了事,沈老爷子力挽狂澜,这几年老爷子身体每况日下。他回来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周旋。” “许家从他回来一直拿捏着态度,正等着看他怎么处理这烂摊子。处理好倒是皆大欢喜,要是几家没做到统一,他受的苦可不止这点。” “姜小姐是聪明人,许某人点到这儿。要我说的您觉得刺耳大可装作没这回儿事。” 姜玫脸上聚起不真切的笑,声线平和:“许教授说的,姜玫记下了。” “杵在那生根了?” 沈行懒散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姜玫恍惚看了过去。 幽深的走廊,沈行如山似玉、眉眼寡淡,似谪仙般傲睨一世。 一出现,夺了魂,扰了心智,祸了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沈行:我嘴毒?轮得着你教我做事? 两更合一 沈行双手插兜一脸慵懒, 长身立在昏暗的走廊里看不清他的神色,宛如一堵墙将这仅有的光遮得严严实实。 姜玫抿唇,抬眼落在不远处的沈行身上。 瞧了几秒, 姜玫挪动脚步走向沈行。 只几步的距离, 沈行足足等了四五分钟。 进了包间下意识地搂旁边的人,没曾想搂了个空, 一扭头,人不见了。 沈行这才丢下一众人出来寻人, 倒是没想到听到那一番话。 “怕不是傻的, 连个路都找不到。” 沈行凉凉地扫了眼没动静的许默,垂着眼皮落在姜玫脸上。 姜玫理亏, 也没跟沈行扯嘴皮。 再说,要扯下去这人指不定还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哑巴了?” 姜玫刚憋下去的火经沈行这么一勾立马冒了出来, 勾人的桃花眼懒懒地斜了两眼沈行,红唇微动:“你他妈有病?” 沈行被骂不怒反笑, 大手一把将人捞进怀里,眼皮抬了抬, 戏谑:“别说,你骂人的样儿我还真喜欢。” “……” 许默就站在原地静看着他俩打情骂俏, 直到人消失不见了许默才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今天这话得罪了人。 沈行搂着姜玫进包间的那一刻, 屋里的所有娱乐项目全都停了下来,那些玩闹的公子哥也都下意识地闭了嘴。 用噤若寒蝉形容也不为过。 无数打量的目光落在姜玫身上, 姜玫依旧维持着平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包厢里来来去去十几人,除了周肆认识,其余的姜玫都没见过。 这种场合少不了女伴,姜玫只粗略地扫了一圈便明白这里大多是逢场作戏的。 女朋友或者未婚妻是没有的。 估摸着是小蜜或者傍尖儿。 那些女人看她进来眼里有好奇也有嫉妒, 当然也有嘲讽。 “闻儿哥,您这是把刚火的小明星给叫上了?啧,奇了,这真人脸挺能打,比电视里好看。” “我前两天刚陪女朋友去电影院看了电影,那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什么,你叫姜什么?过会儿能不能麻烦您给我女朋友签个名?” “您那吻戏跟床戏是真不错,我能不能问问您是真亲了?或者脱了?” 拿着球杆的男人嘴上说着客套话,可脸上摆满了不屑,似见多了这样的女明星傍大款。 姜玫倒是没生气,反而是旁边的沈行神色不明地睨了眼说话的人,“哪儿请来的猴子?这给我表演节目呢?” 沈行一生气,包间没人敢说话。 刚刚打趣的男人脸上刚还笑得开心,这会儿笑僵住了,拿着球杆的手也不自觉发抖。 “看您对表演挺有见解的,不如今儿也让我看看你怎么演的。这屋里有谁乐意跟这玩意配合配合?” 男人满脸害怕,球杆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额头也起了一层薄汗,自尊心作祟。 当着众人的面不服气地问了两句:“闻儿哥,为了一无关紧要的女人跟我生气值么?我们家好歹也跟您家沾亲带故的,这……闹大了不合适吧?” “不合适?” “是是是……不太合适。” “合不合适轮得着你来说?” 沈行一身凌厉,漆黑的眼眸酝酿着波涛汹涌的情绪,脸上挂着冷笑,显然这回儿是真生气了。 站在沈行旁边的姜玫都能察觉到落在她腰间的那只大手已经紧了两个度。 周肆见包间里气氛越来越冷,笑着出来打哈哈:“这多大点事。不就玩游戏嘛。新城你可别玩不起,来,你去陪杨少玩玩。” 被指的姑娘纠结地咬了咬唇瓣,这大冬天的还只穿了件单薄的吊带裙,这会儿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肩膀止不住的发抖。 小姑娘也不过二十出头,这会儿手指掐紧裙角艰难地挪动脚往球杆男走。 气氛冷凝,姜玫只觉得呼吸不畅,眼见着小姑娘眼眶里蓄满了泪花,姜玫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我们做演员的别的没有,职业操守还是要的。” 姜玫边说边扯开沈行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一把将面前的小姑娘扯在眼前,抬手揉揉了小姑娘的脑袋,语调不温不凉:“职业不分高低贵贱,这演戏也不是儿戏。各位要玩游戏这屋里什么都有,何必为难一小姑娘。” 姜玫这是公开替小姑娘出头了。 一旁没吭声的周肆突然嗤笑一声:“敢情闻儿哥替你出头还成了恶人了?” “装什么装呢?你……” 周肆还没说完就被沈行一个眼神打断,沈行瞥了眼旁边温柔地替小姑娘擦眼泪的姜玫忍不住眯了眯眼。 他怎么瞧着,姜玫对一陌生姑娘都比对他有耐心? “哥……” 周肆被沈行那一眼吓住,等反应过来也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蠢事,平日在姜玫面前冷嘲热讽惯了,此刻忘了她身边还有尊菩萨。 沈行这会儿心情不怎么好,周肆刚好撞枪口,沈行凉凉地扯了扯嘴皮:“今儿没带脑子出门?什么垃圾都领进来。这么些年你倒是好的一点没学,尽干些蠢事。” “下回儿是不是连脸都不要了。” “……” 周肆被沈行说得面红耳赤,再加上包间里人多的是,他也抹不开面。 姜玫在听小姑娘小声说话,这会儿听到沈行的话下意思往沈行那边看一眼。 沈行散漫地站在一旁,那张轮廓分明的面上挂着敷衍、不耐,眉目间盛着淡淡的怒。 过了两分钟球杆男和几个不相关的全被请了出去,球杆男出去前还跟沈行颤颤巍巍地躬身道了个歉, 姜玫头一次见沈行的威慑力。 不怒而威。 一个眼神便让对方吓得腿软。 姜玫好似看到了不久的将来,沈行身居高位时的强大气场。 人被请出去了,沈行这才懒散地抬腿走到沙发处若无其事地坐下来。 姜玫也被拉着坐在了一旁。 许默进屋时风雨已经过去,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估计是想到了走廊发生的那一幕,许默这会儿有些不太好意思,犹豫了一阵还是坐到了沈行对面,倒了两杯酒,一杯放沈行面前一杯自己拿着。 “听说你这几日一直跑国/土局,我这边有个人倒是有点门路,我回头把电话发你。” 许默这么说在弥补刚刚的事。 沈行抬了抬眼皮也没跟许默计较,端起桌上的酒杯意思了一下。 喝了酒又被周肆拉着打麻将,沈行走之前问了姜玫一句,见她不感兴趣也没祸害人。 搓麻将的声此起彼伏,经过刚刚那事其他人也不敢靠近姜玫。 可眼神时不时往她身上瞟。 姜玫嫌吵,拎着包进了包间自带的洗手间,刚进去刚那小姑娘也跟着挤了进来。 洗手间宽敞,站得下四五个人。 姜玫懒散地打开包,从中掏出一包烟抖了一根出来衔在嘴里,翻了半天才发现没带打火机。 小姑娘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咬着唇瓣盯着她。 “……抽烟对身体不好,可以少抽点烟的。” 姜玫咬着烟头饶有兴趣地瞥了眼小姑娘,小姑娘因着刚刚那句话满脸涨红,也不敢光明正大看她。 “你是不想我抽烟?” 小姑娘对上姜玫似笑非笑的眼神,轰的一下脸更红了,姜玫长得很漂亮,说话时半抬着下巴,处处透着精致,尤其是那双桃花眼。 眼尾一勾,撩人心弦,她是女孩都被姜玫迷得不要不要的。 姜玫来之前外面套了件黑色长款双排扣大衣,包厢里开了暖气,她刚脱了外套,里面穿了件乳白色毛衣配了条紧身牛仔裤,简单几笔勾勒出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皮肤很白很嫩,看不到半点黑头粉刺。 这会儿懒散地撑坐在盥洗台,双腿随意搭在地上,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在她身上尽是娇艳、散漫。 小姑娘一时看痴了,连带着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我我我就就是……建议,抽烟……不太好。” 姜玫疏懒地睨了眼小姑娘,故意拖长语调:“哦~不太好啊。” “那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小姑娘鼓起勇气抬头,“什么忙?只要我能做的,我一定帮。” 姜玫觉得小姑娘单纯,不过挺可爱。 见小姑娘这么认真,姜玫也正经了起来,嘴上却道:“我好像忘了带打火机,能帮我借一个?” “快去哦,我在这里等你。” 小姑娘啊了一声满脸懵逼,显然没有料到刚刚才跟她说不太好的人这会儿竟然要她去借打火机。 姜玫眉眼带笑,耐着性子点了点下巴,“嗯呢,去吧。” 门合上,姜玫转身瞧着镜子里的人突然笑出声。 不到两分钟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姜玫以为是小姑娘,笑问:“这么快就借来了?看来效率不错,我还以为你今晚怕是借不到呢。” “说话能正常点?” 沈行修长的身影杵在门口,这会儿眉头紧蹙,脸上一片郁闷。 他刚还以为那小姑娘满脸涨红是因为怕他,如今看,怕是被眼前这女人勾了魂。 一想到姜玫男女通杀,沈行心里止不住地冒火。 敢情就这么一小会儿还给他招惹了一情敌? 女的? 姜玫没想到来的人是沈行,脸上愣了愣,转过头瞥了眼沈行。 见他一脸阴郁,姜玫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那小姑娘瞧着有趣,我多逗了两句。” “不是要打火机?” 沈行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伸手递给姜玫,姜玫下意识伸手去接。 手刚碰到打火机,人就被沈行拉进了怀里。 沈行搂住怀里的人强势地抱起人放在了盥洗台上,一把勾住姜玫盈盈一握的腰杆,手指抬起姜玫的下巴薄唇贴了上去。 两人亲得难舍难分,门关紧了,沈行动作并不算温柔,兴许夹着气,手上动作没停。 没多久屋里的气氛就暧昧起来了。 姜玫仰着脖子盯着眼前的人,那双深色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身影,距离隔得很近,近到姜玫只需要轻轻动一下就可以碰到沈行的下巴。 难舍难分时姜玫主动伸手攀爬住了沈行的肩膀。 手指落在了沈行又黑又硬的寸发上。 一场秋雨后门外说话声越来越清晰。 姜玫扫了眼脖子处的吻痕还有挂在身上半垮不垮的毛衣忍不住瞪了几眼整理衣服的人。 沈行见状漫不经心地捡起地上的衣服替姜玫扣好纽扣再替她拉上毛衣。 洗手间里弥漫着暧昧的味道,姜玫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眼尾微勾,漫不经心地开口:“沈行,你挺行。” “万一出了点事,你们家不得恨死我?” 沈行替姜玫拉拉链的动作一顿,懒怠地抬了抬眼皮,俯身靠在姜玫的身上,薄唇凑近姜玫的耳朵,故意贴了两下,轻嗤:“我乐意。” 说完又说了句不要脸的话:“你这意思是埋怨我?那下次我再努点力。” “……” 姜玫承认,跟沈行比流氓程度,她比不过。 穿好衣服的那一刻沈行的大手直接覆在了姜玫的后背,随之将人带进了怀里,弓着腰配合姜玫的身高,邪笑:“还真别说,我还真有可能被你迷得晕头转向的。” “毕竟,除了你,也没人能让我这么呕心沥血了。好好珍惜,别浪费。” 姜玫…… 又待了将近半个小时,姜玫在洗手间抽了两根烟才打开门出去。 刚出去就见沈行坐在麻将桌,手漫不经心地搭在扶手,听到动静沈行抬眼看向姜玫,嘴上散漫地叫了声:“过来,帮我看牌。” 随着沈行这么一喊,牌桌上的几个全一溜烟地瞧了过来。 刚刚那小姑娘这会儿坐在周肆身边正跟她眨眼睛,姜玫嘴角勾了勾,下一秒朝沈行走了过去。 刚到跟前沈行直接站了起来,就这么将人推到就牌桌,示意姜玫替他打。 姜玫也没忸怩,瞥了眼沈行旁边小山堆高的筹码,挑眉:“不怕我把你赢的全输了?” 沈行长臂搭在姜玫两边的扶手上,这姿势像极了沈行从后面搂着她,沈行纵容:“您今天输光了都没关系。不过,要赢了,这一堆都给你。” 姜玫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筹码,似笑非笑:“行。” 牌桌上这会儿换了姜玫,其余三个没换,有周肆、许默还有一位姜玫没见过。 这人就坐姜玫对面时不时地打量两眼姜玫。 姜玫倒是没在意,任由对方打量。 打了一圈,对面的人不慌不忙地问了句:“你那项目我瞧着前景不错,最近忙得怎么样?” 这话自然问的是沈行。 沈行吊儿郎当地玩着姜玫的头发,脸上挂着无所谓:“还能怎么着,拖着呗。” “许家还没松口?” “要松口了我还能在这陪您玩呢。” 沈行表情疏懒,似乎并不在意。 其余三个神色各异,反而沈行这个当事人半点情绪都没有。 “许代山这到底想干嘛?要逼你认下那堆破事,也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吧。谁不知道他这几年做的一些事过了,这意思是还想拉你下水?” 周肆眉头一皱,嘴上没把门,就这么说了出来。 “是这么个理。不过我爸这两年确实做得有些过了,我一不沾边的人都能听到旁人说几句。再这么下去,他伸的手怕是要更长了。” 许默扶了扶眼镜,神色不明地评论。 姜玫默默打出一张一万,至于他们说的话她权当没听见。 “前不久许叔那边不就出了事?不过消息没出来。许叔有些事做得确实过了。最近上面管得严,查到他头上是迟早的,闻儿,你跟许家还是保持距离。” 姜玫对面的男人也跟着搭了一句话。 男人举止言谈都很理智,最突出的是右边眉尾处有颗泪痣。 不得不说,沈行身边的人容貌都是不差的。 随便拿一个出去都比当红小鲜肉好看,再加上身份在那,气质自然不输。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14 眼前这位穿得规规矩矩,有点像艺术家。 姜玫只觉得有些眼熟,可要想还是没想出来是谁。 直到沈行开口姜玫才摸到半点这位的身份。 “你在MFA待久了说话都犀利多了。我们家徐教授可还没这觉悟,天天盼着我给她娶个儿媳妇回去呢。” 沈行似乎不太想聊太多,转了个话题绕到了别的地方。 “许薇?这丫头不是进了演艺圈?” 姜玫听到熟悉的名字拿牌的手一顿,愣神的功夫沈行已经握住她的手取了一张四条打了出去。 沈行这一弯身,两人凑得更近了,说话时热气直接洒在了她脸上。 “打牌还发呆,真打算破罐子破摔给我输完了得了?” 沈行说完一把推掉眼前的牌,神色自若地开口:“胡了。” 其余三人因着刚刚聊事没注意,这么一看是真胡了,也不耍赖,全都规规矩矩地给了筹码。 重新洗牌。 沈行懒散地撑在姜玫身后的椅背,时不时地揉一把姜玫的肩膀。 “听说许家那位脾气大得很,徐姨要真弄回家不得后悔呢,要后面许家出了事沈家可不一定摘干净。你还是趁早做打算,该怎么样怎么样。” 姜玫对面的男人揉了揉眉心,提醒。 许默这会儿没吭声,一是因为他是许家人,二是他得把自己摘出去。 不过要论起来,他也不过是许家的养子,没多少感情。 说起来,他的身份还挺尴尬。 “没了许薇,不是还有夏竹?算起来,我还真看好夏竹。” 男人提到夏竹,姜玫右侧的许默明显变了变脸,不过转瞬即逝。 连带着姜玫也跟着晃了晃神。 “夏竹?”周肆跟着皱了皱眉。 “夏竹这丫头跟妍妍关系倒是不错,家世也在那,要论合适倒还可以。夏叔前几年倒还提过一两句。不过夏竹这丫头……” 周肆的话没说完,可在座的几个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沈行作为当事人倒是没多大的反应,“夏竹这丫头一根筋,不给我添麻烦就行了。娶她,还是算了。” “也是,我疏忽了。” 这话题也聊到了尽头,也没人多说话。 又打了两圈,姜玫正准备说不玩了,旁边的许默突然出声:“周肆堂妹周笙怎么样?” “这姑娘前两天刚发朋友圈从美国回来了。” “周笙?这姑娘好像进了哈弗。当初这小丫头天天跟在闻儿身后跑,没想到一转眼都成了学霸了。” “要说合适,这姑娘还真合适。闻儿,你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周二叔这几年做得也不错,他那年纪还能在那位置待两年。倒是可以帮衬一下。” …… 散场已经是大半夜了,外面冷风刷刷地刮,姜玫忘了穿外套,直到站冷风里了才觉得冷。 沈行拿完东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姜玫孤身只影地站在路灯下,身上没搭外套,一身单薄,头发吹得到处都是,双手抱着肩膀,估摸着在发神,满脸恍惚。 空无一人的角落里她就一动不动地窝在那,要不是身上的白毛衣显眼,还真没人注意。 沈行波澜不惊地掀眼,抬腿走向姜玫,直到肩膀上多了一道重量姜玫才抬头。 姜玫瞥了眼肩膀上的大衣默不作声地说了声谢谢。 沈行喝了点酒不能开车,请了个代驾。 两人坐在后排沉默不语。 姜玫刚开始还有兴致赢了两把,到最后赢的全输了。 她分寸把握得刚好,沈行赢的那堆她一个子都没碰。 结束后也没拿那堆筹码。 沈行也没强迫她。 回去的路上倒是不怎么堵,一路畅行, 回到钓鱼台的住处,姜玫沉默地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再出来沈行也刚洗完澡,两人对视了一眼,沈行瞥了眼姜玫湿漉漉的头发,主动搭话:“吹风机在哪?” 姜玫拿着干毛巾擦了两下头发,伸手指了指方向。 吹风机嗡嗡响,姜玫坐在椅子上任由沈行替她吹头发。 沈行没给人吹过头发,这会儿时不时扯了一下姜玫的头发,姜玫除了眉头皱了皱也没出声打断沈行。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怎么了。 吹完头发姜玫已经睡着了。 沈行睨了两眼姜玫安静的睡颜,扔下手里的吹风机弯腰将人抱上了床。 卧室里一片安静,熄灯的那一刻姜玫默默睁开了眼。 黑暗中,姜玫往外挪了挪。 刚挪就被沈行捞了回去。 玩了一天沈行也有些疲倦,贴着她的身子,嗓音透着两分睡意:“别乱动,睡觉。” 直到旁边的人呼吸声平稳了姜玫才不做声地抿了一下嘴唇。 腰间的那只手依旧扣得很紧,没有半点松懈的意思。 脑子里不由想起沈行在包间说的那句似四而非的话。 “周笙是挺合适。” 第33章 窗外灰蒙蒙的一片, 天还没彻底明朗,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撕破表面的安静。 姜玫手还没碰到手机,一只长臂已经越过姜玫拿到了手机。 “什么?” 沈行握着手机, 语调不温不凉地问了句。 电话那端的罗娴听到不熟悉的声音吓了一跳。 “你是?” “沈行。” 罗娴猛地僵住, 花了将近两分钟才接受这个事实。 “沈?是……沈家那位?” “上了热搜?” 沈行理会罗娴的疑惑,拧了拧眉心, 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声音夹着冷淡,似十二月的冷风刮在人身上。 锥心刺骨的疼。 罗娴在这圈子混了这么多年, 早就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可现在面对这位,罗娴一个字都冒不出来。 还没见着人, 罗娴本能地生出一丝胆怯。 对绝对权势的屈服。 罗娴甚至没精力去想姜玫跟沈行是什么关系,只知道这个电话她或许打错了。 “嗯?” 沈行无声地催促了一下。 罗娴手指颤了颤, 中规中矩地说了一遍:“狗仔拍到姜玫跟您在某会所门口……拥抱。不过您放心,只拍到您一个背影。” 罗娴说这话也只是在揣测这人是沈行。 并不清楚这背影是谁。 沈行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看了眼旁边面色不怎么好看的姜玫, 沈行转手把手机递给了她。 手机还带着余温,姜玫掀开被子穿上鞋一言不发地走出卧室。 背影单薄削瘦, 看着倒是多了两分落寞。 沈行站在落地窗前多看了两眼。 走廊尽头,姜玫后背倚靠在墙壁, 面不改色地开口:“怎么了?” 罗娴见电话是姜玫接的, 心底松了一口气,也没管热搜, 直接问:“你跟沈家那位什么关系?” 姜玫神色淡淡地盯着脚上踩的灰色毛拖,嘴上说着,“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你俩……能拍出那样的照片?你俩什么时候的事了?” 姜玫闭了闭眼,仰着脑袋无力反驳。 “说不清。” 罗娴被姜玫这不配合的态度气到,连带着声音也尖了两分。 “姜玫,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打算瞒着我。我之前还以为你跟周总有什么关系,即便你没说我也没找你挑明,如今你……” 罗娴说到这叹了口气,语重心长:“你找谁不好非要找这位,这位可不是一般公子哥的。你要陷进去了别说抽身了,不把你皮扒了几层都算好的。” “知道那位的身份么?祖上三代可都是将军字辈的,打个喷嚏这北京城都得抖两脚……” 罗娴说到最后也有些无力,只无奈地骂了句:“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往下挖可没人挖出什么。你跟他不合适,趁早断了。” “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姜玫没出声,任由罗娴在那头气急败坏地跟她吵。 两人僵持了两分钟,罗娴知道姜玫的性子,最后妥协:“幸好只拍了个背影,我已经联系了齐衡,你们半小时后一起发微博暗示昨晚是你俩出去聚会,把媒体焦点转移到你俩身上。” 姜玫睫毛动了动,终于出声:“嗯,知道。” “还好过两天你俩有一档综艺要上,就当是为了宣传。至于沈家那位你打算怎么交代?” “算起来,这位低调也没多少人认识,你跟他多久了?” 姜玫被罗娴的话问住,正想说不知道就见沈行穿戴整齐走出了卧室。 沈行只穿了件深色衬衫搭了条深黑色西裤,衬衫领口没扣到头,露了两颗,隐约可见锁骨。 出了门他站在走廊另一端停了两秒,视线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刻姜玫的呼吸都停了两秒。 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酝酿着不明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头顶暖光灯的影响,他脸上的轮廓线条松懈两分,多了些许柔软。 斗南一人、褎然举首。 姜玫不由想起了这两个词。 放在他身上,合适。 “姜玫,注意分寸,别毁了你现在好不容易挣到的前程。” 罗娴最后一句话说完沈行已经到了跟前,高大的身躯挡在姜玫眼前,压迫感随之而来。 姜玫下意识按了挂断。 “聊完了?” 沈行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结束通话的手机问了声。 “嗯。” “怎么解决的?” “跟齐衡发声明澄清昨晚只是简单的聚会。” 沈行听到齐衡两个字喉咙里溢出一声冷嗤,似笑非笑地望着姜玫,“敢情你都处理好了,那就麻烦你跟齐衡了。” 说完沈行面无表情地下了楼。 等姜玫下楼沈行已经离开了。 本来大的房子这会儿剩下她一个人更是空荡荡的。 — “哥,老爷子让您今晚回家吃晚饭。” 沈深坐在驾驶座透过后视镜默默看了眼沈行。 沈行懒散地靠在后座,揉了一下眉心,“老爷子最近没听到什么风声?” “您吩咐过别拿一些事烦他,为了老爷子的身子也没人敢跑到他面前说什么。” “许家的礼送了?” “送了。” “许家什么反应?” 沈深听到这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停顿一下回应:“不太满意。” 沈行冷笑一声,“这老狐狸迟早要栽在自己手里。” 沈深这回儿没接话。 “哥,还有一件事……我想跟您说说。” 安静的车厢,沈深试探地看了眼沈行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 沈行慢慢睁开眼,视线有意无意打量几秒沈深,薄唇一掀:“跟妍妍有关?” “嗯……是她的事。” 沈行有些烦躁,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两口,沈行缓缓开腔:“什么事?” “她最近不太对劲,做的事有些出格,再这么下去,我怕她做些不该做的。徐姨已经开始注意了。” 沈行听完倒是没多大的反应,只抬了抬眼皮,语调淡淡地问了句:“沈深,你对妍妍什么态度?” “我?我自然是把妍妍当妹妹看的。” “妹妹?” 沈行漫不经心地重复一遍,脸色深沉一片,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唇角溢出一声轻笑。 面上浮出若有若无的情绪。 “你说这话的时候有动过脑子?” 沈深意识到沈行起了怒火无声地闭了嘴。 殊不知沈行见沈深这样胸口的火更旺了。 连带着眼神都犀利了两分,脸上更是黑了不少,嘴上也没留情:“连爱一个女人的勇气都没有,沈深,你活得挺失败。” 刚好车停,沈行依旧坐在后排漫不经心地瞧着开门的沈深。 后门被人打开,沈行迈腿下了车。 最先下地的是那条修长的大腿,紧跟着另一条,沈行面无表情地接过沈深递过来的大衣披在身上。 外面风雪大,沈行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金色伞柄漫不经心地走进雪里。 大雪纷飞,一片片白落在伞面,沈行迎着风熟视无睹地朝前走。 不少路人转过头看向沈行的方向,沈行伞往下压低不让人窥探半分。 紧接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了人前。 这一幕被人发在了网上,只一个小时就传遍了。 姜玫知道这事还是夏竹转给她的。 叮的一声消息传来,姜玫下意识打开那个视频。 视频里沈行独自撑着伞走在雪地里,只几秒钟,露了半个背影便让人不停遐想。 “阿玫,闻儿哥火了,全网都在搜索这个背影。” 姜玫退出消息框,随后打开微博,微博里到处都是那段视频。 底下的评论狂热到疯狂。 【疯了!!!背影太他妈帅了?!?到底是谁啊!】 【我死了!!!一个背影就让我馋了!!我好想跟他生孩子!】 【这气质也太好了吧!!?像极了贵公子!!!!!谁来救救我!!!!】 【我感觉我谈恋爱了!!!】 【……】 姜玫翻了几页没再翻。 再点了一下视频里面已经看不见了。 被人删了。 全网都没了。 姜玫目光落在显示“视频已不见”的提醒上。 这个视频消失得很快,连保存的都打不开了。 仿佛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美好的东西向来存不住。 姜玫退出微博继续看剧本。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起来,姜玫放下手里的剧本拿起手机。 是沈行打来的。 “在家?” “嗯。” 姜玫情绪不太明显,沈行分辨不出他到底高不高兴。 沈行谈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出来了,那群人叽叽喳喳不停,没一个人说到点子。 他听得烦躁,拎着大衣就出了会议室。 一出来就看到了那段视频。 他直接让人删了。 删完心底的那股气还没散,正好看到LED显示屏上打着姜玫的脸,那张脸熟悉得很,可他站在对面看过去居然觉得有些疏离。 这个电话打过去也是无意识的。 等姜玫接了沈行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失了理智。 听到那温软的声音沈行心底的郁闷才缓了不少。 姜玫抬了抬眼皮,握着手机没动静。 “下午我回一趟老宅,可能晚上不回去。” “嗯。” “姜玫。” “怎么了?” 姜玫察觉到沈行的情绪不太对,疑惑地问了句。 沈行阖了阖眼皮,强制压制住心底翻滚的情绪,嗓音低且沉:“没事,挂了。” 电话挂断,姜玫发愣地望着已经黑了的屏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先更了啊。 第34章 沈家老宅在香山艺墅, 位于香山南麓。 位置极好、四通八达,绿化高风景优美,小区设施齐全。 沈家在这处是很早之前就有的别墅, 这会儿在别墅堆最里边。 进门前还得接受层层检查, 沈行开的新车,车牌登记也费了不少时间。 等车开进宅子已经将近半个小时了。 沈行神色寡淡地坐在后座, 抬眸瞥了两眼那熟悉的大门。 刚下了一场雪,院内院外都被白雪覆盖, 一眼望去, 尽是赤/裸/裸的白。 这边是按兵营排列式修建的,门口还站着两个警卫, 沈行扫了眼旁边那辆AG6开头的奥迪,薄唇抿了抿:“家里来客人了?” “估摸着是来看老爷子的。” 沈深保守地回了句。 沈行不可察觉地嗯了一声, 推开车门下了车。 刚下车就见大门口站了一道单薄的身影,黑色宽松长裙下空荡荡的, 跟个电线杆似的杵在那。 沈行挑眉,阔步走了上前, 脚刚踏上门槛石就听沈妍幽怨地说了声:“哥,我被禁足了。” “我看你不好好站这儿?” 沈行拍了拍身上落的雪, 看了眼眼神不停往外面那位瞟的人儿寡淡地回了句。 “家里来客了。” 刚刚停车的位置已经空荡荡了, 沈妍心不在焉地收回视线,转移话题。 沈行见状抬手拍了拍沈妍的脑袋, 轻嗤:“出息。” “我又不瞎。” 沈行说完拎着沈妍后领处的领口,直接给人拎进了屋。 屋里暖气足,沈行脱了外套递给旁边的阿姨,笑着打招呼:“张姨,又漂亮了。” “你这孩子这嘴还是这么贫, 我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漂亮,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沈行笑呵呵地放下手里的沈妍,换了鞋,抬头打量了眼二楼书房的位置。 “老爷子呢?” “书房,周家的人过来了。” 沈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身往厨房走。 修长的身影懒散地倚靠在门口,瞧着厨房里忙里忙外的身影。 沈行挑眉:“哟,徐教授今儿还亲自下厨呢。这天上下彩虹雨了呢。” 徐敏刚把鸡汤盛出来,一时间香味蔓延满厨房。 沈行站在原地瞧了一阵儿,刚准备离开就被徐敏叫住了。 “闻儿。” 沈行脚步停下来,歪过头笑道:“徐教授,您老有啥吩咐的?” “要不是老爷子亲自下了命令让你回来,怕是找不着路回家了。” 徐敏说到这瞪了几眼沈行,一想到前几回都被这孩子给回绝了徐敏就忍不住想抽他。 沈行在徐敏面前没个正行,“得,我们家徐教授这是跟您儿子生气了。您要气儿没消,不如像老爷子那样多抽我几板子?” 沈家家教严,沈行从小皮,老是被家里的戒尺伺候,老爷子下手从不留情,一回儿下来沈行身上到处是伤。 虽然不至死,可也要了半条命,至少得躺半个月才能下床。 徐敏也抱怨过,可老爷子谁啊,那可是枪杆子下混出来的。 他可宁愿把孩子打死也不乐意教出个什么都不是的玩意。 沈行后面学乖了,在老爷子跟前也不犟,乖巧地跟那瓷娃娃似的,任由老爷子拿捏。 可私底下,院里的小辈里他是流氓头儿。 啥混事没做过。 跟老爷子斗智斗勇那么多年,他也学聪明了,没人敢把这些混账事说进老爷子耳朵里。 到后来甚至都没人敢提他名儿。 “老爷子今儿心情好,你周二叔过来了。说起来时间可真快,你周二叔家的姑娘都是大姑娘了,前两天刚从哈弗回来。” “瞅瞅人家再看看你。人儿姑娘出落得多好看。” 沈行愣了一阵儿才想起这周二叔家的姑娘是哪位。 不就周笙? 倒是巧。 沈行阖了阖眼皮,双手随意插裤兜里,懒散地扯了扯嘴角:“得,您这是把您儿子当百搭的呢,是个人您都拿来能比一比?” 徐敏一听沈行这阴阳怪气的话就知道沈行这是不乐意了。 也懒得招惹沈行,摆了摆手:“去叫老爷子下楼用饭。” “得嘞,我这就去。” 沈行走之前还随手拿了块切好的苹果,一边吃一边上楼。 刚到楼梯口就撞上一姑娘。 小姑娘穿着浅粉色毛衣,头发扎了个丸子露出小巧的耳朵,长得清秀可爱,这会儿正呆在原地愣愣地望着沈行。 别说,这姑娘还真长大了。 可身上还带着天真呢。 见到他这脸红成了苹果,粉嫩粉嫩的。 沈行踩在最后一步台阶,散漫地睨了睨小姑娘,嘴角噙着一丝戏谑,嗓音慵懒:“哟,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刚回国?” 周笙对上沈行戏谑的目光轰的一下红了脸,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眼睛不停地眨,肩膀也抖了几下,小心翼翼地点头,磕磕绊绊地说了句,“沈闻儿哥,好好久不见。” 沈行挑眉,薄唇聚起不小的弧度,打趣:“这出国念了几年书都念成结巴了?” “……没,我我我就是有点紧张。” 周笙慌乱地避开沈行似笑非笑的眼神,手指不停地搅动,低着脑袋露出漂亮的后脑勺。 沈行倒不是第一回 见在他面前害羞的姑娘,可这丫头小时候天天缠着他,长大了倒是矜持了。 “有男朋友了?” “没……” 沈行问完周笙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拘谨得很,沈行也没再逗小姑娘,找了个借口放了人姑娘。 书房里老爷子精神矍铄地坐在太师椅,即便八十岁了身形依旧挺拔,背挺得笔直,浑身充斥着军人的气质。 沈行这会儿也收了吊儿郎当,神色严肃地站在书房,脑袋半低恭恭敬敬地听着老爷子的教诲。 “听你周二叔说,你最近遇到的事不少?” 沈行眸色一暗,嘴角半勾,“倒不是什么大事,不劳您担心。” 老爷子双手撑在扶手,头发全白,穿了件薄毛衣,外面搭了一件军绿色外套,因着生病的缘故身上带了些病气。 可那几十年磨炼出来的强势依旧不减分毫,只一个眼神便让人不自觉地屈服。 “这条路如今不好走,要老子再年轻二十岁哪有那群小子的事。这几年那些混账东西净做些偷懒的事。这么下去迟早得把我们这一辈积累下来的败光。” “那些兔崽子都不敢到老子面前晃了。要哪天过来,我非得拿板子抽死这群混账。” 老爷子情绪一激动胸口的气就不太顺畅,拿着帕子一个劲地咳嗽,连呼吸都粗/重很多。 沈行蹙了蹙眉,抬腿靠近老爷子,一边给老爷子顺气一边开口:“您这脾气可一点没改,您要想多活几年可别经常生气。” “退了这么多年您倒是还有心管。” 等老爷子缓过来了沈行才松了手。 老爷子也知道他已经无力管那些事,沉重地闭了闭眼,感慨:“这要是我们那时候谁敢这么跟我闹?我不赏他一枪子不姓沈。” “许家那混账这几年做事越来越不懂分寸,沈家如今的处境也是寸步难行。你趁早做打算,跟许家尽量分开。” 沈行还是头一回见老爷子这般无奈,要以前老爷子可管不了这么多,要不听他的直接上脚踹了。 这几年倒是软了不少。 沈行也明白原因是什么。 想到这沈行眉头拧得更紧,“万事有我,您就别担心了,好好养养身子。平时出去打打麻将遛遛狗得了。” 沈老爷子没吭声,缓了一阵儿才叹息,“我这身老骨头是做不了什么了。” “闻儿,你身上可不止沈家,还有其余几家,大家可都指着你。你也明白很多事身不由己,我年纪大了也帮不了你什么,这未来就看你了。” 这话有多沉重两人都清楚。 压在他肩膀上的东西有多重,沈行也明白。 “不会让您失望。” “这聊完了下楼吃饭嘞,不然徐教授又得唠叨了。” 祖孙俩这才动身,一路上沈行轻扶着老爷子下楼,走了一半老爷子推开沈行的手,骂骂咧咧:“老爷子我还没老到让人扶的地步。” 沈行没再扶,只跟在背后等着老爷子一步一步下楼。 饭桌上一片沉默,沈家规矩严,食不言寝不语,碗筷不能发出声响。 一顿饭下来硬是听不到半点动静。 直到吃完放了碗筷沈老爷子才出声交代:“闻儿,吃完了送笙笙回去,我跟你周二叔还有事要谈。” 沈行抬了抬眼皮,扫了眼旁边一直垂着脑袋捧着碗的小姑娘,慢悠悠地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沈行亲自开车,周笙坐在副驾驶满脸紧张,手指抓着安全带不放。 外面还在下雪,雪花落在车灯前染了一层暖黄。 车里一片安静,谁也没开口说话。 直到到了目的地沈行才吊儿郎当地说了声:“周妹妹,到了。” 周笙噌的一下红了脸,连开了三次门才打开,离开前周笙小脑袋凑在车窗口,小声问了句:“沈闻儿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小姑娘问得小心翼翼的,小脸上还挂着纠结,风雪大,没多久她肩膀上就覆了一层薄雪。 额头的头发丝也湿了。 沈行眼睑微垂,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示意周笙扫一下。 滴的一声传来,沈行瞥了眼上面的新加的联系人。 小姑娘头像是只小白兔,跟她人一样,单纯得可怜。 加完人,沈行目送着小姑娘进了屋才重新启动车子离开。 回到钓鱼台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沈行开了门,屋里一片漆黑,安静得可怕。 啪的一下开了灯,屋里瞬间亮堂起来,各个角落被光亮挤满。 扫了一圈都没见到姜玫的身影,沈行皱了皱眉,换了拖鞋上楼。 找了半天,终于在阳台沙发上找到了人儿,沈行暗自松了口气。 “怎么睡这儿了?” 姜玫被沈行叫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想搭话就闻到了沈行身上的香水味。 扑鼻的柑橘味跟他身上的薄荷味混合,闻着有些头晕。 姜玫只闻一下就知道那柑橘味的主人是个小姑娘。 “发什么愣?” 沈行见姜玫没吭声,伸手摸了摸姜玫的耳朵,弯着腰凑姜玫跟前问了声。 两个人隔得很近,那股香水味更浓了。 姜玫默不作声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剧本,没穿鞋,白皙细嫩的脚指头露了出来。 姜玫的脚很小,36码,沈行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吃了?” 沈行凑近,亲了一下姜玫的额头,顺手搂住姜玫的腰将人从沙发带了起来。 姜玫垂眸落在沈行领口的第二颗水晶纽扣,水晶纽扣在白炽灯下折射出冷光。 寂寂无声的夜里,姜玫任由沈行横抱着她往卧室走。 躺在他怀里很有安全感,姜玫从来没有否认这一点。 她一直都承认,是她高攀了沈行,不是沈行对不起她。 当初在青市是沈行救了她。 姜玫读的大专,学校混乱不堪,里面大多都是混的富二代、暴发户,家里砸钱混个学历,等出来基本都回家继承家业。 她在学校极具争议,贴吧论坛到处都是她的身影,骂与夸各占一半。 姜玫看过一两个帖子,有骂她贱的,有骂她勾引人男朋友的,也有夸她漂亮的。 总之,她这人在那群人眼里就是个长得漂亮的花瓶,谁给的钱多谁就可以上。 姜玫没理。 直到那天下午被辅导老师带进办公室见了那人恶臭的嘴脸姜玫才动手砸了对方脑袋。 那一天,她满身是血地走出了办公室。 没死。 不过执意要告她,跟他老婆说她勾引他。 姜玫也没反驳,任由他老婆撕扯头发。 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沈行。 嗯,是他。 他一脚踹开趴在她身上的胖女人,拉着她上了保时捷,最后的结果是那老师和他老婆跪在她面前道歉。 事件影响恶劣,姜玫和那老师都被开除。 一个恶名远扬的辍学生哪个正经的工作会要她? 要学历没学历,要经验没经验。 她到处碰壁,身上只剩五十块的时候沈行找上了门。 沈行当时蹲在马路边抽烟,头顶的路灯时暗时明,路灯周围扑了一群飞蛾,灯光落在地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蹲在那岿然不动,抽了有半根后,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神色不明地问她:“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七八月的天气青市很闷热,气压很低,她站在路灯下背上还冒着汗,因着退学的事传遍了周围,姜玫去吃一碗面都被赶了出来。 那时的她狼狈不堪,而沈行一身衿贵,站在不远处赤/裸/裸地瞧着她。 宛若帝王,睥睨众生。 姜玫僵硬地抿了抿唇,故意问:“给钱?” “给。” “好。” 她跟沈行一开始就不对等,沈行喝醉后贴在她耳边跟她说:“姜玫,我是你的Savior,只能是我。” 是的。 他是。 沈行没那么卑劣,他坦坦荡荡,跟她在一起身边没其他人,旁人打趣问姜玫是他什么人。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15 沈行当着众人的面搂着姜玫的腰,戏谑地瞧了一眼她,神色慵懒地问:“她是谁?” “她啊,是老子的小祖宗,我得往那香火台上天天供着的人儿。” 腰间传来轻微的疼痛,姜玫猛地回神,一眼撞进沈行漆黑幽深的眼眸,沈行挑了挑眉,戏问:“在我怀里还能走神?” 姜玫抬了抬眼皮,情绪不怎么高。 “想吃什么?” “不饿。” 沈行凉凉地嗤了声,抱着人下了楼,到了厨房门口才将人放下。 “在这儿站着,我今儿亲自给祖宗煮面条。” 姜玫抬了抬眼皮,拒绝:“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不吃了,容易胖。” “得,我白献殷勤了。” 姜玫眼见沈行的脸垮了下来,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换了句:“你煮,我吃。” “敢情当佣人使唤了?” 沈行散漫地撑在纹理台,挑眉瞧着姜玫。 姜玫沉默地走到沈行身边,双手攀住沈行的肩膀,踮起脚尖凑上去吻了吻沈行的薄唇,声音柔软:“沈行,帮我煮一碗好不好?” 沈行第一次见姜玫服软,心里很是受用,笑着捏了捏姜玫的腰,语调散漫:“等着。” 沈行没怎么下厨。 身上还穿着出门的那套西装,领口的纽扣解了两颗,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一小截结实的手臂,正慢条斯理地烧水下面条。 明明是很具生活气息的事被他做起来倒像是在弄艺术品。 姜玫靠在门口目光一直落在沈行身上,不禁发笑,要是让人知道外人眼里清冷衿贵的沈公子这会儿竟然下厨不知道会不会惊掉下巴。 暖黄的灯光下沈行头顶镀了一层金色,身上线条也柔和了许多,那一刻,姜玫在他身上看到了岁月静好的可能。 这如玉似塔的人,眉间挂着温柔,身上尽是烟火气。 姜玫不由想起下午看到的那个视频,想到那个雪地里如谪仙般的人儿,正好手里拿着手机,姜玫下意识地打开相机拍了一张。 忘记关声音,沈行听到动静偏过头睨了两眼姜玫。 过了一会儿,沈行嗓音低沉、透着两分揶揄:“别给外人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沈行好帅。 第35章 姜玫听到外人两个字眼皮耷拉下来, 眉眼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怔愣。 沈行的厨艺很好,姜玫吃着刚好合适。 她吃面,沈行就懒洋洋地坐她对面玩手机。 坐姿不算规矩, 双腿交叠着, 后背抵在椅背,左手随意搭在边上。 微信时不时地响一下, 到最后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细密。 沈行脸上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偶尔对着屏幕挑眉。 姜玫喝完最后一口汤默不作声地端起碗走进厨房, 等她洗完碗沈行还坐在那回消息。 偌大的客厅一片寂静, 只微信的滴滴声贯/穿全过程,姜玫抬了抬眼皮, 神色复杂地问了一句:“沈行,你睡不睡?” 沈行没听见。 周笙正给他讲她在哈弗遇到的趣事, 小姑娘讲得活灵活现他一时也挺感兴趣,陪着小姑娘聊了一会儿。 “沈行。” 直到第二遍沈行才回神, 退出与周笙的对话框,沈行抬眼看向不远处神色不明的姜玫, 嘴角扯了扯:“怎么了?” “没什么,我睡了。” 姜玫语调有些凉, 说话时也没看沈行, 握着手机自顾自地上了楼。 脚步声一轻一重,哒哒地上了楼。 沈行蹙眉, 盯着姜玫的背影没吭声。 等沈行上楼回到房间姜玫已经睡了。 没开灯,透着走廊的光可以窥探到床上凸起的一小块。 沈行在门口站了一阵儿开了灯。 灯一开,姜玫直接扯被子蒙住了脑袋。 压根儿不给沈行说话的机会。 沈行被弄得又气又笑,到最后灰溜溜地进了浴室洗澡。 再出来,被子还没掀开。 被子里的那团也没动静。 沈行怕她憋死, 扯住被子拉开了一半。 姜玫被憋得满脸通红,眼睛紧闭着,呼吸有些重。 已经睡着了。 沈行站在床边盯着姜玫安静的睡颜气得发笑。 倒是心大。 这也能睡着。 也不怕憋死。 半夜,姜玫被噩梦惊醒。 醒来,胸口处还压着一只大手,压得她喘不过气。 姜玫伸手推开沈行的手臂,刚掀开被子想要坐起来就被一只手给搂了回去。 沈行闭着眼将怀里的人扣紧,嗓音沙哑、透着两分无奈:“这么晚了,能别闹了?” 姜玫以为他没清醒,没出声。 见沈行呼吸平稳了姜玫才挣脱沈行的禁锢,赤着脚下了床。 翌日一早,沈行下意识地往怀里搂,搂了个空。 猛地睁开眼,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 沈行眼里滑过一丝凉意,掀开被子下了床。 找了一圈才发现姜玫睡在楼下沙发,沈行蹙眉走了下楼,走近才发现姜玫脸色不对。 沈行伸手探了探姜玫的额头,滚烫。 发高烧了。 沈行弯身将人捞进怀里,掏出手机给沈深打电话备车。 一路上沈行搂着火炉一样的人儿眉间染了两分不耐,大手覆在姜玫的额头,一探,更烫了。 出来太急没来得及换衣服,姜玫身上还穿着玫瑰红的丝质睡裙,沈行随便替她披了一件深棕色大衣,这会儿大衣扣子散开露出一片光洁白皙的皮肤。 因为发着烧,皮肤泛上了一层淡粉色。 脖子下锁骨凹凸有致,事业线傲人。 沈行滚了滚喉结,伸手替姜玫重新扣上大衣,刚扣好怀里的人便转醒了。 姜玫疲倦地睁开眼,意识到自己躺在怀里、人还在车里,姜玫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处火辣辣地烧着。 全身瘫软无力,她试图爬起来,还没撑起来便重新摔进了沈行的怀里。 “去哪儿?” “发烧了,不知道?” 沈行垂着眼皮盯着姜玫那张有些泛白的脸蛋,掀唇反问。 姜玫这会儿也没精力想什么,她的位置看上去刚好看到沈行坚硬的下巴,下颚线条流畅往下勾勒出凸起的喉结再往下是黑色衬衫领口处的纽扣。 “沈深,快点。” 沈行见姜玫眼皮时不时地阖了一下,估计她快被烧得神智不清了。 姜玫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入目处全是素白。 满鼻子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有些难闻。 姜玫不用猜都知道自己还躺在医院。 手上还输着液。 针管下筋脉曲张明显,针管插进去还倒流了一点血。 姜玫打量了一圈周围,屋里空荡荡的,窗口处留了一条缝隙,冷风钻进来掀起窗帘砸在了姜玫脸上。 冰冷。 临近一月,北京的天越来越冷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剩下姜玫一个人,姜玫神色不明地望着风吹的方向,通过缝隙看出去只瞧见一抹白。 几分钟后门口传来开门声,姜玫下意识偏过头,门一开,罗娴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罗娴手里还拿着一堆缴费单,见姜玫醒了罗娴脸上浮出淡淡的高兴,踩着高跟鞋走进病房,进来时顺带带上了门。 “你怎么来了?” 姜玫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了,喉咙也很疼。 罗娴瞧了两眼姜玫,拉开病床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将手里的缴费单放在床尾,从衣兜里掏出电话翻出一条通话记录递给姜玫。 “沈家那位打的。让我过来照顾你。” 罗娴说完审视了半天姜玫,见她面色苍白,除了最开始有些怔愣没有任何反应,罗娴也窥探不出什么。 姜玫人有多倔,罗娴不是第一次见识。 她不乐意做的、不想说的,没人能逼迫她,除非她自己愿意。 姜玫看似现实、世俗,可骨子里的疯狂是改不了的,她没什么顾忌,要真惹到她,她什么都可以放弃。 “明天下午去青市录综艺,你能不能行?如果不行,我再跟节目组沟通沟通。” 姜玫闭了闭眼,摇头:“可以。” “今晚就得过去,我定了晚上九点的票。你身子撑得住?” 姜玫眨了眨眼皮,脸上滑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么急。 脑子里转了一圈,姜玫抿了抿嘴唇,“可以。” 半个小时后输液完,护士抽了针,姜玫被罗娴带到了医院停车场。 身上还穿着睡衣外面搭着沈行给她带的大衣,车里姜玫跟罗娴坐在后排寂静无声地看着窗外变幻莫测的风景。 一路上谁也没开口打破沉默,有些事不能问。 回到钓鱼台刚好六点半,屋里没人。 罗娴的车没能开进去,就在门口等。 姜玫回到公寓,屋里空荡荡的,没人回来。 姜玫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神色恍惚地上楼收拾行李。 行李拿得不多,姜玫收拾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差不多了。 沈行给姜玫的卡她一分没用,离开时把卡放在了沈行之前放的位置,至于沈行给她添置的衣服首饰她也没拿,只装了自己原来的东西。 姜玫身子还没恢复,提行李箱有些费劲。 离开前姜玫留恋地看了眼,看完关灯出了门。 有那么一刻,她想,她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飞机场,姜玫翻开手机点开了沈行的对话框。 【我走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人误会。 沈行收到时正在饭局,手机震动,沈行掏出手机瞥了眼,点开对话框一眼就看见了那三个字。 沈行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旁的人全都疑惑地看向沈行,眼里带着询问,沈深见状不着痕迹地走到沈行身边,小声提醒:“哥,这个饭局不能撤。你花了一个月的心血,这一走可全白费了。” 沈行神色不明地扫了一圈周围,当着众人的面理了理脖子处的领带,面上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 这一幕被人看进眼里,众人只道他是坐久了腿麻站起来缓缓。 饭局结束已经晚上十点,沈行长身立在酒店门口,背影挺拔修长,这会儿握着手机脸色深沉地凝视着那条不明不白的短信。 保时捷安静地停在对面,沈行站了一会儿关了手机揣进大衣口袋,由着沈深开门抬着长腿坐进了后座。 一路上车厢里气氛冷凝,沈行大手搭在窗口似笑非笑地握着手机、眉眼间染满寡淡,那双深色的瞳孔里装了不少的冷淡。 胸口闷得慌,沈行骨节分明的手指粗鲁地扯了两把领带,神色不明地解开领口处的纽扣,没了领带的禁锢沈行的呼吸稍微畅快了些。 可心口处越发压抑,有股子气憋在那发不出来。 沈行懒散地抬了抬眼皮,薄唇轻抿,过了几秒,一道冷冽夹着一丝半缕怒气的嗓音在空荡荡车厢响了起来:“沈深,你说她还会回来么?” 沈深脊背一僵,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深色有些不自然。 一个小时前姜小姐坐上了飞往青市的飞机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屋里的东西被她全搬了。 不过……回不回来这事谁也说不清楚。 沈深欲言又止地望着后视镜里垂着下巴看不清情绪的人。 心里衡量了一阵儿,保守地回了句:“哥……姜小姐只是去拍综艺。会回来的。” 沈行揉了揉眉心,眼里逐渐恢复理智,掀唇交代:“回去。” 回到公寓,沈行打开灯屋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 姜玫平时在家也不怎么说话,可屋里到处都是她的身影,他回家总有一盏灯为他留着。 今日没有。 沈行脱掉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整个人疲倦地靠在沙发上,刚闭上眼手机嗡嗡响了起来。 打开手机,入目的是姜玫发过来的短信。 只一张机场图片,没有任何言语。 姜玫拍得模糊,可图照片上青市两个大字很是清楚。 沈行挑了挑眉,随手按了一个电话回去。 电话只响了两声便被接通,电话那端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我到了。” 沈行听到这三个字心底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烧退了?” “嗯。” “在那儿待几天?” “不清楚。” “忙完了再给我打。” 沈行说完挂了电话,姜玫看了眼已经结束的通话默默地收了手机。 青市没有北京繁华,高楼也不算多,交通也不挤,姜玫坐在车里心情有些复杂。 脑子里的那些记忆也不停地冒了出来。 佛说:“恨不止恨,唯爱能止。” 作者有话要说:  嗯,转场。 剧情到青市了。 大多数好像都是北京和青市之间的事。 第36章 小城少了几分喧嚣, 不到十一点,街道上就没什么人了,偶尔有一两个路人路过。 很多店面在十点前就关了门, 只少数几家亮着灯。 路灯昏暗不明, 道路两旁的树又大又又高,树叶密到看不到头。 青市处于常绿阔叶林带, 树叶常年不掉,不似北京那般春夏秋冬明显, 这里冬季也能维持着一片青色。 窗外下起了蒙蒙细雨, 透过车窗看出去刚好瞧见密密麻麻的雨雾落下来。 似鹅毛般在空中轻飘着,柔且软。 姜玫坐在后排神色不明地望着这座不大的城市。 一晃而过的熟悉与思绪上的陌生相互交缠着, 姜玫胸腔积了郁闷,从抵达这儿就开始蔓延, 一直到现在越发难受。 这承载了她大半回忆的城市终于还是以残酷陌生的方式迎接她回来。 罗娴找了青市最好的一家酒店住了下来,一进酒店, 空气中满是潮湿的味道,被子摸着也透着湿意。 姜玫一个人住了一间房,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地方的缘故,夜晚姜玫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不由想起沈行说的那句忙完了再打, 那时她周围太嘈杂, 没有来得及深究沈行话里的深意。 这会儿没有睡意,姜玫翻身开了灯坐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冷意, 南方湿冷,屋里屋外一样冷。 姜玫之前住的房子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冬天是最难熬的季节,墙薄压根儿不保暖,盖多少层被子都冷。 她的手常常被冻红, 房东时不时地停电停水,她平时热水都得紧着用。 姜玫吃过生活的苦,所以拍戏再怎么艰难她都能坚持下去。 有一次大冬天拍戏,她得穿着薄裙跳进那冰冷的湖面,那场戏连续拍了十几条才拍好,拍完她已经冻得没知觉了。 不过,这不代表她喜欢冬天。 相反,她很讨厌。 刚到北京那年正好赶上一场大雪,沈行拉着她去了滑雪场,懒散地站在她身边打趣南方人很少看见雪,问她要不要去堆雪人。 她当时只笑笑。 或许不少南方人喜欢看雪,可她是不喜欢的。 雪再漂亮,也冷。 如果可以,她宁愿这四季里没有冬天。 房间空调开得不算高,姜玫撑着身子拿起遥控器又调了两个度。 姜玫正准备睡觉,一条微信突然跳了进来。 【睡了?】 姜玫视线落在那不显情绪的两个字上,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白皙的手指落在手机键盘上打了一个字。 【没。】 刚发出去一个电话横空进来,姜玫猝不及防,手机没拿稳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手机铃声还在不停叫嚣。 姜玫捡起烫手山芋般的手机,手指按了接听。 电话刚通,听筒里溢出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怎么这么久才接?” 姜玫听到熟悉的嗓音睫毛颤了颤,手落在被子上,垂着眼皮解释:“手机摔地上了。” 沈行一个人坐在书房,手里还握着一大堆文件,手机规矩地摆放在檀木制的书桌角,听到姜玫情绪不明的声音沈行从文件里缓缓抬了头。 漆黑的眼眸落在那显示着通话中的屏幕,沈行骨节突出、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了敲两下桌子。 灯光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镀了一层冷色,漆黑的眼睑半垂,睫毛下覆了一层剪影,薄唇微抿,瞧不出半点情绪。 听筒两端都很沉默,只残留着文件翻页的刺啦声。 姜玫主动搭腔:“还在忙?” 本来是随便找个话茬,没想到沈行还真顺着说了几句:“西郊的那块地今天批下来了,我这两天正忙着处理。” “明儿早上还得去跑一趟工商局,下午有个饭局,晚上还得去陪笑脸。” “抽空还得去p大给那群学生演讲……” 沈行嘴上说得随意,可话外无不透露着他的忙碌。 姜玫对这些事不太清楚,不过大概能清楚沈行做这些有多艰难。 沈行这样的人向来不把苦乐放在嘴边,做多做少都是他自己乐不乐意的事,别人管不着他。 她之前也误认为沈行这样的人是靠着祖辈的基业挥霍的人。 后来才知道沈行从大学开始就没用过家里一分钱,靠的是自己挣的。 天子骄子般的人做什么都得心应手,随随便便都能挣到钱。 姜玫最近也从罗娴那听到不少八卦,知道那边快要变天了,沈行参与了多少姜玫一无所知,她也不想知道。 她唯一的想法是沈行不被波及就好。 “到青市还习惯?” 沈行拖长尾音懒洋洋地问候一句,只是问候,并没有多余的情绪,就跟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一样。 姜玫指尖摩挲了两下手机壳,垂着下巴轻微嗯了声。 “住哪儿的?” 沈行窸窸窣窣地收拾好文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握着手机走出了书房,姜玫能听见他的走动声。 一直到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姜玫才察觉到他此刻已经进了浴室正在洗澡。 电话还没挂。 水声不停,姜玫脑子里不自觉地冒出沈行那身修长的酮体,精壮结实的八块腹肌和那肌肉线条的四肢。 水流落下湿漉漉的寸发还有那张模糊不清的轮廓。 水流声停,沈行面不改色地挤了沐浴露擦在身上,深色眼眸瞥了两眼还没挂断的电话沈行挑眉,语调散漫:“还没挂?” “全听见了?” “听声止渴?” 沈行故意的。 姜玫意识到这一点匆忙挂按了结束,这边儿沈行望着已经结束的通话,深色瞳仁酝酿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脸上的线条也柔了几个度,沐浴露泡泡爬满身,沈行慢悠悠地站在喷头下面冲洗身上的泡泡。 再出来沈行腰间只围了一条深蓝色浴巾,头发丝上还滴着水,水珠顺着脸颊掉进了脖子缓缓滑过腹肌,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绽出一滴水花。 沈行裸着上半身捡起床上的手机,修长的手指滑开锁,翻到姜玫的微信按了一个视频电话。 姜玫睡得迷迷糊糊,眯着眼睛看了眼跳动的头像下意识按了接听。 刚接通,入目的便是一片古铜色的胸膛,姜玫猛地清醒翻身坐了起来。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姜玫啪的一下打开灯,盯着屏幕里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姜玫皱眉憋着火:“沈行,你他妈暴露狂?” “大晚上的发疯?” 沈行本来将手机摆在了床头柜上的台灯上擦头发,闻言凑着身贴近手机屏幕,一张放大版的俊脸突然进入视线。 姜玫眼睁睁地望着沈行那冷淡的俊脸扯出一丝冷笑,见他薄唇一掀,轻问:“不是想看?白看还不知足?” “……” 姜玫坐着靠在床头,手放在被子上,摄像头刚好照到她那漂亮的天鹅颈,往上一点是精致的下巴。 露了大半张脸,背后是一堵白墙。 “姜玫?” 沈行眼角眉梢挂着笑,神色慵懒地叫了一声。 姜玫没动静,可眼神一直落在屏幕上,沈行知道她在看,嘴角噙了一抹意味深长。 过了一会儿,沈行收起戏谑,大手拿起手机似笑非笑地盯了几秒姜玫的脸,嗓音低沉性感透着一两分蛊惑:“姜玫,这么觊觎我的肉/体?” 姜玫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 觊觎? 他的肉/体? “沈行,有病去医院,别找我。” 姜玫怼完手指狠狠戳了一下按键挂了视频。 沈行这边察觉到姜玫的气急败坏,唇角溢出低且愉悦的笑声。 — 姜玫打完电话倒是睡得挺好。 一觉睡到了早上八点,直到罗娴过来敲门姜玫才醒。 门开了一半,冷风从门缝不停地钻进来,姜玫身上穿了件浅色内搭毛衣,手指轻搭在门沿侧开身子示意罗娴进门。 “嘉宾里加了两个人。” 罗娴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拿到名单的那一刻罗娴心情有些复杂。 姜玫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平静地问了句:“谁?” 罗娴站了一会儿,翻开微信聊天记录递给姜玫。 多了江逢。 还有一位连个名字都没有,只说是神秘嘉宾。 “也不知道到底谁劝动江导的,居然能请得动。说起江导我倒是想起来了,上回儿江导给我介绍的那小助理江导旁敲侧击想知道你还需不需要。” “你要是喜欢就用江导介绍的小姑娘?算是还江导一个人情。那小姑娘聪明,背景虽然查不太清楚,可江导介绍的人准没错。你现在的后援会会长就是她。” 姜玫意外地看了眼罗娴,想了想姜玫点头:“可以。” “那行,我这就给江导打电话给他一个回复。你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去拍摄地。” 半个小时后姜玫坐上了车跟着拍摄组进了拍摄地,拍摄地在一个古镇,路程一个多小时。 姜玫去过几次还算熟悉,山路崎岖,一路上弯弯绕绕太多,姜玫走了一半胃里翻江倒海。 罗娴是上海人也没走过山路,这会儿也有些不舒服,吐了两回。 姜玫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强制压下心底的不舒服,一路上还得照顾罗娴。 罗娴到最后吐得脸都青了,抓着姜玫的手臂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我还是头一回儿想跳车不干了。” 姜玫默默打开矿泉水瓶递给了罗娴,示意她喝点水。 “我算是明白了,什么人适合什么气候,像我我一到青市就不习惯,今天晕车更是让我讨厌这座城市。” “古话说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如今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 罗娴说这话时边喝水边瞧着姜玫,话里话外都在透露着什么。 姜玫阖了阖眼皮,若无其事地喝了口矿泉水,喝完默默偏头望着窗外不说话。 罗娴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姜玫削瘦的背影倒也没再提。 作者有话要说:  看你们都在讨论结局……默默透露一下,反正不是悲剧哈,对于他们来说,结局一定是最好的。 第37章 北京。 从工商局出来, 沈行没停留半秒顶着漫天大雪面无表情地钻进车座,上了车直接闭着眼睛靠在椅背浅眠。 沈深故意放缓了速度,小心翼翼觑了眼后排假寐的沈行, 犹豫两秒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短信发送成功的那一刻沈深松了一口气, 转头偷偷摸摸瞄了瞄依旧没动静的沈行,默默放下手机启动引擎开车。 半个小时前沈行在工商局办事受了不少委屈, 那些个见利的全都磨磨蹭蹭,盖个章跑了四五个地儿, 到最后还回到了原点, 其中有几位还你推我推都不乐意盖章。 沈深在旁边瞧着都想发火,更别提沈行了。 可这位硬是生生忍了下来, 不但没发火,脸上还一直挂着笑, 那笑虽然不见底可总归让人寻不到错处。 从头到尾都遵循着“遵纪守法好公民”的原则,没半点埋怨, 一路下来笑脸不停。 那笑一直维持到工商局门口,上了车才垮下来。 沈深出神的功夫沈行已经睁开了眼, 漫不经心地解开大衣纽扣、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深色西装。 那轮廓分明的面上不显分毫情绪,漆黑的眼眸里一片幽深, 眼皮半抬, 滚动喉结:“回钓鱼台。” “好。” “哥,许小姐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给您打了五通电话了。” 沈行神色不明地摇下一半车窗, 冷风迫不及待地从缝隙里不停灌进来,吹得人脸生疼。 白茫茫的雪花飘进来落在了肩头没一会儿便化成了晶莹剔透的水珠。 吹了几分钟沈行重新合上窗,眉目间掠过一丝深沉,“什么事?” “上回儿那综艺邀约您还没回复。许小姐经纪人一直撺掇着人儿想给您递信,估摸着是知道……许小姐跟您的关系了。” 沈行淡淡地嗤了一声, 脸上浮出不明意味的笑,抬眼扫了眼沈深,语调不温不凉地问了句:“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 沈深听到这默默闭了嘴,没再招惹憋着火的沈行。 “沈深。” “哥,我在。” 沈行往中间挪了一下,睨了眼握着方向盘神色不太自然的沈深,沈行慢慢开腔:“注意分寸。” 沈深脊背一僵,余光落在刚发过来的那条未读短信,沈深咽了咽口水,面上没绷住:“徐姨让我多照顾照顾哥。” “照你这意思,你成了她的人形监控器?” 沈行眯了眯眼,双手交叉握着搭在膝盖上,脑袋半垂,下颚线条紧绷,浑身弥漫着一股冷淡。 “哥,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没提。我以后会谨言慎行。” 沈行正想刺几句,一道手机铃声及时撕破这紧张的氛围,沈行憋下嘴边的话,取出手机睨了眼来电人,按了接听,“有事?” “猜我在哪儿?” 周肆问这话时还故意藏着掖着,语气贱兮兮的,沈行懒得再听没什么情绪地挂了电话。 这边被秒挂的周肆差点气疯。 神他妈秒挂? 过了一会儿电话再次打进来。 “你最好有正事。” “得,我今儿还真有正事。你不最近一直被许代山添堵么,你兄弟我替你分担了一下,这事就看你同不同意了。” 周肆说话没个正行,替他分担是假,想看他跟许代山对上是真。 这几年周肆公司越做越大,许家也有涉及这一块业务,有事没事跟他抢流量,好几个签了约的苗子都被他高价挖了。 姜玫复出这事许家更是不满,几次施压试图让周肆重新打压下去,周肆哪儿是那听话的人儿,自然是不肯的。 不仅不肯还跟人明里暗里斗上了。 沈行回来这两个月,许家骚操作不断,老爷子身子不好许家更是占了沈家不少利,甚至派人提出分摊某些利益。 许代山儿子刚从国外回来,也想跟沈行争那位置。 当初几家的默契估摸着也要被打破了,这兔死狐悲的事周肆可不干,既然不能顺,那就只能逆着来了。 周肆说这话自然是相信沈行跟他穿一条裤子的。 “说人话。” “真唱戏的腿抽筋,你能别下让我不了台?” “挂了。” “别别别,我也不卖关子了。兄弟我这儿给你交个底。上面不重新选举吗。许代山这回儿可是准备得充足,那位置他是势在必得。” “就昨天还是前天,许林回国了。这玩意在国外混了几年可不是什么麻省理高材生了呢嘛。说起这事我就替许默委屈,你说人儿好歹也是许家三叔的儿子,当年也是扛枪杆子的,临了两夫妻都牺牲了,这许代山倒好。当初拦着不让许默考军校,现在又不许他参与那些事。” “这大学教授是挺不错,可这辈子也就那样了。要我在他那位置,别说,我也不敢承诺夏竹什么。” “这一聊就说远了,我听人说许代山最近在忙青市那边的事。具体我就不清楚,不过事挺大。我的意见是你自个亲自去瞧瞧。” 周肆说到这停顿了几秒,嘴上道:“那位最近好像也在青市拍综艺,别说,跟那齐衡还挺有情侣样儿。我……”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16 周肆话还没说完,沈行直接挂断电话,随手将电话扔在一边,吩咐:“查一下许家最近的动静,演讲取消,定一张明天下午飞青市的机票。” — 古镇年代久远,最近两年旅游业发展起来,不少人慕名而来。 节目组选在古镇录节目,一是因为这边地形风景适合,二则也是为了响应国家政策带动当地经济发展。 一路上罗娴被折磨得不轻,到了目的地,下车差点瘫软在地上,抱着姜玫一个劲地干呕。 姜玫也不太好受,一路上照顾罗娴自己也被山路甩的晕车,索性离酒店没多远。 小镇镇长是这次的接待人员,节目组人多,有的住镇里酒店,有的住在镇长家。 姜玫和其余两个嘉宾被安排在了镇长家,齐衡和许薇两人还有行程得明天早上才能到。 镇长长得和蔼可亲,态度也温和,大约四五十岁,头上夹着几根白头发,走路时腿有点瘸,边走边跟姜玫几人介绍古镇的历史。 “离水镇有两三百年历史了,祖上都是从江西那边逃难过来的,这镇里就陈、杨两大姓,邻里邻外都熟悉。” “前几年镇子还是贫困镇,青市GDP里排倒数。国家这两年走特色道路,我们啊靠着这古镇发展旅游业,这名声打出去了不少外地人来旅游。当地人都会一两门手艺,镇里别的没有就竹子多,大家编制竹制品来卖倒也是个不错的生计活。” “说来还是得感谢国家的政策,让我们镇摆脱了贫困,现在路修好了,百姓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不少。” 镇长说得真情实感,姜玫身边的那几位也没多大感受,除了一句很厉害也没别的话说。 倒是姜玫接了两句:“确实变化挺大。” 姜玫说的是青市话,镇长一听立马亲切:“这口音莫不是青市人?我听人说是北京来的,还以为是北京人呢。听姑娘这么说,来过离水镇?” “之前来过一次。” 镇长受宠若惊地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家乡话,说着说着就到了镇长家。 镇长家住在古镇边缘,修了两层楼的砖房,房子有些旧,墙壁上的白膏东一块西一块掉。 一进院子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鸡笼,鸡笼味道有些大,地是水泥做的,厕所边还盖了个猪棚,养了一头猪。 进了院门,镇长领着姜玫几人进了砖房,入目的是老旧的木制家具,很多地方已经掉了漆。 屋里卫生做得干干净净。 听到说话声厨房里走出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女人围着围裙,见到有人来尴尬地擦了擦手上的油渍。 偷偷打量了几眼姜玫,女人满脸窘迫地开口:“老陈,家里来客人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这几位都是电视机里走出来的大明星,来我们这录节目,这几天要住在我们家,梅啊你好好招待他们。我还得去学校一趟,唐宇老师让我去学校了解了解唐宇最近也学习状况。” “哎,这孩子也是。老陈,你跟他说这学费的事不用他操心,我们能替他负担,他爸妈不在了也就我们能靠了。” 说完又急忙端起水壶倒了三杯开水,热情地递给姜玫三人,边递边说:“家里不太干净,那啥就委屈你们将就一下了。” “这饭马上好了,你们要不要上楼先放行李休息休息?” 姜玫几人点头,女人又领着三人上了楼。 那两人住东边的两间房,姜玫住北边那间。 房间不大,只放了一架一米八的床和一个红漆刷的木衣柜。 姜玫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刚把行李放进去女人一脸忐忑地站在姜玫身后,犹豫了一会儿女人开口:“这房间有点小,您要是住不习惯,不如住我和老陈的主卧?那屋子大一点。” “不用,挺好。” “那就好那就好,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提,我能办到的一定办。那个,听老陈说你是大明星,长得可真漂亮。你一进来我就觉得你跟一般人不一样。” 女人一脸真诚,估摸着平时没看过电影,不知道姜玫演的什么,可一字一句都不是敷衍。 姜玫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不是什么大明星,你叫我姜玫就好。” “姜玫?这名字一听就是文化人取的名。那啥我就不打扰你了,我锅里还烧着火我先去看火,这舟车劳顿的您先休息休息。” 女人说完急匆匆地下了楼,姜玫望了几眼默默关了门。 她昨晚忘了充电,这会儿才插上充电器,刚开机便跳出几条未读短信和通话记录。 有夏竹的,也有罗娴的。 还有沈行的。 姜玫略过前面的,点开了沈行发的短信。 只几个字。 【快递领了。】 姜玫这才想起来她前两天在网上给沈行买了一条领带。 地址填的是钓鱼台的。 姜玫突然有些紧张,也不知道沈行有没有拆快递。 正想着沈行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电话一通,那端的人停滞几秒,随后不咸不淡地开腔:“领带送谁的?” 姜玫…… 果然是打开了。 姜玫舔了舔嘴唇,握着手机站在窗边,从二楼看下去刚好看到院子里的那条黄狗,女人站在院子里正在喂鸡。 小黄狗跟在女人脚后跟不停转。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一眼看过去,可以看到不远处藏在云雾里的山脉。 昨晚下了场雨,土里还湿着。 近处是几家高低不一的砖房。 这边风没北京大,窗户打开新鲜空气钻进来,姜玫胸口的郁闷消散不少。 沈行慵懒地坐在沙发,手里还拿着那没拆开的快递盒,至于领带他也只是看着盒子猜测了一下。 姜玫自然不知道沈行还没拆,承认了一句:“送你的。” 沈行一听挑眉,大拇指慢慢摩挲着“安安”两个字,一想到齐衡叫的就是这称呼,沈行胸口有些堵。 莫名说了句:“你用的快递名真难听。” 姜玫自然不会用真名,至于安安是她当时随便填的。 好不好听也不太重要? “姜玫,你就不能有点品味?还安安。这名儿一听就是路边摊取的。下回儿干脆取个苍果儿得了。” 姜玫就算没听懂也知道沈行是在损她。 “知道苍果儿什么意思?北京话里苍果儿就长得难看的姑娘。我寻思着可比您那安安好听多了,您说是不是?” 姜玫听得出沈行不高兴,也没跟他扯嘴皮,只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领带合适?” 沈行砸吧了一下嘴,扔下手机徒手起来包装盒,取出里面的领带瞅了几眼。 领带是雾蓝色条纹的,摸着质感不错,包装盒上还印着某品牌的logo,这牌子沈行虽然没怎么用过可也知道价格不便宜。 沈行扯掉脖子上的领带,漫不经心摸了几下领带,缓缓戴上姜玫买的那条,随后拿起手机走至洗手间,瞥了眼镜子。 哟。 挺合适。 沈行嘴角溢出一声低笑,对着听筒问了句:“眼光不错。知道送男人领带什么意思?” “……” “您这是打算把我套牢呢。”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这俗世,总得有点盼头。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评论走起呀。 沈行:齐衡那玩意取的名儿能听? 第38章 再下楼, 杨梅已经做了一大桌菜,分量很足,全是大碗装的, 肉切得很大片。 乡下有个规矩, 家里来客人了饭菜一定要足,这样才显得主人家很大气。 姜玫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镇长敦敦教诲声, 旁边还跟着一个少年。 少年穿了件黑色薄外套和一条洗得发白的阔腿牛仔裤,估计缺营养, 少年身形削瘦, 胳膊和腿基本没什么肉,头发发尾也有些黄。 走近了姜玫才看清那张稚嫩干净的脸, 高鼻梁、薄嘴唇,大约170+, 额前的头发有点长,遮住了他的眼睛, 这会儿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跟在镇长身边。 很是腼腆内敛。 镇长对这位少年倒是很上心,一直在跟他说话。 姜玫眼神刚落在少年身上, 对方也缓缓抬头瞧了她一眼,眼里无波无澜, 只是平平淡淡看一眼而已。 镇长也见到了门口站着的姜玫, 笑着打招呼:“姜老师。” “宇啊,这是北京来的大明星姜玫。这几天住在家里。你替陈叔招呼招呼, 我去瞧瞧市里新引进的品种。” “对了,小宇,我听节目组在招临时工,你要是想去可以试试。一百块钱一天,这一个月下来也够你交学费了。” 果真唐宇听到这话棕色的眼仁里闪过一丝高兴, 拳头不自觉地握了握,唐宇乖巧点头:“陈叔,我知道了。” 说完唐宇又说了句:“陈叔,我先进屋帮陈婶。” 也不等镇长回复,少年弓着身子钻进厨房。 红布隔着厨房与客厅,姜玫顺着瞧了过去,刚好看到唐宇薄如纸片的背影。 至于姜玫,唐宇除了最开始进门的那一眼,视线没往姜玫身上挪一下。 姜玫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是镇长干笑两声,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替唐宇解释:“姜老师不要怪这孩子,这孩子今天心情不大好。他父母在他八岁那年出去打工,在工地上出了点意外,夫妻俩都没了。工地老板捐款跑了也没赔钱。我看这孩子可怜一直养在身边。” 镇长说到这叹了口气,掏出兜里的烟杆点了上面没烧完的半根烟草,边抽边说。 “这孩子气性大,从小就有出息又懂事,成绩次次排年级第一,家里奖状都贴了两面墙。高二那年还去北京参加过什么竞赛,拿了个奖杯回来。这马上要上高三了,这孩子突然不读了。非说要出去打工挣钱。” “我刚去学校跟老师了解了一下情况,才知道这孩子觉得大学学费好大几千嫌太贵,怕我太累拿不出这钱。这孩子不想用我的钱,便想辍学不读了。说起来我跟他陈婶一直没个后,早就把这孩子当自己儿子了。” “我们挣的钱不给他花给谁花。这大城市里读大学是贵了点,我们两口子就算再艰难也得送出这根苗子。就这孩子倔,也劝不动,我没得法子,只能让他先回家冷静冷静。” 镇长满脸忧愁,说到最后脸上有些动容,浑浊的眼眶里还夹杂着泪花。 姜玫在旁边没吭声,静静地听着镇长聊。 直到那道瘦弱的身影从厨房里走出来了镇长才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含着烟杆走出去。 少年端着两碗白米饭面不改色走近姜玫,将手里的一碗默默递给姜玫,另一碗放在了旁边的空位。 一句话都没说。 碗搁好又进了厨房。 姜玫摸了摸手里温热的碗,盯着碗里圆润饱满的米粒没什么情绪地抿了抿嘴唇。 其余两个嘉宾只待了半个小时就离开了,走之前还拿了行李,应该是住不惯。 饭桌上就三个人。 杨梅,姜玫,还有唐宇。 唐宇坐在姜玫旁边,杨梅坐在对面。 饭桌上很安静,杨梅怕姜玫吃不惯一直没敢出声,再加上姜玫是公众人物,杨梅更是没话说。 吃到一半,杨梅被一个电话打断。 杨梅一走,桌上只剩下姜玫和唐宇两个人。 姜玫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片腊肉放进唐宇的碗里,唐宇筷子握了握,低着头望着那片多出来的肉,默默拨开腊肉继续吃米饭。 “你不喜欢吃肉?” 姜玫皱了皱眉,主动开口问。 唐宇神色不明地抬头瞟了眼姜玫,姜玫长得漂亮,他一院子就瞧见了。 他在离水镇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皮肤太白,白得跟豆腐一样。 声音也好听。 长得跟书里的仙女差不多。 唐宇低着脑袋盯了一会儿自己黝黑的皮肤,眼皮垂下来,嗓音清冷,“家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肉。陈叔陈婶一直把肉留给我。” “后来我就不喜欢吃肉了。” 唐宇声音平淡,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半点情绪。 姜玫的手僵在原地,脸上滑过一丝愧疚,尴尬道:“抱歉,我不知道。” 院子外杨梅接电话的声音越来越远,屋里只剩下筷子碰碗蝶的声音。 姜玫从唐宇说了以后也没再吃那盘腊肉。 唐宇见姜玫也跟着只吃米饭脸上滑过一丝懊恼,握着筷子纠结了一阵儿,唐宇抬眼偷偷觑了觑姜玫。 “你……可以吃肉。我是真的不喜欢吃。” 估计不习惯主动跟陌生人说话,唐宇说完耳朵都憋红了,脸也红了半边,神色有些窘迫。 姜玫低低地嗯了声。 “陈叔说你是北京来的大明星?那……我能问你几个问题?” 姜玫意外地扫了眼唐宇,倒是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 “你问。” “北京的物价是不是很高?” 姜玫默默放下筷子,抬眼看向唐宇,只见少年弓着身子,稚嫩的面孔上一片迷茫。 姜玫抬了抬眼皮,客观评价:“对普通人说,挺高。房租贵,水电公交也贵。物价比青市高两到三倍。” 唐宇紧了紧喉咙,握着筷子狠狠扒拉一口米饭,没嚼,直接咽了下去。 咽完唐宇抬起头望着姜玫,脸上的神情很严肃,欲言又止道:“那要是去仁和医院看病呢?有多贵?” “你生病了?” “没有,是陈叔。陈叔那腿我上次问医生,医生说要是去北京治疗还是能治的。我想赚钱给陈叔治腿。” 姜玫是第一次在一个不满18岁的少年身上看到“生存艰难”四个字。 跟当初的她相差无几。 命运坎坷的人总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这世界上或许没有感同身受,可同病相怜总是存在的。 姜玫心里有些发堵,面前这位跟她没有血缘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如今坐在了一个桌上。 他抛弃了所有羞涩窘迫,鼓起勇气跟她开口,只为问一句“有多贵”。 钱这东西确实不是万能的,可多少人被这几块钱几十块钱几万块钱磕破脑袋? “你要是觉得为难不用回答我。” 唐宇嘴唇咬了咬,默默说了句。 姜玫回过神,面色温和地回复:“贵。” “动手术都挺贵。你要是想替你陈叔治腿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个建议。” “你说。” “好好学习,考上北京的大学。到时候出来了能有个前程让你让你在意的人生活得更好。” 唐宇猛地放下碗,艰难摇头:“不行。陈叔的腿不能再拖了,要是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后面有钱也没用了。” 院子里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杨梅的声音渐渐清晰,姜玫转过头望向那道忙碌的背影。 看了一会儿姜玫默不作声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唐宇身边,轻轻拍了两下唐宇的肩膀。 “你既然问我,那应该挺信任我。你如果信我,那我的意见是你努力学习考一个好大学,至于你陈叔的腿自然是要治的。” “你自尊心应该挺强的,那我就直话直说,你跟我打个欠条我借钱给你,你考到北京有钱了再还我。这样可以?” 唐宇沉默了两分钟,反问:“你不怕我骗你?” “你会骗我吗?” “不会。” “我从不轻易信人。” 姜玫得到答案没有半点意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唐宇。 “这是我经纪人的电话,你要是想好了随时可以打这个电话号码。” 两人聊完杨梅也端着碗走了进来,看着桌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姜玫坐在一旁的旧沙发上看手机,唐宇正从厨房里钻出来。 杨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我母亲最近在医院住院,我怕她有什么事这通电话也没好挂。慢待姜老师了。” “您客气了。” 杨梅见姜玫没生气嘴笨也不知道说啥,只叫唐宇带姜玫出去转转。 唐宇倒是没拒绝,因着刚刚谈了一场的缘故,对姜玫也亲近了不少? 不像进门前那么疏离。 罗娴发了短信让姜玫去拍摄地探探路,姜玫正好让唐宇带路。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只偶尔提一两句镇里的事。 到了节目组安排的场地唐宇目光落在不停忙碌的工作人员身上,转过头为难地问了声:“节目组招未成年么?” “我能吃苦。” 说完唐宇满脸诚恳地盯着姜玫。 “你哪领来一孩子?” 罗娴刚巧看到姜玫进了场地,疑惑道。 姜玫接过罗娴递过来的台本,随便翻了两页,翻完回复:“镇长家的。组里是不是缺工作人员?” “这边地势复杂,节目危险度高,确实缺几个本地人。到时候可以帮忙带路。” “他怎么样?” 姜玫目光落在唐宇身上,默默问了句。 问完又接了句:“本地人,有时间,还是个小学霸。” 姜玫的意思很明显,她想介绍唐宇进组里帮忙。 罗娴不傻,只一两句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罗娴打量了一下唐宇,觉得还不错,点头:“我跟导演提一下,应该没问题。” “谢谢罗姐。” “行了,跟我还说什么谢。你休息休息,明天早上等齐衡他俩到了开始拍摄。” “我给你接了两个广告,这边拍完就回北京拍两天。” “行。” — 临近年尾,北京的雪越下越大,接连几日没停。 老爷子这两天身子骨好了不少,趁着下雪在院子里搭了个火炉喝茶。 沈行坐在老爷子对面,端起紫砂杯喝了口刚泡的大红袍,品了品,评了句:“今年的茶不错。” “这茶是你周二叔家送来的。这大冬天的喝点茶暖身子。” 沈行闻言抬了抬眼皮,故意问了句:“您今天又唱得哪儿出?” 老爷子咳嗽两声,撑着手里的拐杖笑了笑,“这警惕性倒是高。” 沈行付之一笑,等着老爷子接着往下说。 老爷子提起紫砂壶亲自替沈行加了点茶水,加完又往自己的茶杯倒了点。 做完这一切老爷子将边上的拐杖重新握在手里,“你在新疆那几年这北京发生的很多事不清楚。我这老头子也有心无力,你爸这辈子也执着于他那艺术也没能力管这些。沈家也就靠你了?” “听说许家二小子前儿回国了?” 沈行一听就明白老爷子这是打算敲山震虎。 这里面的事有多复杂老爷子虽然没参与了,可那双眼睛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如今主动跟沈行提也是在提点他。 沈行面色平静地阖了阖眼皮,大拇指摩挲着茶杯边缘,嗓音低沉:“是有这回儿事。” “许家是越来越糊涂了。这孩子年纪不大,心气儿倒是高。这才回来几天就见了不少人。说起来,这几年几家的重心倒是不知不觉往许家偏了。” 沈老爷子说到这布满皱纹的脸上浮出无奈,叹了口气:“代山这小子以为我这老头子真老眼昏花糊涂了,做了那么多事还不肯收手。要不是你周二叔时不时到我这转转,我怕也是被瞒得死死的。” “你许婶也是妇人之见,当初小薇进那什么演艺圈也是说进就进,你妈在我面前埋怨两句我也没说什么。当初跟你许爷爷订的亲事我也没想反悔。” “如今倒是代山拿这事逼你,他也不怕遭罪。算起来,我们这群老头子死的死没的没病的病,也只剩我和周家老太太还在。” 老头子满是怀念,想起了从前的老伴更是多了两分落寞。 这人老了,总是想以前的事。 “您老就好好养身子,这些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有我在,沈家不会倒。” …… 老爷子坐不了多久,坚持了两个小时就上楼休息了。 沈行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望着那门口那排光秃秃的枫叶树,突然想起了姜玫。 思绪滚了一圈,沈行翻出姜玫的微信发了一条过去。 姜玫正在对台本,收到微信下意识地看了眼。 视线触及那条微信姜玫瞳孔一缩,脸上露出诧异。 【北京又下了场雪。】 这是沈行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北京又下了场雪……我想你了。 第39章 细碎的脚步声陆陆续续传来, 姜玫踩在泥泞的土地,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条微信。 【北京又下了场雪】 这是沈行跟她之间的默契。 认识的那年,沈行过年那段时间在北京天天忙着应酬, 从早到晚都在应付着那堆来家里拜年的人。 姜玫一个人在青市安稳度日。 他抽空了会给她发一两条短信或者打一个电话, 不过大多时候都是没空的。 直到初五沈行才稍微闲一点。 初五一大早,他突然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他一直没说话。 直到快挂了沈行才晦涩地说了句:“北京又下了场雪。” 姜玫那时候不懂,以为他说的是天气, 也跟着回了句:“青市这两天在下小雨。” 沈行听完赤/裸/裸地笑了两声, 笑完,戏谑:“姜玫, 北京又下了场雪意味着我离见你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姜玫一听而过,并没有当真。 毕竟, 沈行这样的人身边不缺女孩子。 也是后来才知道他那天已经订了票回青市,只是中途有事退了票。 那时的沈行骄傲得跟什么似的, 怎么可能轻易承认他想见她。 即便想也得想方设法让这个字从她嘴里冒出来。 就像现在,从北京到青市跨越七百公多里, 间隔十几个小时。 他明明想见她,可短信里只字不提, 只轻描淡写地交代一句北京又下了一场雪。 任由她无端揣测那句话里藏着的情意。 姜玫想到这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上的那几个字, 冷白的面皮上浮现出淡淡的无奈。 罗娴正在跟导演交涉,旁边的唐宇也专心致志地观察着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工作状态。 唯独姜玫被那条短信掀起了万丈波澜, 卷起了惊涛骇浪。 沈行发完那条微信等了一阵儿没见回应,眉头拧了拧,正想打电话身后传来不深不浅的脚步声。 “哥。” 沈妍神色懒怠地抱着胳膊站在沈行背后,神情有些恍惚。 沈行不动声色地关掉手机揣进裤兜,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沈妍, 瞧着她状态不太好,沈行深邃的眼眸掠过一丝暗色。 “嗯?” 沈妍紧了紧身上的披肩,缓缓抬腿走进院子,火炉里的火烧得旺,刚走近就感受到了热源。 院子里搭了一间茶室,老爷子这两日都在这边喝茶,这会儿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茶香。 沈妍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单手取了个空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色呈淡黄色,配着紫砂杯正好。 沈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抿完轻微皱了皱眉,不明意味地抬头看向对面站着的沈行,沈妍缓缓开口:“这茶喝着有点苦。” 沈行不着痕迹地抬了抬眼皮,懒散地坐了下来,翘了个二郎腿,修长的手指落在茶桌,有节奏地敲了两下。 院子里安静,两兄妹面对面坐着,谁也没认输,眉眼间都挂着相似的表情。 沈行对这个妹妹向来宠溺,唯独原则问题不能犯。 从小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没曾想小姑娘长大了。 前几年一声不吭地跑去叙利亚当无国界记者,拿着摄像机整天泡在枪火里,疯到连命都不要了。 要不是徐教授气得病倒在床上几度逼迫她,估计这丫头还没打算回来。 这几年她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在外面有多野,在家就有多乖。 平日在家一句话也不多说,徐教授说什么是什么,从不反驳一句。 可沈行明白,他这妹妹跟他一样,生得一身反骨,骨子里倔得很。 没反抗只是因为没涉及到她的要命处。 一旦涉及,两败俱伤也不是不可以。 他可记得那年他跟姜玫分手,他在家里待了好几天没出门,谁都没看出他的不对劲。 偏偏他这位亲妹妹当时面无表情地打开他的房门,一脸沉默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堆照片,当着他的面一一摆放在床上。 照片上全是姜玫的身影,吃衣住行全都拍了下来。 小姑娘冷静得跟个身经百战的老狐狸似的,一个字都没说,可那堆照片把她想说的全说了。 要不是他主动开口,这丫头不知道还会做些什么事。 沈行想到这胸口有些闷,摸出烟盒当着沈妍的面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沈行吞吐出奶白色的烟雾。 沉吟片刻,沈行抬眸,嗓音低沉暗哑:“今儿又有什么事?” 沈妍脱掉粉色拖鞋,双腿蜷缩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脑袋半偏,没化妆,短发有一两撮落在了脸上,遮了半张脸。 沈妍没管,随心所欲地问了句:“没什么事还不能找你了?” 沈行一听抽烟的动作一顿,愣了两秒,沈行垂着眼皮懒漫地弹了弹手里的烟灰,轻轻嗤了一声,不留情面地揭穿:“你要没什么事能到我跟前晃悠?” “……” 沈妍猛地放下腿,身上往前倾斜,认真盯了几秒沈行,见沈行面不改色,沈妍砸吧了一下嘴。 “哥,你至于么。我上回儿不就撒了句谎,你还跟我撒气呢?” 沈行凉凉地睨了眼姜玫,嘴角扯了扯:“还好意思跟我说。要不是你,我能被徐教授抓着问半天?” “搞得我像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呢。” 说起这事沈行就有些气短。 这几日在家徐教授有意无意朝沈行打听沈妍的事。 徐敏最满意的女婿自然是周肆,两家虽然没说明可也算心照不宣了。 沈行虽然没参与可也知道不少,长辈间的承诺多多少少对小辈有影响。 他不想参与进去,一是因为沈妍是他亲妹妹,无论是周肆还是沈深对他都没多大关系;二是因为沈妍是老头子从小带大的,她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 老头子那,周肆跟沈深之间,只能是周肆。 沈深是老头子跟前长大的没错,可周肆也是院里一堆大的,从哪儿算周家都是更好的选择。 沈行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面上却不显分毫,只轻描淡写地瞧了两眼对面窝座椅里沉默不语的沈妍。 “周肆……” “怎么了?” 沈行刚说出周肆两个字沈妍猛地抬头,神色紧张地问了句。 直到意识到自己表现不太对劲沈妍这才收敛地缩了回去,任由沈行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也不露半点怯。 沈行指间夹着烟头漫不经心地往嘴里递,烟雾缭绕下沈行漆黑的眼眸掀起翻滚的情绪。 思量片刻,沈行似是而非地问了遍:“你到底爱沈深还是周肆?” 沈妍垂着脑袋脸色晦暗不明,沈行也不催促她,任由她装无辜。 直到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沈行才收回目光,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余光正好看到沈妍脸上的神情松了下来。 沈行瞥了眼来电人漫不经心地按了接听。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他按了免提。 听筒那端率先开口:“闻儿哥,我这儿出了点事,能麻烦哥帮个忙?” 周肆说这话时声里还带着大喘气,呼吸声有些重。 沈行懒洋洋地瞥了眼没动静的沈妍,没什么情绪地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周肆突然骂骂咧咧了几句,呸了两声才跟沈行解释:“这不刚在电影学院认了一妹妹呢嘛,也是奇了怪了。小姑娘住哪儿不好,非得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我这将人好好送了回去,回程路上车坏了。” “这大雪天我上哪儿找人帮忙修车,您可行行好来接一下我。”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17 “在哪儿?” “啧,这都五环外了,我这就给您发个定位。您可快来吧,再不来我要冻死了。这姑娘倒是长得不错性子也乖巧,可今儿整这么一出我可没这兴趣了。长得漂亮的多了去了,这位可就拜拜嘞。” 周肆说话向来没什么顾忌,再加上沈行不是什么外人,更加不会收敛了。 临了还跟沈行吐苦水:“这天儿是真跟我过不去。好不容易有朵桃花也我掐没了。” 沈行薄唇抿了抿,余光瞥了眼脸色逐渐难看的沈妍,语调寡淡地说了句:“你自个儿怎么去的怎么回来。” 不给周肆说话的机会沈行直接挂了电话。 空留下原地爆炸的周肆。 “哥,地址发我。” 沈妍突然开口说了句。 沈行意味深长地扫了眼沈妍,也没多说什么,随手将周肆发过来的地址转给了沈妍。 沈妍离开时背影挺得笔直让人看不出半点颓意,等沈妍从停车场里开了车出来沈行才招了招手示意沈妍降下车窗。 车窗摇下渐渐换露出沈妍半张脸,沈行站在雪地里任由雪花飘在肩膀上,只清冷理智地提醒:“你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理由,我不约束你不代表我不管你。沈妍,你别忘了,你是沈家人。” “家规还记得?” 沈妍握了握方向盘,规矩地背了出来:“谨言慎行、戒骄戒躁、兄弟阋墙、外御其侮。沈家子女,内为天之骄子,外为国之栋梁。” 沈行听完面色平静地滚了滚喉结,随后走到门口替沈妍推开被风吹过来的黑色雕花大铁门。 沈妍开车路过时默默说了一句:“哥,我知道分寸。” 沈行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沈妍的车子刚出院子,徐敏听到动静走出来问了句:“妍妍这大雪天的去哪?” “您就别操心了。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知道分寸。用不着您时时看着。” “你们翅膀硬了,也用不着我了。” “得,徐教授,我错了还不成?我这嘴就是欠,惹您不高兴了,要不您抽两巴掌?” 徐敏见沈行吊儿郎当的样儿,只道:“你这孩子,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把话全给我堵住了。我这锅里还炖着汤,没功夫跟你斗嘴。” “行嘞,我这就躲远点儿,保证不碍您眼。” 沈行上了楼,门一关,脸上的神情垮了下来。 — 青市、离水镇。 下午六点,天边已经开始暗下来,因着下雨的缘故,周边的山林间一直萦绕着一层厚重的云雾。 宛如一条绿裙中间系了一条白色腰带,衬得仙气十足。 姜玫收了工主动给沈行发了一条短信。 【知道了。】 沈行收到这条短信正在回钓鱼台的路上,看到短信内容沈行凉凉地嗤了一声,直接拨通姜玫的电话。 姜玫猝不及防。 下意识地扫了一圈吆喝着去镇里吃火锅的工作人员,姜玫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接电话。 电话刚通,沈行在对面阴阳怪气说了句:“你知道什么了就知道了?怕不是菩萨胸怀,才这么没有心肝。” 姜玫被沈行的话噎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她这一停顿沈行更不满了,这气也更不顺了。 “得,我这是开水锅里洗澡,跟您这大明星装起熟人了。” “我这大早上给您这大忙人发的短信,您这会儿才有空理我呢。” “要不您下回儿跟我商量好您的行程,我提前跟您预约?” 姜玫有些头疼,她一向说不过沈行这张嘴,更别提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的沈行了。 沈行说了几句也没挂也没再损姜玫,两个人就这么耗着,耗到一半姜玫咬了咬嘴唇,讨好地问了句:“看网上说下了雪的故宫特好看,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沈行一听,心口的那口气刚下去又冒起来了,嘴皮一掀,毫不留情地问了句:“这大晚上的,您是想让我去看雪还是让我去看鬼?” “……” 姜玫默默闭了嘴。 她就不该跟沈行打这通电话。 也不见得能哄好这人。 “姜玫,你能说点人话么?” 姜玫再次噎住。 憋了半天,姜玫小心翼翼地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我这边下了雨,这小镇笼罩在云雾里跟仙境似的。我一上午都在节目组对台本还有踩点,明天就得正式录了。” “哟,敢情您今天是真忙呢,忙到回个信息都不能了。这得亏你现在还不是什么影后,要真成影后了是不是你跟我回个短信还得排队了?” “……不是,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不是顺着您的意思来的?怎么?就许你不回我,还不许我跟您念叨念叨了?” 姜玫…… 她现在觉得男人心、海底针,深不可测。 作者有话要说:  沈行:今天也不是做人的一天。 第40章 生死时速分五期录制, 第一期是探险寻宝类。 拍摄地点就在离水镇背后的那片竹林里。 路陡地滑,满地泥泞。 刚下过雨,竹林笼罩在一片白雾中。 六个嘉宾分了三组, 那两个不认识的小明星一组, 姜玫齐衡一组,还有一组是江逢和许薇。 几组分别行动, 直到找到藏在竹林里的钥匙才能结束游戏,哪组先找到算哪组赢。 林里雾大, 很容易走丢。 进竹林不久三组就逐渐走散。 一路上齐衡都很照顾姜玫, 两个人并肩而行,有的地方太陡齐衡还伸手扶一把姜玫。 节目组的摄影师更是直拍这种细节, 有时候还特意说一些暧昧的举动让他俩拍。 姜玫倒是没拒绝,想着罗娴交代的事也跟着配合。 齐衡的流量随着捧杀更是上了一个高度, 在内娱没几个男明星能跟他比,说是炙手可热也不为过。 许薇应该早就知道姜玫会一起录制, 组队前许薇趁着没人注意故意走到姜玫身边挑衅地提了一句:“姜玫,你不怕啊。” “怕你还是什么?” 姜玫淡淡地抬了抬眼皮, 似笑非笑地望着满身高贵优雅的许薇,握紧手心反问了一句。 许薇若有所思地睨了眼姜玫, 趁着大家都在忙, 凑近姜玫往她手里拍了一张纸条,离开前笑得娇艳:“诺, 自己看呐。” 姜玫不受控制地打开纸条。 【你的视频我现在都在欣赏,啧啧啧,身材真好,难怪让人放不下。】 姜玫想到这紧咬着牙关,眼底爬上猩红, 指尖捏紧,胸口处翻滚着情绪,喉咙干涩发疼。 许薇。 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安安,小心。” 齐衡突然喊了一声。 姜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力道拉扯进了怀里,下巴猛地撞到对方的胸膛。 姜玫猝不及防地抬头,一眼撞进齐衡布满担忧的眼眸里,齐衡脸上还带着没有退下的恐惧。 手上的力道也不断加重。 姜玫感受到疼痛下意识皱眉,往后再看发现刚刚那一脚踩空了,要不是齐衡及时拉住她已经滚了下去。 而下面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姜玫怕高,只看了一眼双腿便不自觉地发软。 姜玫面色有些难看,连带着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齐衡搂着她的肩膀撑在一旁的竹树下,低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姜玫,齐衡伸手安抚地拍着姜玫的后背,细声安慰:“没事了,别怕。” “要不休息一会儿,先不拍了?” 姜玫缓缓蹲下身缓了一阵儿才撑着膝盖站起来,看着一旁担忧的齐衡,姜玫扯出一丝笑容,微微摇了摇头:“不碍事。” 齐衡见状朝工作人员要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后递给姜玫喝了两口压压惊。 “你先休息一会儿,剩下的我来。” “我没事。” 拍摄一直没停,齐衡和姜玫抱起来的那一幕也被拍了进去。 姜玫喝了一口矿泉水把瓶盖盖好递给旁边的助理继续往山上走。 因为之前的缘故姜玫后面走得格外小心,走到山中间正好撞上许薇那一组,许薇站在不远处隔着几米远似笑非笑地望着姜玫。 两人隔着几个人互相对视,各自脸上都带着深意。 江逢和齐衡正在努力找线索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两组都在争分夺秒,路上设置了好几个关卡,这一关是体力上的拼搏。 两方队员得做满一百个俯卧撑了才能继续往上走。 江逢和齐衡两人体力不相上下。 许薇不动声色地靠近姜玫,眉眼弯弯地笑了笑,只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听说你刚刚差点摔下去了,没事吧?” “谢谢许小姐关系,我挺好。” 许薇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脖子处的项链,红唇动了动,恶毒的话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可是我希望你出事呢。” 姜玫脊背一僵,面上的“友好”差点维持不下去。 “借您吉言,我还活得好好的。” “我自然知道你现在还活着,可后面意外那么多,谁知道哪天就没了呢。你说是不是?” 许薇说到这貌似懊恼地碰了碰嘴,“你瞧我这嘴说的什么话。都怪姜小姐的视频太精彩了,我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提到视频姜玫的脸色猛地变了变,手指不自觉地颤抖,对上许薇无懈可击的笑容,姜玫压下翻滚的情绪淡淡地笑了笑:“所以呢?许大小姐又打算做些什么?” “是再让王立明来潜规则我雪藏我还是继续拍视频威胁我?” 姜玫说到这眼皮垂了垂,唇齿间溢出轻笑:“许大小姐,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长进?除了这些你还能想点别的上得了台面的手段?怎么这么让我瞧不起呢。” “就算你把视频发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视频的男主角你不是认识么。就这么喜欢沈行啊,喜欢到不择手段?” “可惜,你心心念念的人我八年前就……睡到了。” 最后一句彻底让许薇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许薇憋着气狠狠地剜了眼姜玫。 许薇近乎咬牙切齿地开口:“姜玫,你最好保佑周肆能护你一辈子。” 姜玫脸上出现短暂的怔愣,随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当着一众工作人员的面亲密地贴在许薇的耳朵回了句:“那我也祝许家能够让你这辈子安然无恙。” “还有最后一个了!加油!” 旁边的工作人员激动地说了句。 姜玫说完一脸从容地退开两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嘴角聚起笑替齐衡加油。 齐衡和江逢不相上下,两个人做完没有休息直接往山上冲。 姜玫也紧跟其后。 最后齐衡拿到了钥匙。 算起来,江逢到最后压根儿没用心,故意放了水。 从早上六点拍到下午五点才休息,回去的路上江逢突然叫住姜玫。 姜玫同江逢走到最后,江逢没开口姜玫自然也不会主动说话。 走到一半江逢睨了两眼姜玫,皱了皱眉头,语调淡淡地问了句:“你跟许薇怎么回事?” “嗯?” “别跟我说你俩刚刚是在热情地联络感情,我只瞥了一眼就看出你不对劲了。” 姜玫脸上一僵。 “不用怀疑自己的演技,虽然你演技不太好,可也能糊弄不少人。我只是凭着直觉问一句。毕竟,许薇的咖位和性子还不至于跟你这三流明星聊得这么愉快。” “……” 姜玫跟江逢拍了两个月的电影自然知道这人嘴毒、眼睛也毒,很明显是看了出来,只不过姜玫没想到江逢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不用疑惑,我问你不过是因为你现在是江予的老板和女神,你要出了事她会拿我发脾气。” “她不开心我就不开心,而你既然是不开心的源头,那我就有责任让这源头没了。” “许薇这人心胸狭隘,这圈里没几个女明星有她这背景自然也没多少人敢惹她。你倒是有骨气,惹了这狗皮膏药。” “你要是不想惹事就躲远点,躲不过就动点脑子。” 说到这江逢恨铁不成钢地扫了扫姜玫,嘴里冒出:“捧你出来不容易,别这么快打我脸。有事打这电话。当然,没事别打。” 江逢说完从衣服里找到一张名片递给姜玫,姜玫刚想说声谢谢,江逢已经走远了。 姜玫凝视了一会儿江逢的背影,嘴角扯了扯。 江逢这人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如今肯提醒她也不过是因为那小姑娘。 罗娴之前发过誓,说亲眼看见许薇删了视频,如今许薇再次提及姜玫只当许薇是故意膈应她。 当然她也知道,许薇这人,不会轻易罢休。 可跟周肆又有什么关系? 姜玫脑子一片混乱,重新整理了一遍几年前的事。 晚上,姜玫陷近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里。 梦里沈行站在一片迷雾中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姜玫想要说话可喉咙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画面一转,突然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教堂。 姜玫眼睁睁地望着沈行穿着西装缓缓走到教父面前,旁边站了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头纱一掀开露出的竟然是许薇的脸。 许薇搂住沈行的胳膊一脸得意地朝她笑。 沈行也一脸亲密地搂住许薇的肩膀低声细语。 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唯有姜玫一个人手足无措地立在门口。 突然,所有人转过头看着她,似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姜玫猛地惊醒过来。 醒来满头大汗。 姜玫翻身摸到手机瞥了眼时间。 凌晨3:12。 她又失眠了。 姜玫鬼使神差地打开微信、点开沈行的对话框。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是三天前的。 沈行没发一个字,姜玫也没有主动问。 姜玫手指在对话框停了将近五分钟,正准备退出去就被一条微信打断。 【失眠了?】 沈行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得姜玫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深思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一个电话突然进来。 姜玫下意识按了接通。 电话刚通,沈行沙哑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姜玫。” 明明只平平淡淡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姜玫烦躁不安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姜玫抿了抿嘴唇,低低地嗯了一声。 听到姜玫低落的声音沈行蹙眉,薄唇一掀,了然地问了句:“又做噩梦了?” “嗯。” 沈行闻言修长的手指握紧手机,喉咙上下滚了滚,嗓音透着两分安定:“没事,我在。” 齐衡今天也说过类似的话,可她那时没有半点反应。 而现在,她那不停跳动的心脏突然平复下来,脑子里翻滚的画面也渐渐消失。 姜玫舔了舔唇瓣,想了想刚刚做的梦,语调平淡道:“我梦到你跟许薇结婚了。” “许薇?” 沈行唇齿间溢出一声疑惑,轮廓分明的脸上多了两分凝重。 寂静无声的深夜,姜玫神色疲倦地靠在床头,头发丝被汗水打湿,那张精致的面容有些憔悴,唇色近乎苍白,此刻攥着手机死咬着下嘴皮。 电话那端沈行面不改色地望着落地窗前的身影,漆黑深邃的眼眸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良久,薄唇里溢出一道低且哑的嗓音:“不会是她。” 姜玫听完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 不会是她。 也不会是她姜玫? “姜玫,你应该学着相信我。” “什么?” “没什么,你睡,我不挂电话。” 佛说:“但离妄缘,即如如佛。” 万事自有因果,不必强求。 第41章 冬至那天刚好录完第一期节目。 节目属于边播边录的, 录了一半就开始播了。 第一期播出反响不错,刚播两个小时就有了热搜词。 不少人磕姜玫和齐衡的cp,尤其是齐衡在竹林抱姜玫的那一段视频更是被疯传。 许薇同江逢的热度也不停攀升, 话题度一度成为热搜榜第一。 不可避免的是姜玫也被网友拉出来同许薇做对比, 许薇粉丝一直能打,因着捧杀的缘故许薇的粉丝一直对姜玫有意见。 这次公开拿出两个人从各方面都比了个遍。 输的自然是姜玫。 姜玫知道这事还是罗娴说的。 彼时她已经回了青市市区。 绿色出租车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小城的街道中, 人群三三两两地掠过,姜玫坐在后排靠窗处沉默地瞧着窗外一晃而过的人和景。 偶尔经过一两个熟悉的门面姜玫抬眼多看了两眼。 这几年青市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姜玫只觉得那一张张面孔越发陌生, 还有那处处透着“三线城市”的老旧设施全都换了个新。 除了城中心那老旧的楼房还依旧坚守着,其余城区规划差不多都变了。 姜玫在这座城市竟找不到一点熟识。 “妹妹, 银沙街23号到了。” “十五块钱。” 出租车司机停下车,热情的声音响在空荡荡的车厢。 姜玫包里没零钱, 白皙细嫩的手指从皮夹里取出一张百元大钞伸手递给司机。 司机拿到钱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大一张。” 嘀咕完又问:“妹妹你有零钱没?我怕我身上的零钱找不开。” 姜玫岿然不动,厚重宽大的羽绒服遮了她大半张脸, 戴着黑色口罩从司机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低垂的半个脑袋。 凭着轮廓和那冷白的皮肤隐约可以窥探其口罩下的精致、娇艳。 司机凑了足足两分钟才找其零钱,一堆零钱递过来姜玫白得反光的手一一接了过去。 粗略地瞧了两眼零钱, 见数目没错,姜玫这才打开车门提着司机从后备箱里取出来的行李箱慢吞吞地走向银沙街那条老旧的巷子。 姜玫身形高挑瘦弱, 羽绒服下更显得娇小。 外面下着小雨, 姜玫没打伞,抬手扣上自带的羽绒服帽将整颗脑袋完完全全笼住, 右手握着拉杆迎着毛毛细雨前行。 姜玫的气质冷艳、落魄,这会儿走在破旧不堪的巷子里像极了被摄像机定格下来的一帧帧电影画面。 司机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姜玫离去的方向,直到那道身形快要消失在尽头了才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妹妹,这条巷子的住户基本上都拆走了。你要是找人恐怕找不到。” 姜玫脚步一顿,握了握手里的拉杆, 下一秒缓缓转过头,那一刻世界安静了,巷子里只剩下穿着白色羽绒服、脸上挂着不明的人。 司机竟看痴了。 姜玫抬了抬眼皮,语调懒懒散散地说了句:“我不找人,我回家。” 最后三个字从姜玫嘴里吐出来带着一丝丝凉意,不像是回家的,倒像是奔丧的。 司机摇了摇头,上车启动引擎继续接下一单。 姜玫四五年没踏足这个地方,可房子一直没卖。 当初拆迁的时候政府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被她拒绝了。 进了巷子,走到最深处正好是一栋破旧的老楼房,门口的铁门已经生了锈,院子里荒草丛生,抬眼看过去二楼最左侧的走廊还挂着一个破碎的风铃。 姜玫站在原地没动,黑白分明的眼眸浮现出淡淡的情绪,她在那足足待了一个小时才拉着箱子离开。 — 晚上十点姜玫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姜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连来电人都没看直接按了接听,嗓音里透着睡意、几分被吵醒的恼怒:“谁?” “下楼。” 沈行慵懒的嗓音随着听筒落进耳朵,姜玫听到声音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姜玫揉了揉头发找到开关打开灯。 灯一亮,姜玫白嫩小巧的脚踩进棉拖,头发凌乱地落在肩头,下意识地瞥了眼屏幕,电话还没挂断。 那头的人似乎颇有耐性,也不催促她,姜玫瞧了眼伸手不见五指的窗外,不太敢相信地问了句:“你在哪儿?” 沈行滚了滚喉结,轻嗤:“你下楼不就知道了?” 姜玫淡淡地嗯了一声,随便披了一件外套匆忙下楼。 她现在住在当初沈行在青市买的这套公寓,上午打扫了一番,这公寓一直有人打理收拾起来也没多费劲。 姜玫一个人站在电梯里暗自揣测了一会儿沈行为什么知道她人在这儿。 刚想通电梯门已经打开,姜楼下了楼才发现外面是真冷。 头顶还在飘毛毛细雨,落在脸上冰凉。 夜间被水雾笼罩,看不太远。 姜玫搂紧外套踩着拖鞋走了出去,一转身就见到了停靠在巷子里的那辆黑色保时捷。 保时捷旁边沈行长身如玉地立在一根电杆前,穿了身黑色长款风衣,风一吹掀起半边衣角,隐约露出里面的白色毛衣。 此刻沈行正半垂着脑袋捧着打火机点嘴里叼着的那根烟,猩红的火苗忽明忽灭被风吹得往外偏斜。 捧着手骨节分明,露出一小截冷白的皮肤。 偏着脸下颚线条利落分明,脖子处喉结性感地上下滚动,路灯下那张脸被光分割出明显的阴暗面。 头顶的毛毛细雨落在他身上只一会儿便融/进了那深黑色的大衣。 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隐约窥探到正主英俊深沉的脸。 姜玫陡然见到不该见到的人脸上有些怔愣,脚步停在原地不太敢过去。 沈行抽了两口烟瞥了眼停在不远处满脸怔愣的女人,眼皮掀了掀,嗓音嘶哑地说了句:“过来。” 姜玫攥紧手机默默抬腿走向沈行,脚步不轻不重,可每一步都踩在沈行的心上。 沈行弹了弹指间的烟灰,手指直接掐断没燃完的烟头,顺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随后大步迎向姜玫,脚尖相对只一步之遥,沈行垂着眼皮一言不发地盯着眼下的女人。 见女人眉眼间藏着若有若无的诧异,沈行眯了眯眼,伸手一把将人捞进怀里,两根手指缓缓抬起姜玫的下巴,下一秒薄唇贴了上去。 动作由最初简单粗暴到后来的温柔虔诚。 沈行最后将人圈在了车头,双手撑在姜玫身侧,任由姜玫的手搂住他的脖子,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贴着她的嘴唇。 他贴过来的瞬间裹携着湿冷的气息,夹着若有若无的木制香味。 这是他身上惯有的味道。 只他一个人有。 姜玫走神的功夫沈行的的眸色暗了暗,不动声色地咬了一下姜玫的下嘴皮,直到姜玫下意识轻呼出声沈行才吊儿郎当地摸了两把姜玫的脸蛋,语调散漫、冷淡:“在我面前还走神?” 冬天冷,吐出时还冒着白雾。 姜玫忍着嘴唇的疼痛,漫不经心地仰着下巴,手一直落在沈行的脖子上,这会儿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姜玫只稍微往上凑一点就可以碰到沈行的下巴。 更深露重,她半躺在车盖上背后一片冰凉。 沈行见状直脱下风衣垫在了她背后。 大腿被沈行的双腿控制住压根儿不能动弹,车停在暗处也没几个人路过,两人依旧维持着这个姿势。 亲了有一阵儿,沈行从姜玫的脖子处抬起头,漆黑幽深的眸子眯了眯,喉间缓缓溢出:“要不去车里?” 姜玫…… 两人僵持了半天,沈行没等姜玫拒绝直接拦腰抱起姜玫大步走至后座,匆忙打开车门将人塞了进去。 随后砰的一声关了车门。 狭小的空间姜玫被迫蜷缩着,沈行双腿跪在她的身侧,深色眼眸不知不觉间染上了猩红。 车里昏暗,姜玫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夜色深沉寂静,姜玫双手被沈行困在脑后,而沈行霸道地跪在她的身前,黑暗中沈行呼吸粗重。 衣衫尽落的那一刻姜玫听他凑在耳边嗓音嘶哑、勾着无数暧昧地说了句:“总归是要试的,今天明天或者后天也没什么区别。” 说完姜玫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突如其来的吻给堵住,沈行大手护在她的脑后一点一点蚕食她的自制力。 鼻翼间充斥着沈行强势的气息,力量悬殊之下姜玫竟毫无抵抗力。 感官上的敏感与随时容易被人窥探的刺激无疑让这场无处安放的情/欲更加猛烈。 万籁俱寂下,车里的动静逐渐消失,沈行这衣冠禽/兽没受半点影响,衣服依旧好好的挂在身上,反观姜玫一身痕迹。 沈行察觉到怀里的女人情绪不对劲,喉咙滚了滚,嗓音温柔透着蛊惑,耐着性子哄:“我饿了。” “应酬完没来得及休息就往机场赶,一下机就奔你这儿了,又累又饿,我几天没睡好觉了。” “能别跟我置气?” 姜玫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浑身黏糊糊的难受,指尖落在沈行长了一点的头发上摸了一把,有些硬。 过了一会儿,姜玫慢吞吞地开口:“我想洗澡。” 沈行一听便知道她松口了,嘴角扯了一丝不明显的弧度,慢条斯理地替姜玫穿好衣服,随后打开车门一把将人抱起来往公寓走。 一路上沈行时不时跟姜玫搭两句话。 气氛算起来倒是温馨。 电梯一到,沈行长腿迈了出去,轻车熟路地走到5201,姜玫下楼的时候太匆忙忘了锁门。 门口大开,屋里布置一览无余。 沈行皱眉,垂眸落在姜玫安静的脸庞,淡淡地问了句:“怎么不关门?” “忘了。” 沈行大手搂紧姜玫的腰肢跨进门,进去的那一刻长腿轻轻一抬门便合上了。 等进了屋换了鞋,沈行将人放在沙发了才弓着身子凑近姜玫那张冷白且精致的脸蛋,薄唇亲了两下姜玫的下巴,语调散漫地提醒:“乖,下次别忘了锁门。” “别让我担心。” 姜玫怔愣片刻,刚想说话沈行已经支起身子退了两步。 兜里电话不停响,沈行皱了皱眉,转而掏出手机走到一旁接电话。 沈行接电话时眉目间满是深沉,身上的风衣有些皱,语调不温不凉,偶尔说一两句冷嘲热讽的话。 姜玫已经习惯他的忙碌,休息一会儿转身进了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没见到沈行的身影,若不是沙发上放着沈行穿的那件黑色风衣,姜玫都快以为今晚只是一场梦。 姜玫瞥了眼亮着灯的厨房不动声色地掀了掀眼皮。 沈行在厨房? 姜玫下意识地朝厨房走,刚到门口就闻到了油烟味。 沈行站在纹理台前,身上还穿着刚刚那件白色毛衣,袖口挽到手肘处,这会儿正慢条斯理地洗着手里的白菜。 这是姜玫下午让阿姨送过来的。 锅里还烧着水,热气扑腾,沈行站在白炽灯下多了几分烟火气。 像极了婚后在家处理家务事的丈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玫总觉得今日的沈行太温柔了。 温柔到姜玫有些不习惯。 “过来搭把手。” 沈行突然出声打断姜玫的思绪,姜玫眨了眨眼,听话地走了过去。 刚走近便被沈行搂住了腰肢抵在了纹理台上,姜玫猝不及防地对上沈行幽深复杂的眼眸。 沈行神色不明地盯着眼前的人,眉目间掠过一丝探究,旁边的火不停地烧着,沈行不明不白地问了句:“你很讨厌许薇?” 听到许薇两个字姜玫眼里浮出淡淡的排斥,虽然转瞬即逝还是被沈行捕捉到了。 沈行抿了抿嘴唇,眼皮半抬,似是而非地开口:“我昨晚说的算数。” “嗯?” 姜玫脑子一片空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行面不改色地凝视了一阵儿姜玫。 空气中弥漫着沐浴露的味道,沈行弯腰扶住姜玫的肩膀,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伸手拿过姜玫背后放着的面条。 起身,拿着面条放了适当的分量,放完没多久又取出两个大碗调味。 做完这一切,锅里的面条已经好了。 沈行不慌不忙地盛面条,明明很普通的举动他做起来无端的优雅从容。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18 骨子里透着衿贵。 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沈行转过身对上姜玫怔愣的神色,嘴角勾了勾,轻笑道,“得,痴了。” “姜玫,别这么看我,我受不住。” 姜玫轰的一下满脸滚烫,理亏地瞪了几眼沈行。 哪知沈行见状笑得越发放肆,到最后身形都在颤抖,可见笑得不轻。 笑完还不忘调侃:“啧,姜玫,我对你诱惑这么大?” 似妖孽摄人心魄。 姜玫节节后退、溃不成军。 作者有话要说:  沈行是个男妖孽!!! 第42章 沈行来青市这几天一直早出晚归, 姜玫休息完也在录综艺,两人基本没碰面。 直到第二期综艺快要结束那天晚上才见面。 晚上八点,姜玫一如既往地站在路边打出租车。 出租车没等到, 倒是等到了沈行的保时捷。 车子就停在节目组对面的马路边, 沈行慵懒地靠在车门抽烟。 那处不太显眼,夜色下他身形挺拔如玉, 隐约可见模糊的轮廓。 即便看不清也有不少路人往那边扫,沈行倒是没什么反应, 任由人瞧。 偶尔有一两个胆大的姑娘凑上去要微信沈行才施舍地瞟一眼对方, 冷嗖嗖地回了句:“我不加陌生人。” 女孩被拒满脸通红,尴尬地跑开。 冬季的雨不大, 一直是毛毛细雨,可雨下久了总是会浸湿衣服。 姜玫打着伞不慌不忙地走近那辆保时捷, 沈行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不动,只视线缓缓落在了姜玫身上。 姜玫下了综艺穿了件长款羽绒服, 整个人笼罩在里面显得格外娇小,头发藏在帽子里只偶尔露出一两撮。 那张脸精致动人, 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就勾得沈行注意力全放在了她身上。 一如当初见她第一面就被她吸引住了。 也是个冬天。 沈行开着车去接那群狐朋狗友,一眼晃过去正好瞧见背着吉他的姜玫, 那时的姜玫还有些稚嫩, 只不过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装满了超越年龄的现实和世俗。 只一眼沈行便记住了人儿。 不过也只是记住了而已。 狐朋狗友上车后沈行左手慵懒地靠在车窗,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那道倔强的背影。 姜玫穿着破旧的棉服, 孤身走在马路边。 唯有脚下的影子陪着她。 沈行那时候没什么多余的想法,毕竟也就惊艳那么一眼,他身边向来不缺姑娘喜欢,各色各样的都有。 真正有接触是那次老爷子给他下了通牒替他安排了后路,沈行不想按老爷子的路走, 当天心情不好跑去酒吧喝了点酒。 回去的路上刚好瞧见几个混混欺负一小姑娘,沈行心情不爽自然是拿那些人撒气。 打完架他自个儿爽了,旁边的姑娘倒是不像他遇到的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遇到点事就哭哭啼啼的。 这位从头到尾都没流过一滴眼泪,明明眼里装满了后怕,硬是死咬着唇瓣不发出一点声音。 沈行仔细瞅了两眼才发现这姑娘不就是旁边那群人夸得天花乱坠的隔壁女神么。 是挺好看,就是太傲了。 一个什么后路都没有的姑娘,怎么能那么傲。 傲到他想亲手摧毁,后来,这姑娘在她面前收了骄傲、温柔似水,乖得不成样。 人都是犯贱的,一旦拥有就不懂得珍惜。 沈行也这样。 心里明白这姑娘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可这嘴总是说些不中听的话。 小姑娘倒是脾气好,也不生气,只笑。 有时候说得过分了她才会仰着脖子骂一句:“沈行,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沈行一听,多好。 不是那副行尸走肉的样了,有生气了。 青市的冬天向来阴冷潮湿,姜玫禁不住冷,出来这一小会儿脸已经冻得通红,手上半点知觉都没有。 冷风时不时地吹过来,夹着星星点点的雨滴,飘进脖子里冷得要死。 姜玫皱了皱眉,伞往风吹的方向微微倾斜。 这不足两百米的路硬是被她走了有足足五分钟。 沈行弹了弹指间的烟灰,眼皮半掀,压下心底不停涌现出来的回忆,漫不经心地盯着缓缓走近的姜玫,眼看着她的脸色变了又变。 到最后。 已经没什么好脸留给他了。 沈行狠抽了一口烟,嘴里慢悠悠地吐出烟雾,瞥了眼满脸不乐意的姜玫,随手拉开副驾驶的门直接将人塞了进去。 没等姜玫反应沈行砰的一声关了车门。 车里温度高了不少,姜玫稍微回暖,下意识地看向绕过车头一脸冷漠地打开车门上了驾驶座的男人。 沈行一上车,车里的氛围突然冷了下来,空气中到处都是他的味道。 无形之中,气场释放出来。 姜玫余光觑了两眼坐着不动的沈行,仔细回忆了一遍刚刚有没有招惹他。 还没想出来沈行已经拿起一个暖宝宝贴扔进了姜玫怀里,紧接着是黑色的保温杯。 “喝点热水。” 姜玫怔愣地望了眼怀里的保温杯,默默点了点头,紧跟着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热水。 热水下肚,胃暖了不少。 喝完姜玫撕开沈行递过来的暖宝宝贴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 姜玫歪过脑袋望了眼坐在车里没动静的沈行,随便问了句:“你这儿怎么会有暖宝宝贴?” “习惯了。” “嗯?” 沈行轻描淡写地接过姜玫的话茬:“在新疆一直带身上。” 姜玫闻言愣了愣,淡淡地哦了一声,正好手心的暖宝宝贴热了起来,姜玫反而不冷了,甚至觉得手心有些灼热。 车里开着暖气,羽绒服厚重,姜玫窸窸窣窣脱了外套抱在怀里。 沈行神色寡淡地开着车,车速不快,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姜玫连续几个晚上只睡两三个小时,加上车里温暖,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醒过来已经到了公寓楼下。 睡得时间有点久,姜玫脖子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 车厢里安静得很,要不是旁边沈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姜玫都快以为只她一个人。 沈行这会儿懒散地靠在座椅里,无所事事地把玩着手机,时不时地回一两句群里的消息。 群名叫“什刹海三门神”,周肆建的,里面就三个人。 沈行,周肆还有许默。 群里就靠周肆活跃气氛,沈行和许默两个人偶尔说两句话。 周肆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几张照片,一骨碌地传了上去,沈行不小心按错,刚好点进了一张大胸翘臀美女照,照片里的美女穿得清凉。 沈行一时没注意,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屏幕太亮,姜玫一偏头就看到了。 姜玫的脸上映着冷光,这会儿神情有些难以言喻,沈行指尖的位置正好在那美女的胸上。 沈行对上姜玫审视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手指移开,若无其事地退出对话框。 群里周肆还在不停发,连续发了十几张才停。 沈行没关声音,响个不停。 “周肆发的。” “他脑子不好使。” 沈行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这一开口,气氛更尴尬了。 姜玫倒是没什么反应,只配合地哦了一声,随后拎着怀里的羽绒服推开车门下了车。 背影决绝,没有回头看一眼。 看不出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高跟鞋踩在地上哒哒响,这空荡荡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行抬了抬眼皮,眼睁睁地望着姜玫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等人看不见了沈行才重新打开对话框,瞥了眼周肆那挂着红色狐狸的头像,见它还在不停跳动,沈行点开语音,嗓音清冷、夹了两三分烦躁:“国家打/黄怎么没把你扫局子里?” “你能干点人事?” 周肆:“???????” “你吃□□了???” “敢情爷给你们改善一下审美还错了?” 沈行没理会周肆的控诉,直接关掉手机下车上楼。 等沈行上楼屋里的灯已经打开,冷白色的光照亮每个角落,一时间俨如白昼。 鞋柜上规规矩矩地摆放着姜玫刚穿的那双高跟鞋。 沈行眉间掠过一丝烦躁,胸口憋得慌抬手脱掉身上的外套,粗鲁地解开脖子上挂着的领带,又解了两颗扣子才好受点。 长腿被西装裤勾勒得修长有力,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毛衣,那张俊美如斯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郁闷。 扫了一圈没见着姜玫的身影,沈行懒散地走进卧室,床上摆放着姜玫的羽绒服,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沈行眸色暗了暗,漫不经心地坐在床上盯着那扇门。 坐了不到五分钟姜玫围着浴巾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水滴顺着脸颊落进了锁骨。 皮肤触目惊心的白。 整个就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 沈行眯了眯眼,主动搭话:“你生气了?” “……” 姜玫视而不见地绕开沈行,弯着腰取出吹风机,自顾自地插上电吹头发。 沈行嘴角扯了扯,得,生气了。 吹风机嗡嗡响,吵得要死,沈行本来就烦,这会儿更听不下去了,直接起身迈开长腿离开卧室。 这一晚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姜玫在组里吃了饭,为了后面的新戏这段时间十点后都不再进食。 工作太累,姜玫吹完头发直接躺床上睡觉。 沈行也在书房处理公务,等他弄完回卧室灯都熄了,沈行有些气闷。 他在的时候姜玫基本都会给他留灯,今晚没有,也没有等他睡觉。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冷战。 就为了个什么都没见着的照片? 沈行没太明白这点破事有什么值得生闷气。 黑暗中沈行下意识地伸手捞床侧的姜玫,刚碰到姜玫的胳膊就被姜玫拍开了。 沈行…… 连续碰了两下都没甩开,第三下沈行直接强势将人捞进了怀里,桎梏住姜玫的身子,沈行妥协:“我错了还不成?您别跟我置气,坏身子。” “我没生气。”姜玫下意识反驳。 沈行没吭声,只搂紧怀里的姑娘,闷闷地说了声:“哦,睡觉。” “……” 所以,她没生气,沈行生气了? 姜玫只是太累了,那照片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也不值得她生气。 男人的手扣得紧,姜玫动弹不得。 头顶还喘着粗气,显然还在气头,姜玫暗自舔了舔嘴唇,伸手抱住沈行的腰,小声解释了一句:“我这几天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工作强度太大,我有点撑不住。今天是我态度不好,你能别放心上?” “不是累了?睡觉。” 漆黑的夜里,沈行散漫、慵懒的声音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沈行在傲娇路上越走越远。 大家七夕快乐呀! 第43章 姜玫是被夏竹的电话吵醒的。 凌晨七点十五分,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所有建筑物都被笼罩在清早的浓雾中。 窗户留了一条缝隙,冷风不停钻进来, 打在身上凉嗖嗖的。 姜玫指尖滑过屏幕按了接听, 刚通,夏竹在那头便一言不发地哭了起来。 哭了一阵儿, 夏竹嗓音沙哑地开口:“许默有女朋友了。” 姜玫心脏下意识地停跳一拍,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犹豫两秒, 姜玫心口不一地替夏竹想了个借口:“可能只是……朋友?” 电话那端夏竹带着哭腔反驳:“不是,他昨天带回家了。” “他说了, 他要娶她。我亲耳听到的。” “阿玫,许默就他妈是一个混蛋。” 姜玫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夏竹的话, 感情的事外人向来插不了手,再加上姜玫跟夏竹的立场不同, 她除了做一个倾听者给不出任何实质的意见。 从前是,现在依旧是。 夏竹估计也知道姜玫为难,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夏竹不声不响地挂了电话。 一如她打来时那么猝不及防, 姜玫望着那通聊天记录发愣。 夏竹跟许默或许真的不合适? 原来门当户对的人也不见得能终成眷属。 姜玫还没有得出结论, 背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姜玫的思绪。 “下午有事?” 沈行慵懒的嗓音淡淡地响起,因着刚睡醒, 声音里还夹着丝丝缕缕的沙哑。 “要去一趟离水镇。” 她答应了唐宇借他钱给镇长治病。 钱是找罗娴借的,她自己凑了两万块,又找罗娴借了八万。 沈行手上拿着条纹领带,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领带正往脖子上套,闻言动作一顿, 抬眸打量了一眼倚靠在门口握着手机垂着脑袋的姜玫。 “嗯?” 姜玫抱着胳膊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望了眼打领带的沈行。 从新疆回来,这人大多时候都穿正装,今天依旧这样。 只不过里面的内搭黑衬衫换成了雾蓝色高级定制衬衫,纽扣是水晶制的,灯光下折射出冷光。 浑身上下透着精致、衿贵。 寸头下那双深色眼眸宛如鹰隼,锋锐、深沉。 下颚线条利落分明,似刀割般切得立体精致。 坚硬的下巴下喉结凸出,白皙且瘦弱均匀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带,一举一动看着随性、散漫。 在军队里待了这么多年,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正气,看起来倒像是根正苗红的好少年。 只有姜玫知道,这位“好少年”私底下有多流氓。 “真这么好看?” 沈行突然凑近,似笑非笑地瞧着姜玫,姜玫猛地对上一张放大版的脸下意识往后退。 只可惜背后一堵墙,无路可退。 沈行戏谑地挑了挑眉,单手撑在墙上,弯着腰手指轻抬起姜玫的下巴,薄唇缓缓压在了姜玫柔软的唇瓣上。 动作温柔且轻佻,深邃的眼眸里漫上一片笑意,沈行亲完贴近姜玫的耳朵,故意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姜玫,你心跳太快了。” 姜玫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两眼沈行,一把推开沈行的胸膛,嘴皮子扯了扯:“大早上发情?” 说完姜玫急匆匆地离开原地。 沈行站在原地散漫地瞧着姜玫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 早上八点,姜玫吃完早餐一如既往地窝在沙发里记台词。 第二期综艺播出来热度再次高了几个百分点,姜玫在综艺里的表现圈了不少粉。 第二期走的是恐怖路线,设置了鬼屋环节,一如反常,齐衡成了最胆小的一个,一路上都是姜玫保护他。 这一反差萌更是让cp粉疯了,到处制作表情包,剪辑各种齐衡跟姜玫互动的视频。 只是没想到负面新闻来得这么快。 早上九点,一个不知名的博主突然发了一条长文,严厉控诉了姜玫之前在剧组压榨小明星还有碰瓷许薇的事,甚至在结尾处再次提及姜玫父亲坐牢,指责姜玫是失格艺人不配再进演艺圈。 这一发,其他“爆料者”也纷纷发文指责姜玫其他行为。 最后一条“姜玫被某富豪包/养”的词条飞快上了热搜第一。 还带着照片,照片上面正是沈行开车接姜玫的那一幕。 只拍了沈行的背影,而她的脸是完完全全暴露出来的。 这一热搜出来,齐衡的粉丝、两人的cp粉以及某些黑粉全都跑到姜玫微博下肆意辱骂姜玫。 所谓的知情人纷纷“爆料”姜玫的隐私。 全网搜索那“背影”是谁。 恶意扑面而来,短短两个小时不到姜玫的所有工作全都被迫停了下来,罗娴三番两次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所有人乱作一团。 中途周肆打了一个电话过来,电话接通,周肆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姜玫,你他妈迟早要害了他。” “老子都不想给你收拾这烂摊子了。一次两次就够了,你他妈现在就像个无底洞。” “知道这次是谁下的手?许家,许家当家人亲手下命令要电视台封杀你。” “你要真爱他,就跟他早断了。你俩就不是一路人,迟早得断,他要娶的人即便不是许薇也绝对不是你。” “您怕是不清楚,沈老爷子早就在物色闻儿哥的未婚妻了。这姑娘我也认识,就我堂妹,人儿哈弗回来的高材生,父亲中央任职,跟闻儿哥门当户对……” 姜玫蹲坐在沙发上任由周肆冰冷的话语疯狂砸向她,直到听到周肆说的那句断了姜玫才抬了抬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眸里装着淡淡的嘲弄。 绯闻发酵第三个小时,微博全面瘫痪,那条热搜被人凭空撤销,关于这件事的相关微博全都被禁止评论。 中午十二点,姜玫接完一个又一个电话满脸疲倦地丢下手机躺在沙发上。 沈行上午八点就出门了,姜玫也不清楚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只觉得这场热搜来得太突然。 毫无征兆地席卷全网,像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推波助澜。 姜玫看了一早上的热搜这会儿已经没有精神想这背后的深意。 周肆直白地说出许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想让她知难而退。 在周肆眼里,她姜玫一直配不上沈行。 不是恶意中伤,是事实如此。他只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跟她挑明了这个事实而已。 明明屋里空调调到了26度,可姜玫此刻浑身发冷,冷到没有知觉。 这场来势汹汹、只针对她的恶意姜玫除了沉默竟没有半点办法,心里油然而生一股绝望。 绝望的是她即便试图努力打破这个资本运作的怪像也逃脱不了被资本操作的命运。 更甚至,她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正如周肆说的那样,她只配在砧板上乖乖被人宰割。 手机催命似地震动着,姜玫默默看了来电人,是沈行,姜玫犹豫两秒按了挂断。 挂断后手机再次响起。 姜玫闭了闭眼睛,极力压制住情绪,一脸平静地接通电话。 “在哪儿?” 沈行低沉安稳的嗓音在听筒里响起,声调平和,听不出半点情绪。 姜玫咬了咬下嘴唇,声音很低很淡:“公寓。” 沈行站在三十楼会议室的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底下如蝼蚁一般的人群不停流动着。 背后一群人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沈行的回复,沈行视若无睹,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沈行掀唇轻问:“晚上想吃什么?” 姜玫愣了愣,“随便。” “姜玫?” “嗯?” 沈行喉结一滚,漆黑的眼眸滚过烦躁,压下嘴边的话,不动声色地说了句:“等我回去。” 这四个字一出来姜玫心脏停滞两秒,指尖也跟着颤抖,想到周肆说的话姜玫猛地挂断了电话。 有些话,不能当真。 有些人,也不能再碰。 下午两点,姜玫一个人坐上了去离水镇的班车。 路上姜玫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大红色的围巾捂住下巴,戴着口罩低调地窝在最后一排。 离水镇消息滞后,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车里姜玫一直望着窗外,下了雨,有段泥泞路不太好走,班车摇摇晃晃地淌过水坑,又慢慢开往那个安静平和的小镇。 这一个小时姜玫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和,那些纠纷被她抛得远远的,眼前只剩下逐渐荒芜的景象。 班车抵达离水镇镇口,车上的人窸窸窣窣地拎着东西下了车,姜玫等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才慢慢拎着手提包离开车厢。 刚下车姜玫就看到了等在那棵百年老桂树下的唐宇,唐宇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校服,脚下踩了一双白色板鞋,正朝她的方向看。 见她下了车唐宇轻松跳下一米高的台阶,大步朝姜玫走。 距离一米时唐宇停了下来,唐宇虽然才17岁,可身高已经180了,站在姜玫面前高了不少。 见到姜玫,唐宇视线缓缓落在姜玫手里的黑色手提包,主动接过姜玫手里的包,随后神色自然地从兜里取出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递给姜玫。 “给我的?”姜玫诧异地看了眼手里多出来的糖。 唐宇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听班里的女生说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吃颗糖会好受一点。” “你把我当女孩子?可是我心情不好只爱抽烟喝酒。” “哦。知道了。” 姜玫挑了挑眉,貌似无意地问了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坏女人?” 唐宇早上看到了热搜,不过他相信姜玫不是这样的人。 她跟他约好了是今天,她没有骗他。 唐宇想到这摇了摇头,神色坚定地回复姜玫:“没人规定女孩抽烟喝酒就不是个好女孩。” “人向来嫉妒不如自己的人,即便他们心里清楚你不是这样的人,可他们为了求一个心里安慰总会在诋毁你之前给你安上各种罪名以此来证明他们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话的,证明他们是正义之道。” 姜玫意外地瞥了眼唐宇,倒是没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梦说出这一番话。 “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是唯物主义。” “什么意思?” “我相信眼见为实。事实是,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是按照时间顺序来的,好像是从七八月写到现在十二月的,之前说沈行生日是圣诞节……我错了。我把10.24当成了圣诞节(不用你们骂我蠢,已经有人替你们骂了。),然后可能时间写到第二年七八月结束吧(不太确定。) 嗯,我好喜欢唐宇这个角色…… 太棒了吧! 就是年龄小了点,跟姜玫差了快十岁呢。 第44章 人言可畏的世界总有人为你马不停蹄。 绯闻发酵不到半天讨论度全都下来了, 最先发文的博主被公司告上法庭,所参与的人也都纷纷道歉。 这场资本运作很快被另一波资本打压,罗娴借此反击, 放出所有有利的视频证据, 唯独姜玫生父坐牢这一条没有否认。 下午六点,姜玫登录微博发布出事后的第一条微博。 微博只短短几个字。 【流言蜚语止于智者。】 姜玫这一发, 不少人跟着转载。 风向转得太快,几个小时前姜玫还是被全网抨击的人, 几个小时后姜玫便成了这场网暴的“受害者”。 姜玫对此见怪不怪, 好像这个世界一直这样。 在完全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可以随便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人。 如果错了,也可以若无其事地跟着人附和心疼受害者。 人性的恶不就是站在所谓的“正义”的一方随便指责他们看不惯的“罪恶”方? 姜玫想, 人性这东西是不能试探的,一试就会失望, 甚至是致命的。 离水镇海拔高,晚上温度低, 吃完晚饭,唐宇领着姜玫去小镇散步。 一路上黑漆漆的, 只唐宇手里的手电筒发散着微弱的光芒。 走到一半姜玫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唐宇。 “卡里有十万块钱,手术费应该够了, 可能康复治疗贵点。到时候缺了再问我要。” 唐宇用力握紧手心的银行卡, 垂着下巴盯了几秒鹅暖石铺成的路,稚嫩的脸庞柔了两分, 眼睑微抬,嘴唇干涩地开口:“谢谢。” “我会还给你的。” 唐宇说得真挚,眼里满是激动感恩。 姜玫被唐宇灼热的眼神伤到,下意识地避开唐宇的目光,只轻轻拍了拍唐宇的肩膀, 轻描淡写道:“我只是觉得人在困境中有人拉一把会好受点。” “我也没尽多少力,结果怎样,还是得看你自己。” 唐宇默默点了点头,翻了半天,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条塞在了姜玫的手里。 塞过去的那一刻唐宇的手指触碰到姜玫的手心,手心冰凉可唐宇无端被烫了一般飞快收回手,脸上也有些不自然。 姜玫没注意到这一幕,只疑惑地打开纸条,凭借唐宇手电筒的光看了一眼。 是唐宇写的借条,上面有他的签名还有手印。 唐宇不过17岁,字写得流利有笔锋,字里行间看不出半点稚嫩,反而老道得紧。 姜玫挑了挑眉,意外地望了望站在她身边低着脑袋的唐宇,夸了一句:“字写得不错,练过?” “村头阿公教过我写毛笔字。六岁到现在一直在练着。” 唐宇身上有股韧劲,是那种经历过悲痛,在漫长的时间里磨砺出来的。 姜玫之前对唐宇的印象是沉默、内敛,如今倒是对他的经历多了两分好奇。 两个人慢慢走到了小河边,冬日的河水不多,潺潺水声缓缓流过,河边有一条长石阶路,站在石阶处正好可以看到河中心的河灯。 河灯外形是荷花瓣,中间放了一盏灯,河灯周围一片黑。 姜玫脚步停下,随便找了块石阶坐下,还没坐下就被唐宇扯住了衣袖。 姜玫愣了愣,刚想问唐宇怎么了。只见从掏出兜里的卫生纸取出两张,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将卫生纸垫在姜玫要坐下的那一步石阶。 垫完唐宇侧开身子往旁边退了一步,轻描淡写地解释:“晚上石板凉,垫上会好点。也不会弄脏你的衣服。” 姜玫这才注意自己身上穿的是白色长款羽绒服,弄脏了不太好洗。 “那你呢?” 姜玫顺着坐在了唐宇垫的卫生纸上,瞥了眼唐宇问。 唐宇将手电筒放在高处,弓着身子拍了拍石板,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橘子和一把瓜子递给姜玫。 姜玫哭笑不得地接过唐宇的瓜子,惊奇地看着唐宇又掏出几根棒棒糖和几个果冻,等唐宇把零食放了一堆,姜玫笑着问:“你身上怎么这么多吃的?” 唐宇掏完放在姜玫手边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耳朵处爬上一层红晕,不太好意思地说了句:“我看班里女孩子都爱吃这些。” “听说女孩都爱吃零食,我下午就去小卖部买了点。” 姜玫偏过脑袋嘴角勾了勾,抓着手里的瓜子磕了两颗,见唐宇朝她摊开手姜玫下意识将手里的瓜子递给唐宇。 唐宇没接,只淡淡地开口:“瓜子壳。” 姜玫一怔。 碍不过唐宇的坚持姜玫还是把手里的瓜子壳放在了唐宇的手心。 河风吹过来有些冷,姜玫伸手紧了紧围巾,看着旁边不怎么说话的唐宇,主动搭话:“你在学校也这么贴心?对每个女孩都这样?” 唐宇抬头看了眼脸上挂着八卦的姜玫,下一秒摇了摇头,“没。” “学校喜欢你的女孩多不多?” “不知道。” “有人给你写过情书?” “嗯。” “情书呢?” “扔了。” 姜玫咬了一口瓜子,默默地哦了一声。 “那班里有没有漂亮的女孩子?” 唐宇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望了望姜玫,姜玫没化妆,五官精致漂亮,皮肤冷白,之前他觉得她像天上的仙女一样高不可攀。 现在仙女就在他身边,他突然想,也不是所有仙女都是遥不可及的。 唐宇想到这摇了摇头,诚恳地回了句:“都没有你好看,你长得像电视里的仙女。” 姜玫咬瓜子的动作一顿,“可是我不是仙女。” “我这里,你是仙女。” 姜玫被很多人夸过好看,可从唐宇这样单纯简单的少年嘴里说出来姜玫心里有些异样。 少年是不会骗人的。 也没有什么目的。 “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姜玫转移话题打破尴尬。 唐宇话不多,可姜玫问的他基本上都会回。 “最想做的就是医好陈叔的腿。陈叔的腿不能拖了。” 说到这唐宇脸上浮现出期待,眼里也有光闪过,声音也轻快很多:“我去北京的时候跟医生打听过陈叔的腿不算严重,只要凑够了钱随时可以手术。”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19 “陈叔为了给我攒钱上大学放弃了治腿,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不能让陈叔这样。陈叔想让我考p大我会努力,但是他的腿一定要治。” “我爸妈是在工地上没的,那时候只剩我一个人。邻居都提议送我去孤儿院,只有陈叔不顾反对收养我。他们都在背地里说陈叔傻……” 唐宇说这些脸上没什么情绪,只在纯的陈述。 那些悲痛被他三言两句地盖了过去,只留下无尽的孤勇。 夜色深沉,气温也越来越低,在外面待久了体温渐渐消耗完,两人慢吞吞地往回走。 刚走到镇长家门口姜玫就瞧见了停在柿子树下的那辆保时捷。 车里的人慵懒地靠在车窗,见到姜玫两人,车灯突然照亮昏黑的路。 姜玫一眼望去刚好对上沈行漆黑幽深的眼眸,隔着几米远姜玫还是清楚地看见了他眼底的松懈。 唐宇见状一声不吭地走进院子,离开前复杂地打量了一眼沈行。 等人离开,沈行神色不明地按了一下喇叭示意姜玫上车。 姜玫握紧衣兜里的手,抬了抬眼皮,最后迈腿朝沈行走了过去。 面不改色地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刚上车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烟味。 昏暗的车厢里沈行的脸模糊不清,下颚线条冷硬生疏。 姜玫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抬眸看着不停抽烟的沈行,“你怎么到这了?” 沈行眼皮一抬,摇下车窗弹了弹手里的烟灰,不温不凉地掀唇:“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姜玫下意识地抬眸扫了眼沈行,沈行这会儿还穿着上午的衣服,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疲倦,满身风尘仆仆。 “我早上跟你说了我下午要来离水镇一趟,你吃晚饭了?” 沈行凉凉地望了望面不改色的姜玫,喉咙间溢出一句:“我连午饭都没吃。” 姜玫愣了愣显然没有料到沈行连中午饭都没吃,见他眉宇间有些不耐烦,姜玫压下心底的情绪,默默问:“要不先去吃饭?” “嗯。” 两人下了车,姜玫主动绕过车头往沈行那边靠近,刚准备问沈行想吃什么就被一股力道拉进了怀里。 沈行猛地将人压在了车门,扶住姜玫的后脑勺,薄唇强势地压了下去。 带着烟味的吻占满了姜玫的脑子,肆意地干扰她的思绪。 肩膀上的那只大手有力且温暖,姜玫眼睁睁地看着沈行一点点地靠近,逼得她无处可逃。 吻完沈行伏在姜玫的身上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沈行温凉的手指滑过姜玫的头发,最后落在姜玫的下巴处。 “为什么没有等我?” 沈行薄唇贴在姜玫的耳边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热气扑面而来,姜玫身子一阵酥麻,下意识地避开沈行。 “姜玫,这么不信我?” 姜玫猛地抬头,沈行这会儿已经松开姜玫,面无表情地掏出烟盒抖了一根烟出来点燃,抽了两口后沈行压制住心底的烦躁,瞥了眼没吭声的姜玫,沈行滚了滚喉结,轻嗤:“就一白眼狼。” 出了事他做好了一切打算,甚至想直接拿着手里收集的不齐全的证据跟许家摊牌,可回到家这位竟然跑了。 只留下他一个人。 留下他一个人面对冰冷没有人气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沈行跟姜玫的阶级差距确实大,甚至是不可弥合的。 第45章 姜玫对离水镇的熟悉度并不高, 只听镇长偶尔提过一两句,知道镇子里有家农家乐弄得不错。 姜玫没吃过也不太确定位置在哪。 说是姜玫带沈行吃饭,实则是两个人一路上慢慢找。 沈行也不急, 任由姜玫领着他东跑西撞。 两个人走在昏暗的石子路都没说话, 有一小段路不太好走,只能过一个人。 路灯坏了, 姜玫默默打开唐宇塞过来的手电筒,一时间小路上被昏黄的光照亮。 姜玫瞥了眼旁边神色不明的沈行, 扯了扯嘴唇:“你先走。” 沈行眼皮抬了抬, 睨了睨不动声色的姜玫,见她手里拿着手电筒, 俨然要替他服务的姿态。 仿佛这离水镇,他是客她为主。 沈行脑子里滑过姜玫同那小孩并排走的画面, 眉头忍不住一皱。 酝酿了几秒,沈行凉嗖嗖地问了句:“那小孩谁?” “?” 姜玫一脸懵逼地对上沈行审视的目光, 一时没有想清楚她认识哪个小孩。 “刚跟你一起走的那小孩。” 沈行再次强调了一遍,姜玫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唐宇。 姜玫嘴角抿了抿, 没什么情绪地解释:“唐宇,镇长家领养的小孩。” “之前录节目在镇长家待了几天, 他挺像我的。” 最后一句说出来姜玫的语气不自觉地低落下来, 神情也有些恍惚。 沈行眯了眯眼,面上滑过淡淡的烦躁, 换了个话题:“不是带我吃饭,您这么磨蹭下去是打算饿死我?” 姜玫正想说好,沈行已经拉着姜玫的手往台阶上走,路面窄,只能勉强站两个人, 走起来不太方便。 走了几步,沈行突然弯腰抱住姜玫的腰肢,轻松抱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姜玫猝不及防,下意识搂住沈行的脖子。 沈行垂眸凝视了两眼面上有些紧张的姜玫,眼里掠过不深不浅的笑意,薄唇轻启:“看路。” “嗯?” “手电筒不往地上照,我看得见?” 姜玫一脸尴尬,这才想起双手搂着沈行的脖子。 路上没什么人,姜玫小心翼翼地握着手电筒替沈行照明,沈行倒是无所谓,脚步踩在地上很稳。 两人到农家乐时还没打烊,老板正在收拾桌子,见两人进来老板脸上出现怔愣。 宛如神仙眷侣、般配般配。 “老板,还有饭菜吗?” 姜玫拍了拍沈行的肩膀示意放她下来,沈行只淡淡地瞥了眼姜玫也没说什么,慢慢放下了姜玫。 “有的有的。” 沈行的气场太过强大,虽然没说话可让老板吓得不轻。 “那个,菜单在桌上,你们可以看看再点。” 店里油烟味重,桌椅上还有一层油,姜玫只摸了一下便觉得黏糊糊的。 沈行迟迟没坐。 姜玫默默抽出纸巾擦了擦凳子和桌面,擦完又垫了一层纸巾,等弄完姜玫又取出两个一次性杯子倒了两杯热茶,淡淡地开口:“擦过了。” 姜玫说完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她坐的位置没有擦,坐的时候也没有犹豫,这倒显得沈行矫情了。 沈行蹙了蹙眉,还是不怎么愉快地坐在了姜玫铺的纸巾上。 明明店里挺宽敞,可沈行坐在里面倒显得狭□□仄,长腿太长桌子太低,更是委屈地侧弯着。 姜玫拿起看了一眼,照顾着沈行,让他选。 哪知沈行凉凉地看了眼菜单,嘴上说着:“你请我吃饭还劳烦我点菜?” “……” 姜玫被沈行的脑回路打败,按照沈行的口味随便点了几个菜。 老板一直没出来,姜玫自己站起来把菜单放在了收银台。 等待的过程中沈行的手机铃声响起,沈行看到来电人明显变了变脸,看了眼对面的姜玫,沈行推开凳子站了起来拿起手机便往外走。 姜玫静静坐在凳子上,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接电话的那道身影身上。 距离不太远,姜玫隐约听见沈行的声音有些冷,宛如这十二月的寒冰冷到刺骨。 老板忙碌地端着菜上来,菜刚炒出来还冒着热气,四五个菜上完沈行还在打电话。 姜玫也没动筷,也没催促沈行。 倒是忙着收拾桌子的老板有些急,打量了两眼姜玫,老板委婉地提醒:“这菜得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姜玫愣了愣,点头。 沈行像是有感应似的转过头,正好对上姜玫不温不凉的目光。 沈行愣了愣,不耐烦地听了几句,见对方没有罢休的趋势,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毫无波澜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沈行弓着身进了门,神色自若地坐在了姜玫对面,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桌上摆满的饭菜,沈行慢慢开口:“饿了自己先吃,不用等我。” “嗯。” 沈行家教极好,饭桌上基本上不会说话,也听不见碗筷声。 这一顿饭吃下来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吃完沈行付了账,自然而然地接过姜玫手里的围巾替她重新围上。 等围好了才拉着姜玫温凉的手指往外走。 回去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慢,两人走在路上倒是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走到镇长家门口,姜玫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沈行,张了张嘴想要问沈行今晚还回不回去,还没问出口沈行便开了口:“跟我一起回去。” 姜玫猛地抬头,脸上出现疑惑。 沈行见状,轻描淡写道:“北京出了点状况,我得回去处理。” “嗯。” “跟我一起走。” 姜玫没吭声,显然是没打算跟沈行回去。 沈行也没催促,路灯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老长,晚上温度低,冷气肆意侵略,姜玫下意识地低了脑袋。 地上石板一块一块不规则地铺着,有些年头了,石板上覆了一层青绿色的青苔。 沈行来这姜玫是没有预料到的,也不太清楚他来的目的。 隐约觉得是因为绯闻的事,可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提一个字,姜玫向来看不透沈行,这一次更是看不清。 僵持了一会儿,姜玫缓缓开口打断沉默:“我在青市还有工作。” “你经纪人不是跟我说你所有工作都停了?你剩下几天的时间给了我。” 姜玫一震,指尖掐紧,心里的情绪逐渐起伏。 罗姐跟沈行有联系? 沈行似乎看穿了姜玫的疑惑,眼皮微垂,面不改色地说了几句:“这次是罗娴找我的。” “她替你签了一个合同,只要我保证让你在那个圈子里前途顺畅,你的所有事情我都可以过问。” “即便我跟你分了,你也是自由身,想接什么戏接什么戏,想退就退。” 姜玫压下心底翻滚的情绪,脑子里转了一圈,权衡了一下利弊,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复杂。 这合同对沈行并没有多大好处,反而是她占了便宜。 姜玫不禁想起周肆打电话气急败坏地骂她迟早会害了他,所以……周肆是知道的,只是沈行不准他提才这么憋屈地骂她几句? 空洞洞的夜格外冷,晚上白雾罩满看不清五米远的景色,姜玫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跟周肆呢?”姜玫艰难地问了句。 “什么?” 沈行翻了半天才找到打火机,漫不经心地点燃嘴里含着的烟,敷衍。 此刻沈行懒散地靠在车门,烟雾缭绕下他眉眼寡淡,看不清情绪。 姜玫见沈行并不想谈,心口有些闷,连带着语气都急了两分,“你跟周肆怎么谈的?” “想知道?” 沈行抽了一口烟,神色慵懒,面上依旧不咸不淡,并没有受姜玫的影响。 直到姜玫眼眶红了沈行才意识到姜玫认真了,沈行没看过姜玫哭,这是头一回儿。 姜玫哭的时候是没声的,只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怕出声嘴唇还咬得死死的,即便哭了也依旧装着骄傲,脊背挺得老直生怕让人看不起。 沈行猝不及防,下意识抬手提姜玫抹眼泪,哪知道眼泪跟掉线似的越抹越多,连带着沈行也跟着慌了,他没哄过哭了的姜玫。 眼见着姜玫哭得越来越厉害,沈行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任由姜玫的泪水打湿他的衣服,手上的力度加大,沈行低着脑袋轻轻安抚着姜玫的后背。 安慰了一会儿也没见姜玫停下来,沈行叹了口气,简单说了几句:“周肆跟我什么关系?我俩打小一块长大的。就算我吃点亏也吃不到哪儿去,他无非是站在我这边想让你吃点儿苦头。” “你经纪人找我也明白这层关系,既然找了我也没理由不帮衬一把,也不能让您经纪人说的那样白睡了您这漂亮的小姑娘。” 姜玫的身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嗓音嘶哑地反驳:“我也睡了你,算不上白睡。” “沈行,我俩谁也不欠谁,你情我愿的事轮不到人说谁吃亏。” 姜玫的声音格外淡,淡到沈行都怀疑这姑娘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行,我俩谁也没欠谁。” “沈行,你瞧不起我。” 沈行一愣,垂着眼皮瞥了两眼神色寡淡的姜玫,眼泪已经没流了,可眼眶还红红的,那张冷白的面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嘲讽。 “我可不敢瞧不起您这大明星。”沈行戏谑道。 “你要瞧得起我就不会签那对你毫无用处的合同。” 沈行搭在姜玫腰间的手一顿。 姜玫依旧骄傲,只是生活让她将所有的骄傲全都藏了起来,可骨子里依旧存着傲气。 在某些时候,面子比生存更重要。 譬如此刻。 一旦她接受了,她在沈行面前将永远抬不起头。 也不会再对等。 所以,她不接受。 第46章 姜玫还是跟沈行回了青市市区, 沈行没撒谎,北京那边确实出了事。 一路上沈行的手机都快打爆了,虽然沈行没接电话可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那张英俊深邃的脸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情绪。 从高速路进了市区, 沈行没问姜玫一句话直接开车回了公寓。 公寓门口沈行将车缓缓靠在一旁, 人依旧坐在驾驶座。 夜晚一片沉寂,天边被暗色笼罩, 宛如嗜血的怪兽正张大嘴吞噬天地万物。 车内昏暗的灯光打在头顶,柔光洒在沈行生硬的轮廓上衬得柔和了许多, 沈行来去一趟花了五个小时, 其中有四个小时在路上。 即便沈行只字不提姜玫也明白他现在的处境不好受。 两人都没说话,沈行不慌不忙地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 修长的手指掐着烟头点燃,抽了两口后沈行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姜玫。 姜玫下意识低头看向手里的名片, 名片上的人姜玫没见过,可名字熟悉, 或者说,很多人都知道。 “要真有事就给这位打电话, 提我的名儿就行。” 沈行这几天本来就舟车劳顿,这会儿说这话已经说极致了, 脸上的疲倦掩饰不住, 眼皮底下一片青色。 姜玫神色异样地碰了碰名片,黑白分明的眼里滑过一丝不明, 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姜玫淡且慢的嗓音回荡在整个车厢:“你不上去?” 沈行偏过头瞥了瞥情绪不明的姜玫,见她垂着脑袋一直盯着手里的名片,沈行弹了弹烟灰,拿起旁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不早了。 沈行拒绝:“我还得去机场,两点半飞北京。” 姜玫一滞,握着手提包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片刻,沈行窸窸窣窣地扯开安全带,推开车门长腿迈了下去,高大修长的身躯绕过车头转到副驾驶,面不改色地弯腰打开副驾驶的门。 动作自然地解开姜玫身上的安全带,温凉的手指握住姜玫的胳膊将人拉了下来。 砰的一声车门关闭。 沈行高了姜玫一个头,站在她面前挡了她大半视线,沈行睨了两眼脖子空荡荡的姜玫,取下自己的黑色围巾亲手替姜玫戴上。 一股热源从脖子处传来,一时间满鼻子都是沈行身上的味道。 冷冽、清新。 他英俊深沉的脸猛地凑近,光影交错下姜玫一眼撞进那双幽深复杂的眼眸,眼眸似深山老林里的古井波澜不惊却又让人不容忽视,仿若天上的谪仙高不可攀。 姜玫身形一震,一时间忘了后退也忘了避开。 沈行没在意姜玫的小动作,眼皮抬了抬,大手将人搂进了怀里,抱了不到四五秒就松开了。 离开前薄唇浅浅地吻了一下姜玫的额头。 吻完大手轻轻安抚了一下姜玫的后脑勺,眼眸暗了暗,嗓音沙哑地提了一句:“许默处事稳重,嘴巴紧,你要想知道什么事先问他。我跟他打了招呼,无论是回北京还是待青市都随你。” 沈行说到这顿了顿,手指在姜玫看不见的地方克制地弯曲两下,声调起伏不大:“我回京诸多不便。你工作上的事找周肆,无论如何,他会保你。” “不早了,上去睡。” 夜色下两道影子相互贴近,呈相拥状态,可两人都明白,这个拥抱并不长久。 姜玫压制住心底呼之欲出的疑惑,挺直腰板提着包踩在薄凉的夜色里一步一步走进电梯,等电梯时姜玫下意识地回头。 昏黄的路灯下沈行长身如玉、双手插兜、满目沉寂,神色淡淡地抬眸与姜玫对视。 光线忽暗忽明,利落地切割出阴暗面,沈行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背后是一团看不清摸不着的黑雾,那道身影任凭冷风吹刮,依旧站在那岿然不动。 直到电梯到了姜玫才收回思绪,走进电梯隔绝沈行幽深复杂的目光。 沈行见楼上的灯亮了起来才打开车门上了车,窝在车里看了一会儿那扇紧闭的窗户,沈行垂了垂眼皮,神色寡淡地启动引擎离开巷子。 车子离去,只剩下昏暗的路灯还坚守着岗位。 一如他来之前的模样。 — 凌晨两点半,飞机准时起飞,那灯火阑珊的城市随着高度的攀升逐渐化成了小点,最后完全消失在一片漆黑中。 “哥,许家知道了。” 沈深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闭目养神的沈行,紧接着从包里取出一件小黄色资料袋递给沈行。 沈行眉头轻微皱了皱,削瘦有力的手指接过袋子,面不改色地拆开袋子,取出里面的东西。 一大叠照片映入眼帘,照片里男人身形臃肿,头发稀疏,那张圆饼脸上满是阴狠。 男人夹着包站在一片拆迁区衣冠楚楚地望着不远处的拆迁地。 沈行随便翻了几张,翻到一张聚餐的照片时沈行眸色冷了下来。 手指一点一点滑过上面的几个人,最后落到了正座旁边那位年轻人身上,沈行眯了眯眼,深邃的眼眸暗含波涛汹涌的情绪。 “许家倒是下得了本。” 嗓音冷且沉,似冬日的冰雪让人不自觉地起了寒战。 沈深见沈行面上不显山水,看不出半点意外,沈深试探性地问:“许家已经动了手,您是不是也得做防范了?许家这两年动静大,老爷子虽然有意压制可暗里到底没能看顾。这四家枝繁叶茂,要说都向着您恐怕也说不过去。” “程三哥前两日还递信暗示许家那位正到处奔走指着来年靠着许代山争上那位置。” 沈行慵懒地抬了抬下巴,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沈深,随后闭了眼进入浅眠状态。 沈深见状也不再多说。 也只有在飞机上安安静静地休息会儿,下了飞机留给他的是一场又一场的战场。 即便没有半点硝烟,可稍不注意,这么多年的铺垫将全部功亏一篑。 沈行如今是走在刀刃上,容不得一点闪失,那些人恨不得抓住他的半点错失以便将他打入绝境。 年关将至,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心也开始费力谋划。 摆在沈行面前的路更难走了。 …… 凌晨七点,北京城里还灰蒙蒙的一片,路上行人寥寥无几。 沈行随同沈深出了机场坐上了回京的车,一路上沈行精神饱满,不带半点疲倦,那双深沉的黑眸波澜不惊,看不出半点情绪。 可从踏进这片土地开始沈深便明白沈行又成了那个“刀枪不入”“运筹帷幄”的沈家继承人。 身上担的是旁人惊羡不已的身份,可承的也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重任。 沈家太/子/爷的这身份既是象征也是甩不掉的累赘。 沈深打小跟在沈行身边,见他每日课业排得满满的,从没有中断一天,无论是训练还是学业他都是最厉害的,即便院子里的小辈都在玩闹他也不曾松懈,这份毅力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老爷子带兵打仗那么多年,退休后依旧不减半点魄力,从沈行出生就跟在老爷子身边亲自照顾。 沈家家规严,对沈行更是严苛。 凡是上位者要具备的特点,沈行身上必须有,各方面都不能输于旁人。 沈行唯一一次忤逆老爷子是在大学志愿上偷偷填了A大、跑新疆待了几年。 若不是老爷子身子前段时间突然大不如前,三番两次催促沈行回京,恐怕他还会在那边待两年。 思索至此,沈深脸上动容两分,觑了眼满脸冷峻的男人,沈深僭越道:“哥,沈深斗胆提醒一句,这一场持久战不知多久才能结束,您跟姜小姐的事若是被人抓了把柄恐怕会……” 沈深还没说完一个冰凉的眼神瞥了过来,沈深顿时心生恐惧,嘴边没说完的那半句也默默咽了回去。 “别去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沈行警告一句再次闭了眼。 沈深被沈行的气势震慑半天没有缓过神。 — 翌日,姜玫一早就收到了罗娴的短信。 短信内容告诉姜玫可以继续拍剩下的两期综艺,顺便告诉她下周进组。 姜玫看到短信愣了愣,犹豫两秒拨了通电话过去。 “收到短信了?下午有个平面拍摄,我一会儿派助理带你过去,跟那边的摄影师打好了招呼,你直接去现场。我这边齐衡还有两个广告要拍,走不开。” 罗娴将姜玫的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姜玫向来不担心幕后的事,这些年来也对罗娴高度信任。 一是两人都是从苦难里走出来的,二是这么多年罗娴对她一直不离不弃,即便她不想在这圈子里牵涉太多了也不能否了罗娴的面。 姜玫暗自思考了一番,最终开口:“你跟沈行签的合同不作数。” 电话那端的罗娴一愣。 姜玫没有问“你跟沈行签了什么合同?”也没有问“你跟沈行签的合同内容?”,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句合同不作数。 态度坚决,坚决到罗娴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劝服姜玫。 沉吟片刻,罗娴主动缓和气氛:“这份合同沈公子是答应的,也没提一句反驳,甚至有好几条是他主动提的。你要是不信,我把那份合同发给你。” 罗娴刚说完姜玫手机便震动了一下,一份电子版合同发送到了姜玫邮箱。 姜玫缓缓点开邮箱,那份合同瞬间落入眼底。 上面足足列了三十多条,每一条都是以姜玫为主。 姜玫一条条看过去,直到看到最后一条停住目光。 【合同自生效日起,姜玫想要任何沈行都无条件答应,婚姻除外。】 姜玫心脏不受控制地缩了缩,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字,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姜玫却觉得格外陌生。 想要任何都无条件答应…… 婚姻除外…… 他还能再妥协多少? 姜玫捏紧手机,神色复杂地想。 第47章 综艺拍完, 姜玫转身投入了《锁玉》的拍摄。 《锁玉》女主角原本定的是影后苏意,不知什么原因对方看上了姜玫的角色。 剧方商量一番最终决定让姜玫试戏女主角,导演是之前江逢介绍的那位, 为人和善, 试戏时选了一段女主与男主决裂的片段。 姜玫之前虽然花了不少时间揣摩女二,可女主角本身戏份重, 又是成长型人物,她多多少少有琢磨。 戏服换上, 姜玫俨然成了那扶手覆手翻云的公主, 一步一步将群臣引入朝堂,金碧辉煌的大殿, 公主一身鎏金长袍,神色高傲地踩上了白玉台阶, 最终坐在了那巍峨雄伟的帝位。 那一瞬间仿佛瞧见了金殿上覆手为雨的千秋女帝。 姜玫的演技具有灵气,演什么是什么, 从进入角色开始她便是沈玉。 便是那颠覆王朝,放弃立傀儡皇帝的女帝。 试戏完导演对姜玫很是满意, 一个劲地夸她演技不错。 女一角色由此定了下来。 …… 跨年夜那天夏竹从北京飞到青市陪姜玫跨年。 夏竹爱热闹,晚上八点不到便拉着姜玫去青市广场跨年。 广场立了块高大壮观的石碑, 石碑上有块时钟, 每到跨年夜广场摩肩接踵、挨山塞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静静等待着来年的红红火火,期待新年有个好运程。 两人在人山人海里挤得进退两难,周围哗声一片,喧闹中姜玫听不见半句完整的话。 这冷冽的寒气被这水泄不通的人群挤散,热源不断从旁人身上传递过来。 姜玫中途与夏竹走散, 不知不觉间,头顶笨重的时钟缓缓走向零点。 所有人都默契地闭上了眼睛,嘴里默念一些祝福词。 一时间,这庸俗热闹的广场倒像是庄严神圣的佛庙,万千教徒全都虔诚地埋头祷告祈福。 人头攒动的广场,姜玫一言不发地抬头仰望着时针哒哒走向十二点,而后,红唇微动,跟着众人一起祈求福运。 【愿他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零点一过,踏入了新年,街道喜洋洋的一片。 五光十色的彩灯搭在树枝间染着漂亮的光芒,人群离去,姜玫与走散的夏竹再次聚在一起。 两人跨完年搭了出租车回家睡觉,一路上姜玫沉默少语,旁边的夏竹今晚高兴,连着眉梢处都挂着欢愉。 一路上在姜玫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说到最后夏竹偷偷问了句:“阿玫,刚刚跨年你有没有许愿?” 姜玫搭在膝盖的手指不动声色地蜷缩起来,冷白的面皮上依旧平静如水,黑白分明的眼里盛着清淡,在夏玫无聊催促下姜玫想起不久前心里默念了三遍的祝福词缓缓点头。 夏竹当即好奇,歪着脑袋抱起姜玫的胳膊继续问:“许了什么愿望?” “你呢?” 姜玫没着急回应,反而转头问夏竹。 夏竹眨了眨眼,神神秘秘地凑近姜玫,贴在姜玫的耳边低语:“我许愿许默这辈子要么娶我,要么孤独终老。” 耳边热气不断洒下来,身旁夏竹说这话时满目光彩。 若是不能嫁给喜欢的人,那她宁愿他也别喜欢上别人。 纵使自私了点,可谁没有私心呢。 她自私得坦坦荡荡、没有半分遮遮掩掩。 夏竹想到这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掩盖住心虚,自我欺骗地想。 姜玫见状也没揭穿她的小心思,只轻轻淡淡地嗯了声。 至于她许的愿也会永远埋在肚子里,不得与任何人分享。 即便是远在北京的沈行也不会知道。 他只需要平安无事便好。 剩下的,交给天意。 —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沈行满身疲倦地坐在汽车后排,窗外是灯火通明的街道,到处挂着彩灯灯笼,宛如新年。 半个月来,他忙得日夜颠倒,终于在一月之前短暂结束了一小部分烂摊子。 瞥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半,沈行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握着手机几度按亮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女人披着民族风披肩,穿了身大红色长裙,只身倚在军绿色越野车门,背后是一片辽阔无垠的沙漠,太阳下山之际金色照进远处的沙漠,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色,风拂过,掀起她的长发,墨镜下红唇灼灼动人。 沈行垂了垂眼皮,修长的手指缓缓落在屏幕上方,快要落到女人冷且白的面皮上时一道刺耳的声音打断沈行的动作。 “哥,出事了。老爷子犯了病进了医院。” 沈行瞳孔一缩,凝了一眼屏幕收回手机,身上凌厉严肃,嗓音冷且沉:“去医院。” 一番风雨过后已经凌晨三点,病房外沈行一言不发地立在门口,冷峻的面庞上没有半点情绪。 徐敏见沈行满身颓靡,眼圈青了又青,想到他这半个月来忙得不可开交,徐敏劝道:“闻儿,你回去休息休息,医院有我。”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20 沈行阖了阖眼皮,看了眼旁边的沈深,淡淡地交代:“送徐教授回去休息。” “闻儿……” 沈行无波无澜地望向徐敏,徐敏喉咙像是被一块石头堵住了似的,半点音都发不出来,最后叹了口气,提着包跟着沈深离开了医院。 晚上医院一片沉默,走廊深沉昏暗,偶尔有值班医生走过。 沈行神色凝重,后背抵在墙上,烦躁地抽着烟。 抽到一半,沈行终是按了一通电话。 电话铃声持续响了十五秒才被人接听,电话那端传来低声细语还夹着浓厚的睡意:“谁?” 沈行这半个月来的疲惫在这一刻一扫而过,听着话筒里熟悉的声音,沈行胸腔出积压许久的烦闷渐渐散去,无端生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 姜玫闭着眼睛随意将手机放在耳旁,任由电话里陷入沉默,睡意朦胧中姜玫听到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姜玫,跨年快乐。” 嗡的一下姜玫猛地翻身开灯坐了起来,白炽灯下姜玫揉了揉藏着睡意的眼睛,连着看了两次屏幕才确认不是做梦。 一时间,姜玫胸腔里迸发出酸涩,不自觉地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清了清嗓子:“也祝你快乐。” 沈行挑眉,神色懒散地握了握手机,漆黑的眼眸流转片刻,语调平缓:“去广场跨年了?” “嗯?” 沈行打开朋友圈,刚好看到夏竹凌晨十二点发的那条动态,照片里姜玫一身嫩黄色轻薄羽绒服挤在人群里,戴着一顶黑色毛线帽,脖子上围着他递给她的那条围巾,双手合十、满脸虔诚地闭着眼对着不远处的石碑祈祷。 周围的人群被自然而然地隐去,只剩下她一个人。 似神明,清洁高雅、神采动人。 沈行失神,手指停在上面两秒,下意识保存了那张照片。 “今晚人很多。” 姜玫顺着回了一句。 这通电话打得格外平和,基本上是你问一句我答一句的状态,聊到最后沈行揉了揉眉心,见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沈行催促半句:“你继续睡觉。” “嗯。” “姜玫。” 姜玫的手指刚准备按挂断便听到沈行似有似无地喊了声。 夜里安静,姜玫清晰地听到了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声。 大约五秒后,沈行喉间缓缓溢了一句:“我挂了。” 姜玫怔愣片刻,回了句好。 电话挂断,姜玫昏昏沉沉地陷入睡梦里。 那些隐忍、克制还有抽丝剥茧出来的爱意全都被藏进了内心深处,藏得深深的,让人不得窥探半分。 这一夜,两个相隔千里的人彼此心意相通,在短暂的接触后又重新回归到了自己的生活。 …… 拍摄地在横店,姜玫跨完年便赶了过去。 夏竹也一同前往。 姜玫想起拍《捧杀》时夏竹只在剧组待了两天便找借口溜了,这一次临近过年了倒是乐意忍着寒冷跟着剧组跑了。 夏竹倒是无所谓,整天栽在她身边充当她的助理同江予聚在一块聊八卦。 江予不到二十岁,年轻漂亮,再加上单纯可爱,每次都逗得夏竹哈哈大笑。 夏竹刚开始还收敛一点,到后面一直逗小姑娘,时不时地打听小姑娘跟江逢的八卦。 姜玫休息的时候在旁边也听到一两句。 夏竹这会儿懒散地靠在贵妃椅嗑瓜子,看了眼站在夏竹旁边递热水的江予,夏竹眼眸一转,故意问:“江可爱,江导跟你什么关系啊?” 江予眨了眨眼,乖巧地回了句:“他是我哥哥。” “哥哥???你们又不是亲的。江可爱你知不知道娱乐圈很多女明星喜欢江导的?江导长得不输一线男明星,又冷又酷、话少、又有才华、家世也不错。” “唔,我知道啊。他上学的时候好多女孩子给他写情书。还给他送吃的!不过大多数都被我吃了,那些姐姐还让我转交给他呢。” 夏竹脸上滑过一丝郁闷,磕了两颗瓜子,嘴巴有点干,端了一杯水喝了口,不死心地问:“那江导就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江予小脸一皱,有些难以启齿:“我哥说他不喜欢女孩子。” “……” 一旁补妆的姜玫抬眸看了眼满脸懵逼的江予,想起那次江逢满脸不自然地问他能不能替他多照顾照顾江予,姜玫嘴角勾了勾,心里忍不住叹气:“江导一手养大的小姑娘看来还不知道他早已经心有所属。” 第48章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 平淡乏味、无悲无喜。 姜玫临近除夕还在剧组拍戏,夏竹家里人三番两次打电话催促她回京过节。 临走前夏竹还问姜玫愿不愿意去北京过年,姜玫找了个借口拒绝了夏竹的提议。 横店这两天气温下降, 天空竟飘起了细雪, 一夜下来,屋檐顶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姜玫的戏份拍完得下半个月才继续, 导演大方没让姜玫在片场侯着,给她放了几天假休息。 出了横店姜玫才意识到这一年是真的结束了。 脑子里装的记忆也不过短短几幕景。 大多还都是跟沈行相关的。 说起这人, 她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过人了。 罗娴本来打算回北京过节,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了主意,拉着姜玫回青市过年。 除夕夜, 姜玫突然想吃火锅,也不犹豫, 当天下午就去买了菜,晚上就吃起了火锅。 “你不是不吃辣?怎么还吃火锅?” 姜玫神色平淡, 只垂了垂眼皮,面不改色地回了句:“之前有个朋友喜欢吃火锅, 发工资那天她经常拉我出去吃。” 姜玫读大专时有个稍微亲近的朋友,女孩是重庆人, 两个人都在999酒吧做兼职, 女孩家里重男轻女,她十六岁就被迫辍学出来打工挣钱。 家里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姐弟俩都在上学,唯独她这个老二被父母嫌弃,都觉得她是多余的。 十六岁的年纪干过工地跑过工厂。 姜玫比她大一岁,本该由她照顾女孩,可对方反而像个姐姐一样护着她, 什么好的都留给她。 酒吧客人点的酒没开她也偷偷留给她,下班晚她没吃饭也给她留一份…… 姜玫想到这心情有些复杂,起身从冰箱里取了两瓶冰啤酒,桌上火锅红汤滚烫,姜玫拿起啤酒就着桌面麻利地打开瓶盖,开完一瓶移到罗娴手边一瓶子留给自己喝。 冒着冷气的啤酒拿在手里姜玫也不觉得冰,仰着脖子灌了两口,冰凉的啤酒入了胃,喝完酒姜玫自然而然地握着筷子夹了两片牛肉片,沾了油碟塞进嘴里。 进嘴的那一刻姜玫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喉咙辛辣刺激,舌尖发麻,姜玫又喝了两三口啤酒才稍微缓和辣味。 这一吃嘴唇都辣得通红,罗娴见状忍不住轻骂:“不会吃辣还吃,总给自己找罪受。我看你这姑娘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就是撞了南墙也不见得回头。” 姜玫一声不响地望着锅里翻滚的红汤,喉咙依旧辛辣,似熊熊烈火不停燃烧。 罗娴还在喋喋不休,姜玫握紧酒瓶,脸上不咸不淡,只慢吞吞地开口:“后来她死了。” 话一出,空气里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罗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滞地望向姜玫。 过了好一会儿,姜玫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两片土豆继续往嘴里塞。 罗娴小心翼翼地瞄了两眼神色不明、看不出半点情绪的姜玫,犹豫几秒,罗娴试探性地问了句:“你那个朋友?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姜玫麻木地嚼了两口,紧了紧手里的筷子,抬起眼皮看向对面满脸为难的罗娴身上。 罗娴当了这几年的经纪人,早已经不是当初,处事也不像之前那般不成熟。 现在的罗娴知道分寸,也懂得如何处理经纪人和艺人之间的关系,知道怎么权衡利弊。 可姜玫是她带的第一位艺人,她俩算是相辅相成,明白姜玫打拼到现在不容易,罗娴对姜玫一直带着私人情感。 平日对姜玫也是能护就护,护不过了也会劝几句。 “被车撞的。” 姜玫低着头轻言细语地解释。 罗娴很少听姜玫讲私事,很多时候都是迫不得已了她才会说几句。 “她那天发了工资,她爸妈来青市找她要钱。她不肯,拿着钱跑了出去,迎面撞了一辆车。没来得及躲就被撞了。” “我那天没在,等我回来见到的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躺在医院里没人认领。医院打了好几通电话给她爸妈都没接,最后打到了我手机。” “罗姐,她走的时候才18岁。” 姜玫低声呢喃,像是自说自话,可罗娴清楚地听见了每一个字。 罗娴心尖一颤,眼眶里也禁不住落泪,她这个旁观者听了都不忍心,当时19岁的姜玫怎么受得住。 姜玫脸上倒是无悲无喜,只一个劲地往火锅里加菜,直到快满了才停下来。 盯着火锅继续说了下去:“我们都是没什么学历的人,一个大专没毕业,一个高中辍学,能做的轻松活不多。她更难,她出来做的都是苦活,一个月下来工资也不过两三千。她平时连买件衣服都舍不得,可每次发工资都拿出两百块请我吃火锅。我之前挺爱吃火锅的,可从那以后我就不怎么吃了。” “罗姐,算起来我已经很幸运了。我知道很多人瞧不起我这样的人,我跟沈行在一块谁都骂我不要脸,说我高攀他,讽刺我贪图他的钱。” 姜玫头一回儿在罗娴面前吐露心扉,埋在心里很久很久的那些事也开始浮现出来。 平日姜玫不怎么说话,不怎么跟人接触,旁的人也不太敢或者不乐意靠近她,她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 罗娴虽然跟她还算亲近,可这样坐下来谈心事的事是从来没有的。 姜玫思绪飘了又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 那张精致的面孔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无奈,眼皮半垂,眼眸中噙着淡淡的讽刺,嘴唇扯了扯:“可是谁相信我就是单纯的爱他。” “二十出头的年纪总是爱装,即便动了情也要硬撑着脸面,生怕服软了丢了自尊心。沈行这人除了爱面子、嘴毒了点,没别的缺点。他一个天子骄子有资格高傲,是我心太大,求的东西太多。” 说到这姜玫面色苍白了少许,眉间藏着淡淡的克制,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抬眸望着罗娴轻且淡地祈求:“罗姐,那合同撕了吧。我在他面前就剩这么点自尊了。” “他为我做的够多了。” “我从来没想过要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你肯定觉得我傻,可是我早清楚爱情这东西并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的。” “我选择重新跟他在一块儿没想求个结果,我就是觉得我俩缘分还没尽。” 罗娴脊背一凉,心里顿时了然,她早该明白姜玫不会做无用功,也不会随便跟人推心置腹。 在她面前主动揭开伤疤不过是不想让她把那份合同保留,更不许那份合同成为沈行的威胁。 罗娴想清楚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心疼地望了望姜玫,姜玫跟个没事人一样,脸上还带着笑,仿佛那些话不是她说的。 “当初沈公子找我签合同我也是震惊的。这要是别的姑娘早就心甘情愿的答应了,你倒好,为了这事千方百计地跟我绕圈子。合同我带来了,你要是不放心,自己保管。” 说着罗娴从包里取出合同隔空递给姜玫,姜玫接过纸质版的合同看也不看,毫不犹豫地撕了那份合约。 撕完姜玫面不改色将碎纸地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语调温和平缓地说了声谢谢。 罗娴除了叹气也没别的话说。 要说爱,她也没见姜玫对沈行热衷过,也不会故意凑沈行跟前招人注意。 罗娴想到这奇怪地打量了两眼挽完头发认真吃火锅的姜玫,“你能用两个词形容你跟沈公子这段感情?” “镜花水月、虚无缥缈。” 姜玫嘴里不假思索地冒出两个词。 罗娴嘴角抽了抽,斜了斜姜玫,哼了两声:“我看你挺理智的,一点都不像谈了爱情就降智的女人。还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 “……” — 近几年过年的气氛越来越不如以前,很多人都感慨年味淡了。 可沈家对于这些节日向来重视,大年三十晚上全家必须得聚在一块儿吃年夜饭。 沈家旁支多,聚在一块足足两三桌人。 沈行从二十八开始一直忙着应酬,除夕夜这晚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几个堂兄弟聚在一块儿打麻将,沈行也被拉着打了一会儿。 玩了几圈沈行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麻将桌,屋里屋外都闹哄哄的一片,吵得沈行脑袋疼,沈行索性躲到了老爷子书房偷懒, 老爷子平日严厉,小辈不敢靠近书房。 沈行躺在书房右侧的纯黑皮质沙发上睡了会儿,醒来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楼下依旧闹腾腾的。 这两天家里多了不少小孩,徐敏见到小孩明里暗里跟沈行提想抱孙子,沈行刚开始还跟徐敏贫几句,到后来听多了也就随便敷衍一下。 年夜饭吃完,几家人坐一块儿看春晚,正巧赶上许薇的节目,电视里许薇穿着一袭红色长裙站在舞台优雅献唱。 不知道是谁起头说了句:“闻儿,你听这小薇唱得不错吧?” 这一排人全都一骨碌地往沈行身上瞧,沈行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皮,操着一口流利的北京话回了句:“婶儿,我就一俗人,哪儿能听得懂这阳春白雪。不过您要是真想知道这唱歌水平,侄儿倒是乐意给您打个电话问问这些个专家给您评评好不好听。” “你这孩子,上下嘴皮一张,说起话来那是一套儿又一套儿的。” “三嫂,您可别跟闻儿争论,多半是争不过的。也不知道闻儿以后有媳妇了这嘴还贫不贫。” 坐徐敏对面的中年女人扶着怀里的小女孩继续笑着打趣沈行。 沈行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弯腰从果盘里拿了一苹果递给说话人怀里的小姑娘,小姑娘不过四五岁,见沈行递苹果怯生生地伸手接了又钻进了女人的怀里,而后偷偷瞧着沈行。 沈行喜欢孩子,这会儿见小姑娘对他感兴趣,索性接过小姑娘抱在了腿上,边揉着小姑娘边道:“四婶您放心,要我真有了媳妇疼都来不及,哪儿还敢跟她磨嘴皮子。” “说起来闻儿都28了,也该找个媳妇管着了。闻儿这心里可有个合适的人选?” 沈行抱着孩子的手一顿,垂眸看了两眼怀里的小姑娘,小姑娘费力地咬着手里的水果,时不时偷看一眼抱着她的沈行。 看了一会儿小姑娘拽了拽沈行的衣袖,奶声奶气地说了句:“二哥长得真好看,以后长大了我要嫁给二哥。” 这话一出周围的大人们全都乐呵起来,纷纷打趣小姑娘。 …… 热闹过后,沈行趁着夜色拎着车钥匙直往外走。 凌晨四点,飞往青市的航班准时降落在青市机场。 凌晨五点半,沈行突然出现在公寓门口。 门一开,姜玫满脸震惊,愣在门口痴痴地望着风尘仆仆的沈行。 沈行高大修长的身躯堵在门口,挡住姜玫所有视线,冷光从背后倾斜进来,打在沈行身上为他镀了一层冷色。 似月光清冷、衿贵。 身上的黑色大衣有些褶皱,那张英俊立体的轮廓上挂着淡淡的疲倦,下巴处还冒出些胡茬。 姜玫握紧门沿,仰着头静看了一会儿,随后侧开身子示意沈行进屋。 沈行自然而然地走进屋,随后砰的一声合上门,拉住姜玫的胳膊将人扯进怀里。 姜玫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沈行的胸膛,浑身被沈行身上的冷意包围,姜玫只穿了薄薄的睡衣,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时间,鼻翼间满是沈行的味道。 抱了一会儿沈行抬起姜玫的下巴,薄唇强势地压了上去。 辗转、撕扯、掠夺,毫不犹豫地攻陷,最后完全沉沦。 一吻毕,沈行呼吸粗重,眼眸情绪不停翻滚,搂紧怀里的人,沈行嗓音低哑道:“我有点困,陪我睡会儿。” 姜玫抬头看了看沈行眼皮底下的黑眼圈默默点了点头。 床上姜玫被沈行紧紧抱着,头顶传来沈行匀称的呼吸声,姜玫躺在沈行怀里清楚地感受着他的心跳声、体温。 他隔着千山万水朝她赶了过来。 姜玫心里似毛虫爬过,酥酥麻麻的。 她没做梦,抱着她的人是真真切切的沈行。 姜玫最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已经早上九点。 旁边空无一人。 姜玫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睁开眼打量了一圈卧室,床尾放着一件男款大衣。 看到衣服姜玫抬手揉了揉凌乱的头发,心底莫名松了口气。 掀开被子下了床,刚出卧室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姜玫顺着味道走到厨房。 厨房里沈行正慢条斯理地烧着开水煮汤圆。 姜玫呆愣地抬了抬眼皮,抬腿走进厨房,瞥了眼锅里的汤圆,姜玫开口:“昨天只买了汤圆,你要不要吃饺子?我出去买。” 北方饺子、南方汤圆,姜玫没见过沈行吃汤圆。 “不用,我吃汤圆。” 沈行说完从裤兜里取了个红包递给姜玫,“大年初一,发个红包能从你嘴里讨个吉利话?” 姜玫好多年没收到过红包了,沈行这么一给,直接弄得她懵了,手里的红包塞得鼓鼓的,里面肯定装了不少钱。 “太多了。” 沈行浑不在意,只说红包给了就不能退,说完又逼着姜玫讲几句吉利话。 姜玫脑子突然短路,一时间想不起来有什么吉利话,临了凑了两句:“新年快乐,祝您万事如意、平安喜乐。” 沈行一听,不满,挑眉问:“就这么两句就想打发人?” “祝您步步高升、身体健康、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敢情您这祝福是狗咬皮影子,没一点人味呢。” “早生贵子、儿孙满堂,照你这意思,是让我生?我竟不知我还有这本事呢。要我不叫停,您下句话是不是得祝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了?” 沈行眼皮一抬凉凉地睨了眼词穷的姜玫,半点不留情面地揭穿姜玫。 姜玫听到沈行的话下意识地怔了两秒,没忍心告诉沈行那些词语还真在她嘴边滚了一圈。 当然,姜玫没傻到把这话说出来。 锅里汤圆浮在面上不停翻滚,姜玫被沈行怼得没脾气,只垂着脑袋转移话题:“汤圆熟了。” 饭桌上姜玫坐在沈行对面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黑芝麻汤圆,沈行吃得快,几口就吃完了。 姜玫吃四个汤圆吃了块半小时,吃一口又停一会儿吃一口又停会儿。 “汤圆不好吃?” 沈行蹙眉,瞧着面前的人紧皱着眉头貌似难以下咽地吃着汤圆。 姜玫咬了一口汤圆,里面的黑芝麻流了出来,甜得腻人。 当即摇了摇头,“太甜了。” “早干嘛去了?” “你都煮了……我总不能说我不喜欢吧。” “那你买来干嘛?当菩萨供着?” 姜玫…… 她买来就是图个吉利,也没想吃啊。 好不容易吃完最后一口姜玫还差点吐了,一骨碌地跑到洗手间干呕了好几口。 沈行见状眉头皱了又皱,敢情吃个汤圆像是故意为难她似的。 从洗手间出来沈行在厨房洗碗,姜玫窝在沙发上看春晚重播,看了一会儿姜玫想起刚刚收的那个红包。 趁着沈行没在,姜玫偷偷拆开看了两眼。 里面装了9999,还有一条心型项链。 姜玫拿起项链端详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吊坠背后刻着她的缩写。 估计是沈行找人定制的项链。 今天的大年初一倒是过得挺好,吃了汤圆还有红包拿。 …… 外面冷,姜玫也不爱出去。 沈行自然是随着姜玫,她不出去,他也就跟着在家待着。 姜玫想了想,选了个电影打算让沈行陪她一起看。 选了半天都没选到合适的,到最后被沈行抱在床上补了一下午的觉。 沈行这两个月没睡过好觉,这一番下来倒是睡足了。 醒来窗外已经是灰蒙蒙的一片,电话信息一大堆,全是找他的。 姜玫知道他来这儿陪她待这几个小时都是挤出来的,也没有留她,当天就让沈行回了北京。 临走前沈行给她订了机票让她一起去北京,姜玫想了想拒绝了。 去了北京他也不得空,反而给他添麻烦。 初四剧组正式开工,姜玫又回横店继续拍戏。 《锁玉》拍了一半,剩下的部分去北京拍。 姜玫还是没逃过去北京的命,跟着大部队回了北京。 沈行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她人刚到北京就收到了沈行的短信。 【钓鱼台那套房空着,你住那儿。】 晚上收工,姜玫重新拎着箱子回了钓鱼台,密码一按、门一开,屋内的陈设一一落进姜玫眼里。 摆设还是姜玫离开时的样子,没有半点变化。 她的鞋子还留着。 沈行还没回来,姜玫也不催,轻车熟路地上了楼洗了个澡。 穿着留在这儿的睡袍下楼坐沙发上继续看剧本。 晚上十二点,门外响起门铃声,姜玫放下手里的剧本,踩着拖鞋缓缓走向门口。 开门的那一刻姜玫下意识地看了眼猫眼。 开了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沈行,身后还跟着沈深。 姜玫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了一下,移开身子让出空间让两人进屋。 沈行没反应,反而是沈深跟见鬼似地打量了几眼姜玫,温润的脸上多了两抹疑惑,最后还是喊了声姜小姐。 姜玫也回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她看懂了沈深眼底的复杂情绪。 无非是觉得她此刻不该出现在这套公寓,更不应该这反客为主。 “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行随手脱掉身上的外套,同姜玫寒暄。 姜玫眨了眨眼,反问:“你不是知道?连我什么时候到北京都清楚,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这儿的?” 沈行解领带的动作一顿,姜玫这话面上听着没什么,可字字句句都说在控诉沈行监控她的行踪。 “你回北京这事儿我可没到处打听,要怪就怪夏竹嘴太大。” “夏竹???” 姜玫迟疑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头天晚上夏竹打听她在干嘛,她偶然提了一两句回北京拍后面的剧情。 敢情是她说的? 见姜玫没话可说,沈行睨了两眼姜玫,嘴角扯了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谁让你那么准的猜到我回来了。就算是夏竹不小心暴露了你不也知道了么。” 沈行皱了皱眉,瞥了眼斤斤计较的女人,忍不住回了句:“青市回北京就那几班航班,我还用猜?” “……” 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一千字,两更合一,补了那天没更的。 第49章 回北京的第三天, 姜玫下午四点半就收工了。 刚收工夏竹就约姜玫去p大找灵感。 到了p大姜玫才明白夏竹哪儿是找灵感,分明是找借口去见许默。 许默是p大的经济学教授,平时上课客座率很高, 旁系的学生也都跑他课上听课。 前后门都堆满了人, 就算进去了也不见站得下。 姜玫抬了抬眼皮,睨了边上情绪波动的夏竹, “这么挤,你确定还要听?” “放心, 我早让人占了位, 我俩挤进去就是了。” 说着夏竹拉着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姜玫挤进人群,进了阶梯教室, 第三排的两个小弟弟见到夏竹急忙站了起来,单纯简单的脸庞浮出明显的笑意, 声线透着稚嫩:“学姐,这个位置还好吧?我们俩可是一下课就跑过来占了。” 夏竹满脸堆笑, 从包里掏出两个红包递给两个小男生,神色激动地推着姜玫坐在了男生之前占的位置。 “谢谢学弟啦, 这红包就当是学姐请你们喝奶茶的。” “那行,学姐以后又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我俩还有课就先走了。许教授的课讲得很生动有趣, 学姐听起来一定会有所收获。” “行行行,快去吧, 别耽误你们上。” 说话的男孩犹豫了几秒还是把红包塞进了自己的衣兜。 旁边几个没占到位的女生有些愤懑不平地瞪了两眼夏竹,嘴边埋怨了两句:“凭什么她们可以占位啊。许教授说了他的课不欢迎不喜欢经济学的人来的。总有些人仗着有资本来许教授课上浪费资源。” 姜玫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身上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自带的帽子支棱起来也差不多把自己的脸挡了一大半。 反而是夏竹高调,穿了身高定咖啡色大衣,手上提着爱马仕最新款, 脖子上还挂了串珍珠项链,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学生。 也难怪旁边的人不停地往她身上瞧。 离上课时间还有四五分钟,教室里闹哄哄的一片,姜玫好多年没到教室上火课,虽然这次是陪夏竹,可心里对知识还是存有敬畏之心的。 尤其是这全国最高学府的p大,学术学风自是没得说。 说是闹,可那些学生手里都抱着课本笔记本电脑,讨论着题目,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姜玫在这教室里待着更加不自在了。 夏竹倒是没感觉,还悠哉悠哉地掏出镜子补口红,补完还不忘问姜玫:“我妆没花吧?” 姜玫…… 几分钟后上课铃声打响,教室瞬间安静,学子全都聚精会神地挺直腰杆等待着教授的到来。 “许默挺装的。” 夏竹挑眉扫了一转教室,附在姜玫耳边吐槽。 姜玫疑惑地瞥了眼夏竹,眼神问“装你还喜欢”。 夏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满不在意地补了句:“我这不是替□□道么。” 正说着许默从门口走了进来,身形修长挺拔、气质温润如玉,手里拿着一本书,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从进门到讲台的那段路他走得不慌不忙,站上讲台,许默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寡头垄断市场”几个字。 许默写的是瘦金体,瘦劲有力、锋芒毕露,富有傲骨之气。 写完许默抬眸扫了几眼教室里的人,视线若有若无地滑过夏竹两人,刚还嚣张的夏竹这会儿心虚地低了低腰,转头觑了眼姜玫,小声嘀咕:“许默肯定看到我俩了。” 姜玫不咸不淡地打量了一下夏竹这身打扮。 她这样被人注意不是很正常? “这堂课我们讲寡头垄断市场,同学们可以先试着结合具体案例理解,十分钟后我请同学作答。” 许默声音平和、似三四月的风温润,可细品下去是疏离的。 教室里学生都在认真讨论,唯独姜玫两人无所事事,姜玫不大好意思还掏出百度查了一下黑板上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可夏竹跟个没事人似的玩着玩着掏出手机拍照,拍了几张讲台上许默又开始自拍。 姜玫瞥了眼不停修图的夏竹,眉头皱了皱,问了句:“你来这儿不是听课的?” 夏竹头也没抬,没什么兴趣地反驳:“我又不是经济学院的,干嘛听课。再说了许默讲课无趣又难听,谁爱听谁听。” 这时讨论声戛然而止,夏竹这句话也被清晰地传进了许默的耳朵里。 在场的学生全都一骨碌地盯着夏竹,脸上带着被“侵犯”的怒气。 夏竹见状头皮发麻,她点能再背点? 许默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趴在桌上蒙住脑袋的夏竹,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眼镜,金丝边眼镜下那双深棕色的眸子折射出一道微弱的光。 “麻烦那位穿咖啡色的同学起来回答一下你对寡头垄断市场的理解。”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21 夏竹??? 众目睽睽下夏竹再怎么想骂娘还是乖乖站了起来,抬眸看黑板时刚好与许默对上,视线在空气中接触5秒不到许默就避开了。 夏竹眯了眯眼,心里冷嗤,咳嗽两声,不温不凉地开口:“顾名思义,寡头垄断市场是一种市场模式,介于完全垄断和垄断竞争之间。某种产品的大部分市场由几家大型企业控制。” “比如日本家电大多由几家大型上市公司垄断,占比达市场70%以上……” 夏竹答得自信,脸上摆满了“我全会,你别想为难我”。 等她说完许默没什么情绪地让她坐下。 没评论对也没说错。 …… 一堂课下来姜玫听得迷迷糊糊,刚下课沈行就发了短信过来。 【p大门口等你。】 姜玫一愣,刚想问他怎么知道她在p大就听旁边的夏竹说了句:“沈闻儿哥刚问我你是不是跟我在一块儿,我跟他提了我俩在p大听课。” “沈闻儿哥给你发消息了?” 姜玫了然,淡淡回复:“他在校门口。” 夏竹急忙推着姜玫往校门口走,走了一会儿夏竹突然问了句:“要不让闻儿哥进校园来接?这出校门得走半小时呢。” “……” “哎,你倒是说句话,行不行啊?算了算了,我还是自个儿跟闻儿哥说让他开进来吧。” 夏竹说着说着掏出手机给沈行发了条短信,发完又等了会儿,等沈行回了个嗯了夏竹直接拉着姜玫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 “你跟沈闻哥最近怎么样了?” 夏竹歪着脑袋问了句。 姜玫兴致不高,回得也中规中矩:“就那样。” “沈闻哥最近挺忙的,我听我爸说沈闻哥在忙着新项目,上面催得紧,许家的人也在使绊子。还有许薇,她明里暗里催了好几回沈闻哥,就差没拉着沈闻哥去民政局了。” “真不知道许叔怎么想的,明明沈家对许家不错了,可他倒好,还倒打一耙。沈爷爷身体越来越差,沈家几位叔伯这时候也想趁着爷爷还在分家。沈家根深蒂固,这要分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估计够沈闻哥忙的了。” “对了,沈闻哥有没有跟你提过沈爷爷还有个小女儿?就沈闻哥的亲姑姑。” 姜玫垂了垂眼皮,手指摩挲了一阵儿包包,摇头:“没有。” “小姑当时很受爷爷宠爱,基本上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可小姑20岁那年爱上了一个娱乐圈的男明星,沈爷爷差点气死,极力反对小姑嫁给那男明星。后来小姑跟家里决裂嫁给了那位男演员,还改了姓,从那以后沈家众人再也没提过小姑。小姑就是跟你一个剧组的苏意,这你总知道吧?” 姜玫一愣,脑子里浮现出苏意的面容,难怪她当初觉得熟悉,原来眉眼间跟沈行有几分相似。 苏意在剧组虽然是前辈,可对姜玫一直很照顾,常常指导她演戏。 姜玫对她印象很好。前不久她俩还加了微信。 姜玫想到这红唇抿了抿,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旁边满脸唏嘘的夏竹,明知道两人观点不同姜玫还是问了一句:“你觉得当初苏前辈放弃沈家人的身份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夏竹脸上一片迷茫,最后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惆怅:“不太好说。我们这群人从小到大就明白能嫁的能娶的一定是跟我们差不多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见多了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在一起坚持没多久就被生活磨平了一切。” “反正如果我是小姑,我是不会放弃沈家人的身份。当然,小姑现在也挺幸福的,她不后悔就好。” 夏竹向来无所顾忌,除了在许默身上吃了亏这辈子没什么烦心事,做起事来随便任性,这会儿能说出这话姜玫一点都不意外。 …… 沈行今日开了辆保时捷,停在姜玫面前时不少学生往他这边看,还有人拿手机拍,姜玫怕被拍,急忙上车挡住脸示意沈行快点离开。 夏竹识趣,没打扰两人,自个儿往教学楼的方向离开了。 沈行慵懒地睨了睨遮得只露了个眼睛的姜玫,喉咙里溢出一声冷嗤,“你这打扮挺别致的。” “这都能团一圈当球踢了。丑到我没眼看。” 姜玫…… 她穿得厚撑得圆滚滚的,沈行这是讽刺她胖得像皮球。 “跑p大听课?” “夏竹拉来的。” “她见许默,你呢?还真打算找个小奶狗约会?” 姜玫一脸懵逼…… 沈行见姜玫不吭声,随手拿起边上的手机解了锁扔在姜玫怀里。 屏幕上半个小时前夏竹发了一条朋友圈,配文——【p大的小弟弟好看又可爱,带朋友来找个小奶狗约会去。】 姜玫…… “长得好看的是挺多。”姜玫想了想,诚恳地说了句。 “您这意思是还真看上了?哪儿个学院的?要不我这会儿亲自开车送您过去跟人约完了再接你回去?” “……” “姜玫,这北京城里还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我。您见了玉还能看得起那些个歪瓜裂枣?” 姜玫猛地瞪大眼,沈行是在自夸?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想说,沈行这样毒舌的现实里是不是没女朋友? 第50章 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 北京连着下了好几场雪。 姜玫向来不喜欢冬天,拍戏的时候手脚都冻成了猪蹄。 《锁玉》的取景地全是实景,大雪地里姜玫穿着单薄的里衣躺在雪地里足足有四个小时, 起来浑身僵硬, 冻得没有半点知觉。 拍完江予替姜玫裹上厚厚的棉服再盖了一层被子,不停地拿热水擦拭姜玫的脸、手。 最后还是发高烧被人进了医院。 等姜玫醒过来, 入目的便是刺目的白,鼻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身上也被汗水打湿黏糊糊的。 姜玫撑着身子艰难地坐了起来。 想看一下时间才发现手机不在身边, 姜玫透过窗户才看见天空早已经被黑暗吞噬。 病房内一片沉寂、满目惨白,门口的走廊偶尔可以听到一两道细碎的脚步声, 很轻很淡。 烧还没全退,姜玫这会儿头晕乎乎的, 眼皮很重下意识地想要合上,喉咙干涩难受, 咽口水都觉得疼。 “哎,听说这病房里住的是姜玫?我刚刚偷瞄了一眼, 她本人也太好看吧。好想找她要签名,她演的电影都好好看。” “送进医院的时候, 那手和腿都冻得青紫, 听说是拍戏冻的。感觉她好敬业。” “是是是,我也觉得她好好看。前不久她被网暴, 经历了全网黑。我有点怀疑她是不是被陷害了?听说娱乐圈挺黑暗的。” “谁知道呢,反正我挺喜欢她的颜,演技也好。” “……” 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讨论声,姜玫听了个大概,冷白的面皮上除了最开始有点怔愣, 到最后波澜不惊。 姜玫始终记得当初带她入圈的导演说过一句话:“身为演员,你只管演戏,剩下的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她端的是这碗饭,拿的是这份工资,即便有争议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敬业不过是分内之事,即便是恶意谩骂也得忍着。 “姜玫姐,你终于醒了。刚刚吓死我了。” 吱呀一声,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江予提着保温壶满脸惊喜地走了进来。 江予长得干净,一双眼睛又大又黑、水灵灵的,有时候湿漉漉地盯着一个人显得格外的深情。 她这双眼睛纯粹简单,没有半点杂质,江逢将她保护得很好。 “姜玫姐,我给你带了点鸡汤,你趁热喝。” 说着江予凑上前伸手碰了碰姜玫的额头,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姜玫愣了愣,习惯性地避开江予的触碰。 等姜玫反应过来才发现江予脸上有些尴尬,姜玫抿了抿唇,视线落在旁边的粉色保温壶上,解释:“抱歉,我不习惯别人离我太近。” “没事没事,是我太粗鲁了。我就是想看看姜玫姐烧退了没。额头还有点烫,姜玫姐你喝点鸡汤了继续休息吧。” 江予说完急急忙忙地退开两步,拧开保温壶盖倒了一碗鸡汤,鸡汤汤色呈淡黄色,面上浮了一层油,香味蔓延空中,闻着很有食欲。 “这鸡汤是我让家里阿姨现熬的,阿姨手艺很好,姜玫姐你尝尝。” 江予热情地捧着鸡汤递给姜玫,姜玫一声不吭地瞥了眼鸡汤,在江予期待的目光下接过鸡汤,有点烫,姜玫吹了两口慢慢喝了一口。 鸡汤下肚,姜玫的胃里暖暖的。 “很好喝,谢谢。” “不用谢!姜玫姐喜欢喝就好了啊。对了姜玫姐你手机。你刚刚晕倒了我替你收着忘了给你。” 江予说着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姜玫,姜玫说了声谢谢,拿过手机按了一下屏幕eqwdfrthju,解了锁,里面好几个未接电话。 有两个是罗娴打的,还有一个是夏竹,剩下的都是沈行。 姜玫指间停在上面,最后拨通了沈行的电话。 响了两声,电话那端响起沈行低哑、清淡的声音:“在哪儿?” “医院。” “嗯?” “拍戏出了点状况。” “地址发我。” 姜玫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手指捏了两下手机盖,嘴上说了句没事。 刚说完,那头便响起了一道拍桌怒骂声:“沈行,你别以为你姓沈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儿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要算也得问问你这些叔叔伯伯的意见。老爷子这些年退居二线早就不清楚现在的变化。” “你回北京也不过半年就想卸磨杀驴?我们许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这些年你迟迟不肯答应联婚难道不是为了那个戏子?怎么,你现在是公开跟我作对?” 姜玫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沈行那边气氛紧张、甚至到了冷凝的地步。 电话那端停滞了将近十秒。 沈行神色散漫地坐在许代山对面的椅子上,双腿慵懒地搭着二郎腿,眼皮一掀,似笑非笑地瞧了两眼气急败坏的许代山。 “许叔就爱开玩笑。我就一小辈儿,哪儿能跟您作对。这卸磨杀驴的事儿我可不敢做,我们家老爷子天天骂我是混账东西,时不时地还给我两鞭子,我要有那能耐还能被老爷子指着骂蠢呢。” “再说了,我们这一辈儿人哪个不是遵纪守法的小市民,倒是听说许叔这命令人习惯了,做起事也不知道分寸了。” 许代山听完浑浊的双眼眯了眯,抹了一把脸,不显山水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两眼沈行,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既然闻儿还有事忙,那许叔今儿就不跟你侃了。说起来有人还跟我推荐了一部电影,叫捧什么杀来着?那里面的女主角我看着挺眼熟,闻儿有空也去电影院瞧瞧,挺漂亮的一姑娘。” “也不知道老爷子看了怎么想,闻儿你说老爷子会不会夸两句漂亮?” 沈行垂眼掩盖住眼皮底下翻滚的情绪,线条流畅的轮廓上生硬了两分,语调散漫道:“许叔推荐的电影我一定看,不耽误许叔了,您慢走。” 许代山哼哼两声,背着手离开会议室。 人一走,会议室恢复沉默,空气里还弥漫着没消散的硝烟。 沈行舌尖抵了抵后牙槽,翻开背了面的手机,见通话还在继续沈行垂眸看了两秒按了挂断。 另一边被无声无息地挂断,姜玫低着脑袋神色恍惚地盯着那已经结束的通话记录。 许代山,许薇在娱乐圈坚实的靠山。 沈行与许代山的谈话姜玫听得一清二楚,许代山话里话外都是警告,沈行虽然没落下风,可姜玫也明白,沈行的路难走。 名利场上浸/淫过这么多年的人要耍点见不得人的手段轻而易举,许代山最后的那番话不过是敲山震虎,警告的是沈行,可针对的是她姜玫。 姜玫正想着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姜玫抬头看了过去。 江逢满脸不耐烦地提着一袋水果走了进来,脸拉得老长,银边眼镜下的眸子滑过一丝复杂,嘴唇动了动:“听说你在片场冻晕了?” “可能没吃饭再加上低血糖。江导是来找江予的?她刚出去了。” 姜玫说这话时江逢已经走到了床边,将手里的水果扔在了一旁,端起椅子坐下,身上穿了件奇奇怪怪的外套,整个人套在里面显得削瘦、空荡荡的。 “最近拍戏还顺利?” 江逢扶了两下眼镜,客套道。 “挺顺利的,谢谢江导。” 姜玫望着江逢认真道谢,《锁玉》导演跟江逢就交集,当初就是江逢推荐姜玫给那导演的。 如果说第一个导演带她入圈的人,那么周肆便是那个让她重新站起来的人。 安意这个角色让她在演艺圈有了选择的机会,不至于被动,也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江逢没所谓地哦了一声,语气没变:“我这人脾气怪,不太喜欢功利性太强的演员。你虽然演技还可以,可你身上很多东西我并不喜欢。” “刘导的剧基本上都是高品质的,锁玉拍完你后面的戏也有更大的选择余地。不出意外捧杀应该能获奖,你做好准备。” 江逢最后一句话算是给姜玫交了一个底,姜玫迟疑,红肿的手指缓缓蜷缩,“你怎么……” “我的电影目前为止还没有没获奖的。” 姜玫被江逢的话噎住,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 见他时不时地往门口看,脸上挂着藏不住的担心,姜玫善解人意道:“江予可能在忙,要不麻烦您出去找她回去休息?” 江逢高贵地抬了抬眼皮,也没拒绝,直接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只丢了句我去看看就离开了病房。 背影慌乱、脚步急促,显然是早就想出去了。 姜玫见状忍不住眨了眨眼,所以常常骂得女明星狗血淋头的冷血江不是不懂温柔,而是温柔只给意中人? … “姜玫?” 迷迷糊糊中姜玫听到沈行的呼唤,额头被一道温凉的手掌覆盖,姜玫冷得下意识睁开眼。 沈行放大版的俊脸近在咫尺,见她醒过来沈行松了口气,手掌摸了摸姜玫的脸颊,额头贴了贴姜玫的脸,低沉道:“回家。” 说完沈行掀开被子,脱掉自己身上的厚外套裹在姜玫身上,随后弯腰抱起姜玫大步往外走。 一路上不少人往两人身上瞧,沈行见姜玫有意往他怀里靠,知道她怕被拍,随手拿起外套罩住姜玫的脸,等到了车库上了车才扯下来。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姜玫还没说完一个急切的热吻堵住了姜玫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你们评论评论……我看看眼熟的有几个!!! 第51章 夜晚的北京城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将整座城市点缀得丰富多彩,俨如白昼夺目。 车堵在二环路,姜玫强撑着脑袋偏头望着边上发消息的沈行。 脑子里想起刚刚听到的那通电话内容, 姜玫默不作声地舔了舔唇瓣, 神色复杂地问:“沈行,你累不累?” 沈行正在给周肆回消息, 手指落在发送键,还没发送就被姜玫的问话打断。 沈行没回, 眼见那条消息发送成功了才抬了抬眼皮, 目光寡凉地落在姜玫身上。 姜玫整个人窝在座椅,乌黑的卷发规矩地铺在肩头, 肩膀上披着他的那件深色呢子大衣,那张冷白的面皮生了病的缘故越发苍白, 跟张白纸似的,病态十足。 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宛如装了一滩死水, 死气沉沉的、没有半点生机。 沈行收了手机,大手横空碰了碰姜玫的额头, 自顾自地说了句:“你还在发烧。” 意思是脑子还不清楚,说什么话都不做数。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听到了那通电话。” 姜玫闭了闭眼打破最后的那层纸, 直截了当地拒绝沈行给的台阶。 沈行面不改色地望着旁边隐忍不发的姜玫, 薄唇扯了扯,没所谓地问:听到了, 然后?” “我们到此为止吧。” 姜玫睫毛颤了颤,手心掐紧,尽可能平静地说出自己想了一晚上的决定。 “姜玫,我是哪儿亏待您了?还是您觉得我俩的开始、结束什么时候都得您一个人决定?” “为了一通电话就跟我闹脾气?” 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冷凝,沈行神色淡淡地嗤了两声, 轮廓线条绷紧,喉咙上下滚了滚,说完没再理会姜玫,继续启动引擎。 车一通,沈行油门一脚踩到底,车子飞快穿梭在马路中间,引起不少车主的咒骂。 姜玫被车甩得头晕眼花,再加上高烧还没退,这会儿胸口生闷、喉咙处一股恶心泛上来,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眼见姜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噗的一口吐在了车里,呕吐物全都吐在了姜玫腿上搭的那件大衣上。 是沈行的衣服。 沈行听到呕吐声下意识慢了下来,理智渐渐回来,转过头望着弓着身子满脸难受的姜玫,沈行最终将车停在了边上。 姜玫吃的那些东西全都吐了出来,一时间车里一股难闻的味道蔓延开,沈行皱了皱眉,解开安全带推车下门,大步流星地走到另一侧打开副驾驶的门,一手拿起那件被弄脏的大衣转身扔在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姜玫依旧弯着腰,头发落下来挡住她大半张脸,看不清她半点情绪,只偶尔传出一两下压抑的咳嗽声。 副驾驶的门打开冷风刷刷打在身上,姜玫穿着单薄的戏服冷得瑟瑟发抖,即便吐了姜玫的胃里依旧难受。 沈行扔完衣服走到副驾驶,单手撑在车门神色复杂地望着车里的人,看了一会儿沈行拧开车里的矿泉水和一张湿巾递给姜玫。 姜玫一声不吭地接过矿泉水喝了两口,缓了差不多五分钟才好受点,喝完姜玫坐直身子抬头望向挡在车门口的沈行。 沈行身上只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身形挺拔如斯,夜色下线条勾勒得修长、清冷。 背光而站,姜玫看不清沈行的脸,只觉得阴沉、冷峻,甚至夹着淡淡的烦躁。 姜玫大概明白是她刚刚说的话惹到了他。 “好点了?” “嗯。” 砰的一声,沈行一把关了车门,绕过车头重新回到驾驶座。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一直到了钓鱼台沈行都没再搭理姜玫。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公寓,一到公寓沈行就上了楼进了书房,姜玫本来是想坐一会儿看剧本,可看了没两页就睡着了。 — 自从那晚以后沈行好几天没回公寓,沈行不提姜玫也不问,两人就这么陷入僵局。 冷战第四天姜玫收到一条匿名短信——【想沈行活着趁早离开他。】 姜玫没理,继续进剧组拍戏。 短信依旧发个不停,由最初的一条到一条好几条。 【姜小姐,别不识抬举,我已经警告你好几次了。】 【沈行现在做的事你可能不清楚,要他出意外的人可不止一个。】 【听说姜小姐有个坐牢的父亲,如果没记错应该今年能出狱了,姜小姐难道不想跟您父亲团聚?】 …… 短信连续发了五条,每一条换一个ip地址,姜玫压根儿查不出是谁。 最后一条结束姜玫心里彻底乱了起来,握着手机给沈行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便被挂断,姜玫内心的不安不停扩散。 颤抖的手指重新按了过去,这次响了足足有十秒才被接通,电话那端沈行不温不凉地问:“有事?” 姜玫听到沈行的声音暗自松了口气,紧绷的情绪也缓和下来,“没什么事。” “行,挂了,我这儿有点事。” “沈行……” 姜玫急忙打断沈行,沈行挂电话的动作一滞,捕捉到姜玫的紧张,沈行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嗓音低沉性感道:“什么?” 姜玫咬着唇瓣手脚冰凉,想到那几条恶作剧短信,面色苍白道:“注意安全。” 姜玫的声音很不自然,甚至夹着颤音,明显是受到了刺激,沈行自然是听得出来她遇到了什么事,沈行刚想安抚两句就听姜玫生硬地接了句:“我已经搬出了钓鱼台,我俩迟早有这么一天,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 “我想要一个家,你给不了,你也不可能娶我。我俩太像了,都是把面子当饭吃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对方低头。” “我不想被人包/养一辈子,也不想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你圈子里的那些人甚至包括你都没有想过你会娶我。当初你母亲突然抵达青市,你那天把我塞进衣柜里我那时候就想我到底算什么。” “你肯定不知道那天下午在那封闭的衣柜里我差点憋死。去新疆我亲眼看见了你守护的那片土地,我理解你的责任、理想,也清楚你救了我两次命,可是谁来理解我?” “我以前觉得即便我社会地位与你相差甚远,可在感情上我始终与你是平等的,可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以为的平等不过是一个笑话。” “我们算了吧,不合适。” 姜玫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每一句话都是那么合情合理,甚至为了拒绝沈行还把成年旧事全都翻了出来。 明知道沈行最介意的是什么,可姜玫为了这场分手算计得一清二楚,是铁了心地想要跟他断干净。 彼时,青市。 沈行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条破旧的街道,面前是一栋年久失修的老楼,沈行眼睑深邃低沉,随后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风铃上。 那是姜玫之前住的房子,东城这边正在施工拆迁,唯独剩下那栋楼没拆。 沉默良久,沈行不咸不淡地问:“说完了?” 姜玫一愣,随即回:“嗯,我上戏了。” “姜玫,想要分手等我回北京了当面跟我说。” 沈行说完没等姜玫回应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姜玫望着已经结束的通话久久没有动静。 佛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有些人只适合遇见,不适合久留。 …… 日子好像一如既往,姜玫从钓鱼台搬出来以后一直住在剧组,跟着一起吃盒饭睡简陋的单间。 每天拍十几个小时的戏,累到没力气去想沈行。 甚至到后来姜玫好像忘了有这么一个人。 直到一个月后姜玫接到了周肆的电话。 “闻儿哥出车祸了。” 姜玫接到电话时正在拍一场宫斗戏,二皇子预谋谋反被公主沈玉当场揭穿,二皇子当即被打断腿幽禁在了大牢,贵妃被废关进冷宫。 姜玫饰演的公主沈玉深夜探望贵妃,公主当场派人捆住废贵妃俨然一副赢家做派,满脸高贵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贵妃,一点一滴地指出当年贵妃下毒给皇后的事…… 姜玫演完还能感受到公主沈玉复仇成了赢家的畅快淋漓,可听到沈行出车祸的消息,姜玫的心猛地停跳几拍、全身冰凉僵硬。 耳朵嗡嗡响,整个人陷入混乱。 周肆气急败坏的声音不停回荡在耳边,姜玫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玫,你他妈到底听没听到?” “闻儿哥今儿回北京的路上出车祸了。” “人已经送进了仁和,现在还生死未卜……” 姜玫只觉得全身发冷,冷到牙齿打架。 “不可能,他不可能出车祸。” “他前两天还跟我说让我在北京等他,怎么可能出车祸……” 姜玫声音沙哑,费了很大劲才说出这两句话。 明知道周肆没骗她,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反驳周肆。 周肆冷笑,“不相信你看看照片。” 滴滴两声,手机振动两下,姜玫麻木地打开微信。 两张照片猝不及防地进入视线,照片里大卡车碾压过保时捷,两辆车相撞下保时捷半边车头撞废,驾驶座上沈行满身是血地闭着眼。 高大的身躯蜷缩。看不出半点生机,额头处鲜红的血直流,那张英俊低沉的脸被血迹遮盖、手臂上胸口处插着破碎的玻璃…… 姜玫死死握住手机,眼眶猩红一片,紧咬着唇瓣不让它发出半点声音。 下一刻姜玫像个疯子一样穿着戏服跑出剧组,不顾导演的呼喊,不管任何人探寻的目光直奔外面。 在出王府大门时姜玫没注意脚下踩空砰的一下滚下石阶,手臂戳到阶沿传出骨头碎裂的声音,疼痛当即蔓延全身,姜玫憋了很久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热泪滑过脸颊掉进脖子里冰冷刺骨。 不会的。 沈行不会出车祸的。 他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骗她的。 姜玫忍着痛艰难地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马路边,不停拦着过往的车辆,人来人往的街头那些人都像看怪物一样地盯着她,有的认出是姜玫纷纷掏出手机拍摄。 姜玫充耳不闻,一个劲地伸手招出租车。 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姜玫问也不问手忙脚乱地拉开车门,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忍着痛祈求:“师傅,仁和医院,求您快点开。” “师傅,求您快点,我男朋友出车祸了。” “我怕见不到他了……” “姑娘您别急,我这儿立马赶过去,您说的车祸是不是西三环天桥铺那场车祸?听说事故挺严重,大卡车直接撞得那辆保时捷半边车头都四分五裂了,里面的人估计也……” 司机每说一句姜玫的脸越白一分,到最后姜玫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哽咽道:“师傅求求您,您开快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给我写哭了T﹏T 第52章 时间仿佛凝滞, 每一分每一秒被拆分、被无限拉长。 车厢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姜玫整个人蜷缩在后排,戏服凌乱不堪, 膝盖上的裙子早已经被血迹染脏, 暗红色的血格外触目惊心。 面色苍白、并没有半点意识。 额头上冷汗不停冒,猩红的眼眶里不停掉出线一般的泪水, 泪水落到嘴角一片咸。 窗外是热火朝天、笙歌鼎沸的欢乐场,这座城市从来不缺逢场作戏、玩弄人间的人, 也不缺兢兢业业、每天为了生活奔波的人。 春日过后, 北京城再次热闹起来,不少外地人从老家再次赶回了这座奋斗不休的城市, 继续走他们的路,找他们的前程。 路边偶尔掠过一两抹绿色, 漫长的冬日已经过去,气温渐渐回暖。 明明没有寒冬腊月那般冷, 姜玫却觉得此刻比之前更冷,冷得她瑟瑟发抖。 司机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 车里摆放着各种跟佛有关的物件儿,最为显眼的是挂着的那串红绳系的平安符, 平安符随着车的走动荡起不小的弧度。 姜玫目光呆滞地盯着挂在车里的那个中国结平安符。 司机扭过头扫了眼神情恍惚地望着平安符的姜玫, 没忍心,等红绿灯的功夫司机拆下了那串平安符往后扔给姜玫。 “这平安符是我前年跑什刹海北边鸦儿胡同里的广化寺求来的, 送您了。” 姜玫捏紧司机递过来的平安符,白皙的手指仔仔细细摩挲了几下,那血色全无的脸上多了一抹极其浅淡的笑容:“师傅,谢谢您。” “哎,我就看您一姑娘可怜巴巴的, 这平安符就是求个心理安慰的,你拿去也好受点。” 姜玫张了张嘴,掠过司机的那句可怜话,嗓音沙哑道:“师傅,还有多久能到?” “姑娘您别急,这拐个弯儿准到了。这吉人自有天相,您担忧的那位准没事儿。我看您这样子倒是有些骇人,您进了医院别忘了找医生瞧一下腿。” 姜玫充耳不闻,只寡淡地说了句谢谢。 四十分钟的车程对于姜玫而言仿佛过了几个年头,沈行出车祸的场景历历在目,似穷凶恶极的怪兽不停折磨着她的思绪、撕扯她摇摇欲坠的心脏。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22 出租车停在仁和门口,姜玫手脚发软,推了足足三次才打开车门,脚刚落在地上,大半个身子还没从车里出来膝盖便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似一根根又尖又细的针不断扎进骨头,疼得姜玫不自觉地嘶了一声。 “姑娘您没事吧?您可千万记得去瞧一下医生拍下片子,我看您的腿伤得可不轻。” 姜玫付了钱,缓了两分钟,忍着痛关上车门一瘸一拐地走进医院。 穿着华丽戏服、一身是血的姜玫从下车的那刻起就受到了不少人的指指点点,姜玫充耳不闻,忍着痛往医院走。 刚到医院口周肆便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姜玫手指发颤地点开短信。 “ICU,B栋18层。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三次,生死未卜。” 姜玫心脏一缩,那一秒像是被什么重物锤打了一样疼痛难忍,呼吸也被堵住似溺了水。 “生死未卜么?” 姜玫的声音似断了弦的二胡吹出来的,嘶哑、难听没有半点生气。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没有谁能阻止也没有谁能逃脱。 可姜玫只想沈行活着。 即便以后他俩生死再不复见她也愿意,亦或是折了她十年寿命她也可以。 佛说:“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 原来,生死之事,姜玫并没有看清。 …… 姜玫到ICU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画面,十几个人站在走廊里各自脸上都带着急躁、担忧,其中一个白发苍苍、黑衣长裤、身子骨依旧硬朗的老头拄着拐杖扫了一眼旁边哭哭啼啼的人,神色严肃地斥责:“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闻儿打小儿什么事没遇到过,这回儿不过是出了点意外别自个吓自个。” “老子当年身上中了七八颗子弹还活得好好的,那小子是我带出来的,没那么容易没了命。” “小深,你去查查那车祸到底是人为还是车祸,务必给老子查清楚。” 老爷子说完这些话心口起伏了一阵儿,布满皱纹的脸上滑过一丝担忧,随后掩饰住,眼见着徐敏快哭晕了,沈老爷子叹了口气吩咐:“妍妍,带你妈回去休息,这儿有爷爷和小肆看着。” “爸,闻儿生死未卜,我这当母亲的怎么能休息,您年纪大了。” 紧接着徐敏被沈妍扶着离开,再后来走廊里只剩下那个活在沈行嘴里的“老爷子”。 姜玫没敢出去,只躲在暗处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紧闭的手术室,听着老爷子时不时传出一声叹息声和拐杖在地板上碰撞的声音。 …… 凌晨两点,走廊终于恢复平静。 姜玫蹲在楼梯角落偷偷探出头看了眼走廊。 偌大的走廊只剩下周肆一个人,周肆神色疲倦地靠在墙壁抽烟,整个人显得阴郁颓废。 姜玫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出昏暗的楼梯,细碎的脚步声在这空荡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周肆下意识转过身,目光触及姜玫身上时周肆神情一滞。 “你……” 周肆视线在了姜玫徘徊了一阵儿,姜玫现在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让周肆嘴边准备好的讽刺全都堵回了喉咙。 第一眼周肆差点没认出姜玫,变化太他妈大了。 在他面前一向牙尖嘴利、面无表情的姜玫此刻穿着没换的戏服,裙子被血迹染红,赤/裸着一双冻红的脚,唇色惨白、双眼布满血丝,浑身死气沉沉似拖着躯壳的死人。 “他呢?医生……医生怎么说?” 姜玫没理会周肆的打量,费了好大的劲才问出这一句。 周肆拧眉,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难得没刺激姜玫,“手术成功了,没了生命危险,不过人还在重症监护室没醒。” 姜玫崩了一天这会儿听到周肆的话突然松懈,咚的一声姜玫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 周肆听到声响眉眼一跳,神色复杂地望着趴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的姜玫,哭声太过惨周肆听着有些不是滋味。 走廊里只剩下姜玫压抑、克制的哭声,声音悲怆、凄凉,肩膀不停颤抖,到最后哭得断断续续打起了嗝。 周肆被姜玫哭得心烦意乱,一把扯住姜玫的胳膊将人提了起来,面上不耐烦地说了句:“又没死你哭什么?” “现在这么伤心哭给谁看?姜玫,我他妈早说了你是个祸害,你不信,现在知道了?” “知道他出车祸的那一刻干嘛了?他握着手机翻出你的电话号码要给你打电话,还没打出去就被侧面过来的大卡车给撞飞了。” “等他好了,你离他远点成不?” 周肆每说一句姜玫的心就沉一分。 到最后姜玫的眼里已经没有泪流了,整个人浑身发烫,血更是黏在了衣裙,让人看了只觉得触目惊心。 周肆到底还是心软,最后还是让姜玫进病房看一眼沈行。 在护士的指导下姜玫洗了手消了毒、穿上隔离服慢慢走进icu。 病房里沈行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平日一身慵懒散漫、吊儿郎当,偶尔翻一两个白眼,即便面上时不时地挂个脸,可那时的沈行是活的,是能够损她一两句的。 可现在他就在不远处安安静静地躺着,那张英俊深沉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身上到处都是仪器,连呼吸都要靠氧气罩。 姜玫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脆弱的沈行。 抬着沉重的步伐姜玫一步一步朝病床上的人走近。 隔着三十几个日夜的想念、隔着千万重思绪,姜玫迟缓地走向沈行,这一次她走得格外认真、格外虔诚。 哭得太多姜玫的眼睛火辣辣的疼,腿上的痛也随之蔓延全身,最后所有的疼痛全都聚集在了心脏处。 无论姜玫看多久沈行都没有转醒,姜玫僵硬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整个人呆滞地盯着沈行。 病态下的沈行格外的安静,仿佛瓷娃娃易碎却漂亮。 苍白的面容下依旧精致,即便额角那处已经青肿也毫不影响他的颜。 眼睫毛密而弯,闭了眼的缘故显得格外长,灯光下在眼皮底下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阴影。 薄凉的唇微闭着,下颚线条依旧流畅利落,凸出的喉结性感迷人。 再往下便是被仪器插满的四肢了,手臂上腿上全是伤,胸口也有。 姜玫视线一一扫过他的伤口,最后落在沈行唯一没有伤的手指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剪得整整齐齐没有半点泥垢,手背冒了一两根青筋。 盯了一阵儿,姜玫神情恍惚地笑了笑,慢慢弯腰凑近左手,最后红唇轻轻贴上手背,只短短地贴了几秒。 贴完姜玫细嫩白皙的手指一点一点覆上沈行的指尖,从指尖到骨节最后握住了沈行的食指和中指。 温热地手包住沈行冰凉的手指,姜玫嘴角扯出一丝艰难的弧度,鼻子一酸,姜玫眼眶又红了起来,哽咽:“沈行,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会给我打电话……” “我们怎么就成这样了呢?我明明一直告诫自己离你远点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你。” “没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活在深渊里,我一次又一次地怨恨上天为什么让我活得那么狼狈,凭什么别人随随便便地就可以拿走我馋了好久好久好久的礼物。” “我自私自利,从10岁开始就明白这世界没有白来的午餐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我走到哪儿都被人鄙视嘲笑……你肯定不知道,第一次遇见你是巧合,第二次第三次我是故意的。” “我羡慕你的意气风发、随心所欲也羡慕你周边那群可以随意接近你的人,可是我没想到我的出现让你差点没了命……” 姜玫整个人透着绝望,明明身高足足有172,可坐在病床旁边格外消瘦、娇小,若不是那衣服显眼,压根儿看不出那还坐了一个人。 时间折一分一秒地流逝,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护士连着催促了好几次。 无论姜玫说了多少病床上的人依旧安安稳稳地睡在上面、毫无动静。 姜玫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手指握了两下沈行的手指,离开前姜玫将司机给的平安符放在了沈行枕头底下,弯腰附在沈行的耳边一字一句道:“沈行,我爱你。” “祝你以后平安喜乐、万事如意,别再遇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姜玫就是生活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光想要抓住,但是明白这道光她抓不住,在理智和感情里不停地徘徊,这也是她不肯轻易离开沈行的原因。 不过这一次应该是想要放弃了。 第53章 凌晨两点三十六分。 ICU病房外, 姜玫站在电梯口被不远处的徐敏赤/裸/裸地打量,目光冰冷恍若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就在几分钟前周肆强行将姜玫带出病房,一脸慌乱地按电梯准备送她离开。 可还是晚了几秒钟。 徐敏一行人先到了18层, 且看到了站在周肆身后的姜玫。 “徐姨, 这大晚上的您怎么就过来了?这儿医院有我在,闻儿哥不会有什么事。” 周肆皱了皱眉, 下一秒,急忙出声。 徐敏面不改色地看向周肆, 最后落在周肆背后的姜玫身上, 听周肆这么说脸上多了抹欣慰,嘴上却道:“我这里不大踏实老是跳个不停, 早前在医院旁边开了间房,这晚上睡不着我就上来瞧瞧。” “这儿有我呢, 您放心,闻儿哥没事。下午专家还说闻儿哥身上都是外伤没伤及内里, 过两天就能醒了。” 徐敏面上松了两分,只道:“辛苦小肆守着闻儿了, 你们兄弟情深,我这当母亲的还自愧不如。” “没事儿, 那啥徐姨, 我有点事儿下去一趟。” 电梯刚好抵达18层,周肆使了个眼色给姜玫示意她先进去, 姜玫还没来得及移动腿就被徐敏给叫住。 …… 走廊尽头空荡荡的,头顶的灯泡坏了,一时昏暗看不太清脚下。 姜玫垂着眼皮、尽可能自然地挺直背,只是搭在胸前的手指暴露了她此刻的真实情绪。 一如几年前的那幕景象,姜玫也是在这般难堪下跟这位光彩照人的徐教授面对面地坐着谈话。 时隔这么久, 对面的女人一如从前那般优雅、从容淡定,那张保养得体的脸上始终挂着疏离得体的笑。 沉默越久姜玫心底的底气便越薄弱,到最后只剩下仅剩不多的自尊心在支撑着。 那些沉了灰的记忆好像也在这刻慢慢开始活跃起来。 姜玫才明白,那些被她塞进最深处的话她从来没有忘。 【姜小姐是吧,我们家闻儿就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了,只是他生性顽皮,跟你确实不大合适。】 【他向来是个三心二意的主儿,喜欢的女孩子少说也不止一两个了,打小儿就混,招惹的姑娘是一个接一个。可要问他到底喜欢谁,还真说不出一个来。姜小姐您跟着他也没名没分的,何必呢?】 【姜小姐您随便问问,了解闻儿的都知道他这孩子有原则,他打小儿就不大喜欢娱乐圈的,也不乐意给自个儿添堵。我也明白你俩在青市有过那么一段儿,大家年纪都不大,你可别随随便便把女孩最珍贵的一生都奉献给一个不合适的人。】 【女孩子还是自尊自爱的好。】 徐母向来温柔,即便心里对姜玫百般瞧不上,可那嘴里说出来的字字句句都是在骂自家孩子的不是。 她越是这样贬低沈行,越是让姜玫难堪。 那是来北京的第一个月,徐敏亲自约的她,那时刚进剧组还没跟夏竹认识,也不大会演戏,天天被导演骂。 刚来北京,没一个熟人,沈行那段时间还没去新疆,他还在为青市那段跟她闹,时不时地惹她。 她也心高气傲,仗着沈行脾气好,跟他闹,也跟他倔。 姜玫现在都记得徐敏约她出去那天是烈日高照的晴天、一个静谧的午后,地点在一家高档餐厅。 她到了餐厅差点没能进去,要不是徐敏找人跟服务员说了一两句她可能直接被人拦外面了。 徐敏点了一大桌菜,每一道菜的价格都比姜玫的房租高,一顿饭下来姜玫也没敢吃几口,徐敏也就笼统地说了几句话。 可无论是吃饭的做派还是餐桌礼仪都让姜玫与那餐厅格格不入。 或许徐敏什么都没做,却让姜玫受到了百般羞辱。 只一个小时不到,可就是那几十分钟让姜玫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天壤之别”,也明白什么是“不可肖想”。 “姜小姐跟几年前比更漂亮了,戏也不错,也难怪现在网上到处都能看见您的消息。” 徐敏将手里低调奢侈的包包随意放在走廊的长椅上,自己则是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即便是大晚上,她依旧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妥妥帖帖。 身上穿了件看不出牌子的深色长款及膝的大衣,里面则是领口绣着红梅的深黑色旗袍,大衣纽扣没扣,旗袍将徐敏衬得风韵十足。 头发一丝不苟地盘成漂亮的发髻,戴了一根白玉簪子、一对祖母绿的吊坠耳环,搭在膝盖上的左手也戴着一枚成色上好的祖母绿戒指。 明明身后是一排普通的塑料座椅,可徐敏一坐,顿时上升了几个档次。 “姜小姐也坐,我就是想随随便便跟你聊几句,你别拘着。” 姜玫僵硬地望了眼徐敏,顺从地坐在了徐敏对面,两人隔着一两米宽的走廊却像是隔着几千里。 气场不容、格格不入。 徐敏修养极好,除了最开始看到姜玫的那一刻有短暂的诧异,到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面上除了优雅还是优雅。 周肆早就被徐敏支开,不远处的ICU门口也有保镖守着,没人打扰她们,也没人能解救姜玫。 姜玫想到这垂了垂眼皮,手指握紧,面上努力维持平静,“徐教授您请说,”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跟你绕圈子了。姜小姐还记得三年前我跟您说的那些话?” “记得。” “记得便好。前不久我还陪笙笙去看了姜小姐演的电影,电影不错。我瞧着您跟那男演员挺搭的。笙笙还说你跟男演员是情侣呢。” 姜玫闭了闭眼睛,呼吸急促两下,声音尽可能地平和:“公司安排的。” 徐敏抬了抬眼皮,视线若有若无地往姜玫身上瞥了两眼。 即便姜玫一身狼狈可依旧没落下风,徐敏缓缓移开眼,脸上不显分毫,只似是而非道:“这真真假假我们这些观众也不大明白。只觉得姜小姐这戏路还长,这日后肯定大有作为。” 说到一半,徐敏视线移到姜玫的腿上,见姜玫左腿肿得不成样,徐敏轻微皱了皱眉,“姜小姐这腿看了医生?” “没什么事,谢谢您关心。” 姜玫满不在意地摇头。 徐敏最后还是叫了一个值班医生替姜玫看了腿,等处理完伤口,徐敏派人送姜玫回去,离开前徐敏提醒:“以后别找闻儿了,你俩不合适。” 姜玫站在电梯口,笑着朝徐敏点了点头,承诺道:“徐教授放心,我跟他已经过去了。” 说完姜玫没让徐敏的人送,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进电梯,手指按了一楼后眼睁睁地望着电梯熟悉不断变化,最后数字停在了“1”。 — “上车,我送你回去。” 周肆早就等在了医院门口,这会儿见到姜玫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周肆摇下车窗朝那道单薄的身影喊了一句。 一路上异常安静,姜玫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偏着脑袋静静地盯着窗外不停变换的景色。 走了一段路,周肆余光落在姜玫身上,见她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跟个死人似的,没有半点生气。 周肆叹了口气,忍不住开口:“我说您何必呢。当初我千劝万劝不听,这回儿好了被徐姨亲自给撞见了。” “别说你,就我刚见了都忍不住心虚。您是不知道,徐姨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打小儿闻儿哥就被徐姨拘束着,出了点事她保管知道。徐姨这人就一笑面虎,看着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可是这一说话您要不细心听还真听不出她在警告您。” “现在知道她厉害了?她是不是让你不要靠近闻儿哥?我猜她肯定提周笙了,这姑娘现在可是徐姨眼里的亲儿媳妇,早前除夕还一起吃就团圆饭,这不就认了人么?” “你就别凑上去了,以后好好拍戏。我作为你老板,不会亏待您。” 周肆喋喋不休,不知道是不是看姜玫可怜,还是因着徐敏找姜玫谈话的事让他愧疚,这会儿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真心话。 若是之前姜玫还能心平气和的说句谢谢,可现在她精疲力尽,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更别提跟周肆交流了。 周肆倒也没跟现在的姜玫计较。 又走了一段路,周肆问:“你住哪儿?” 姜玫收回目光,强迫自己坐直身子,“剧组。” 周肆一听,挑了挑眉,“没住钓鱼台了?” “搬出去了。” “搬出去了?也好,这样就跟闻儿彻底没关系了,也省得他醒了你难堪。” 姜玫没吭声,冷白的面皮上情绪不明,似乎有些冷,姜玫肩膀抖了好几下。 周肆开得不快不慢,到剧组已经凌晨五点,他这一天忙忙碌碌的精神状态也不大好。 天还没亮,白色法拉利停在剧组外也没人注意,周肆开了车灯,转过头扫了眼昏昏欲睡的姜玫,提醒:“到了。” 姜玫猛地睁开眼,眼下布满血丝,神色恍惚地点头。 “他要是醒了,我给你发条短信。别的,就算了。” 周肆开了车窗,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打火机啪的一下点燃烟,橘黄色的火苗在夜色下格外好看。 周肆抽了一口烟,睨了眼解安全带的姜玫,想了想将手里的那包烟扔给姜玫。 “要受不住就抽会儿再进去。” 烟盒砸在了姜玫的手背,有些疼,姜玫默不作声地取出一根烟借着周肆的打火机点燃。 烟雾缭绕下姜玫的脸模糊不清,只隐约觉得低落、苍白,姜玫抽烟动作熟练,吞吐自然。 抽到一半,姜玫被烟呛到咳嗽不停,等稳定下来,姜玫掐断烟头,扯了扯嘴角朝周肆说了句谢谢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车灯下姜玫的背影单薄,步伐缓慢却没有停留。 周肆目光深沉,似叹似感慨:“可惜,缘分没到呐。”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目前定的是he。 第54章 自姜玫那天不顾一切跑出剧组后导演就发了一通大火, 连着一个星期没有搭理姜玫。 虽然导演火气大,可该拍的戏还是得拍,姜玫认错态度好, 再加上她是女主角, 剧已经拍了三分之二也不可能临时换人,导演最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反倒是罗娴跟姜玫置起了气。 姜玫拍完戏进化妆间卸妆, 罗娴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懒洋洋地玩手机,化妆师在边上不停忙碌。 “罗姐, 下了戏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罗娴头也没抬, 滑了两下手机里推的微博,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新闻, 玩了一会儿也腻了。 放下手机,罗娴凉凉地瞥了眼被化妆师摆弄的人, 拒绝:“没空,我约了人。” 姜玫知道她心底还有气, 这话多半是气话,化妆师卸完妆就出去了, 姜玫脱掉戏服随便换了身常服,主动跟罗娴服软:“罗姐, 我错了。您别跟我生气了。” 罗娴凉凉地斜了眼姜玫, 神情满是怀疑,语调凉嗖嗖的:“哟, 你还错了呢。我怎么就没瞧出来你错了?那天跟个傻子一样跑出去,大晚上的再灰溜溜地逃回来哪儿错了?” “……我当时怎么警告你的?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别这么倔?这回儿怎么不继续倔了,是不是……” “他那天出车祸了。” 姜玫冷不丁地开口。 罗娴一听脸上滑过一丝惊愕,顿时闭了嘴,皱眉瞅了两眼无波无澜的姜玫。 眼见着倒是不在意, 可这几天拼了命的赶戏,没日没夜地跟琢磨戏、背台词,一头栽进了那剧本里,只差把自己活成沈玉,难道不是在自欺欺人? 罗娴还当她是弥补她一声不吭跑出去的事,敢情是想通过忙碌不停麻痹自己。 这短短七八天人都瘦了一圈,剧组哪个人不夸她敬业?连那气得直骂换人的导演都看着她乐呵乐呵地夸。 罗娴这几天虽然忙着跟这姑娘生气,可没忽视这些,心里那气早就消了,就这姑娘没点儿眼力见,以为她气头上迟迟不敢跟她搭话。 今儿跟她主动说话估摸着也是费了好大的勇气。 姜玫这人看着理智聪明,可要是钻牛角尖够让她吃一壶的。 罗娴心软,终究没再为难姜玫,只随便问:“人怎么样了?” “不知道。” 姜玫垂着下巴,小弧度地摇了摇头。 罗娴轻哼,瞪了瞪姜玫,“看来人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 “你那天晚上回来吓得我都认不出来,整个人就跟行尸走肉似的,拖着一副躯壳走进剧组,脸色惨白,配上你那一身血,渗人。” “的亏人少,不然别人见了你肯定告你吓人。所以,你跟那尊佛……分了?” 罗娴话说得直白、问得也直白,虽然是问,可心底的猜测早已经从姜玫这几天的反应得到了答案。 姜玫抬了抬眼,对上罗娴满脸八卦的表情,胸口有些闷。 “好了,我懂了。你俩闹掰了。跟姐说说,你跟那尊佛闹别扭是不是因为这场车祸他撞坏了哪儿?” “莫不是不能行道了?那算了,分了就分了。这床事还是不能将就。” 罗娴本意是想打趣两句,眼见姜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罗娴果断闭嘴转移话题:“不是请姐吃饭么,走,赶紧走。” 说着说着罗娴一把揽住姜玫的腰将人往外推,没给姜玫留思考的时间。 罗娴选了一家湘菜馆,点了一大桌辣菜,用她的话说就是吃点家乡菜就当回了一次家、过滤掉那些不开心、难堪。 姜玫其实不大喜欢吃湘菜,反而是沈行爱吃,在青市那两年他总带她出去吃剁椒鱼头、红烧肉还有各种湘菜。 罗娴点的也是湘菜特色菜,姜玫这个本地人倒是不怎么感冒。 吃到一半姜玫收到了一条短信。 陌生号码发过来的。 只短短三个字。 【他醒了。】 姜玫看到那三个字手里的筷子啪的一下掉在了桌上,不用猜姜玫都知道发短信的人是周肆。 沈行醒了。 姜玫也不清楚她现在什么心情,只知道闷了这么多天的胸口突然通了,那些堵塞的思绪也没了寄托。 【他醒了。】 【他。】 【醒了。】 姜玫视线粘在短信上不肯移开,生怕自己少看了一个字或者看错了。 心尖像是触了电、酥麻一片。 眼眶猛地涌上酸涩肿胀,不知道是不是被碗里的辣椒熏的,姜玫有点想哭。 她没白等。 对面的罗娴吃了两口被辣得晕头转向,喝了足足半杯水才好受点,她作为一个上海人是真受不了这辣。 就不该给自己找罪受。 “他醒了。” 过了一阵儿,姜玫捧着手机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尾音上扬,嘴角不自觉地翘了两分,眉梢处也染了不少的欢愉。 “谁?” 罗娴被辣得没有思考能力,下意识地问了句,问完恍然大悟。 哦,那尊佛啊。 不愧是佛,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罗娴砸吧了一下嘴,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汤汁,缓缓扫了眼儿对面快把手机看穿的姜玫。 “醒了不去瞅瞅?” 姜玫嘴角下陷的弧度顿时收了起来,关了手机继续握着筷子吃碗里的菜,也没再提沈行的事,摆明了是想划清界限。 这态度、这决绝的姿态让罗娴都忍不住高看两眼,赞叹:“不错啊。不愧是我看好的人,这忍耐力强。你要早这样也不至于落成之前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儿了。算了算了这都过去了也不提了。” “往后的日子你就好好拍戏把债务还清了再存钱买房,争取多赚点,买个别墅。到时候想要几个男朋友就有几个,要实在不行,还可以去买几个白白嫩嫩的鸭回来伺候。” 姜玫…… 这人是她的经纪人? 公然教她嫖/娼? 不怕她被抓进去局里教育? …… 医院。 沈行一睁眼就瞧见一大群人黑压压地立在病床边,一个个脸上都丧里丧气的,只差写着“我是来奔丧的”。 粗略地扫了一圈,沈行止不住的头疼。 这人倒是围了一圈,不该来的全来的,该来的倒是一个没来。 “闻儿,哪儿不舒服?你吓死妈了,开个车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看路,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命?要不是……” 徐敏最先出声,见沈行醒了徐敏偷偷摸了两把泪,边哭边道。 眼见着徐敏说着说着就停不下来了,沈行急忙出声打断:“徐教授我这不生龙活虎的?您可别哭,要哭下去我回去不得被家法伺候才是稀罕事。我这儿才醒过来,你整这么一出是想让我再睡一次?” “没大没小。你知不知道你晕了多久?你要再昏迷下去我这心脏都得……” 徐敏说着说着又哭了,显然是担忧得不行,沈行无奈哄了一阵儿才让人送徐敏回去休息。 老爷子见沈行醒过来也松了口气,拄着拐杖站在床边交代了几句话便没久留。 等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沈行才瞥了眼床边站着的周肆,皱眉,神色不明地问了句:“她没来?” “来是来过,不过……” “你语文体育老师教的?来就是来,没来就是没来,几个字的事你非要给我整得这么麻烦?” 周肆一噎,愤懑不平地睨了眼醒来就怼人的沈行,幽怨开口:“来了又走了。” “什么时候?” 周肆皱眉,仔细想了想才发现过了挺久,“你出车祸那天?” 沈行脸色骤然阴沉,病气上头他有点头昏脑涨。 “敢情我在医院躺这么久,她就来医院确认一眼我死没死?” 沈行身上还穿着病服,这几天一直躺着,整个人显得虚弱病态,那张轮廓流畅分明的脸上有些苍白,下巴处冒出青色的胡茬,头发也长长了不少。 看着凌乱不堪、有些邋遢。 倒也有人服侍,只是沈行身上伤口太多,只能用湿帕子擦,这几天下来沈行自个都觉得臭得不行。 闻着酸臭味沈行的脾气更不好了,“这医院连个给我洗澡的人都没有?” 周肆一听,得了,这他妈不是在发脾气才怪。 “我这就去给你找个护工。” “我一清白身,你随随便便找个人就可以了?” “我找个高级点的,能服侍的行了?” “你亲自来。” 周肆拧眉,一脸怀疑地望着沈行,见沈行面无表情地冷笑。 即便这会儿沈行躺在病床上还没好全,可那不怒而威的气场还是能杵到周肆。 让他去给这位洗澡? 他脑子有病才答应,论起难伺候可没人能跟这位比。 从小到大就他最会撺掇人,周肆从小就被整,这也是周肆怕沈行的原因之一。 帮他洗澡这他妈不是找罪受? 周肆果断拒绝,不满地骂了句:“就你妈的会作。我给你找个你能接受的、还会伺候的成吧?” 沈行不为所动,凉嗖嗖地瞥了眼周肆的后脑勺,薄唇一掀,没脸没皮道:“找不到就你洗。” “洗个屁,老子对你那清白身可没兴趣。您还是留给姜玫看。” 说着周肆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不管不顾地给姜玫按了一个电话,电话嘟嘟响了几声被姜玫接通。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23 “周老板有事?” 姜玫的声音过于冷淡疏离倒是让周肆不怎么好开口,转过头瞧了瞧沈行,见他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地望着这边,漆黑的眼眸里装着慵懒、散漫,可细看好像在说“她不过来,你给我洗。” 周肆心一横,没皮没脸地开口:“你这会儿有事?” “没什么事。” “那行,你来医院一趟,我找你有点事。” 姜玫听到医院两个字心脏下意识地紧了紧,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瓣,晦涩不明地问:“怎么了?” 周肆压制住心底的怒火,凉凉地吐了句:“他快死了。” 姜玫心脏猛地一缩,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陷入疑惑。 怎么会? 不是说…… “医生刚下了病危通知书,说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你……” “谁他妈让你说我死了?” 周肆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低沉性感的嗓音打断,姜玫恍然明白周肆在骗她。 握了握手机,姜玫闭眼拒绝:“抱歉,我还有戏。” “沈行跟我不合适,麻烦您跟他说一声我们就到这,祝他早日康复。” 说完,姜玫电话挂得干脆利落,压根儿不给周肆说话的机会。 沈行自然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闻言睨了眼僵着不动的周肆,皱眉:“她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 其实沈行也算是一位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对姜玫也够认真了啊。 比起一般的富二代可强多了 第55章 周肆踌躇地打量了一下沈行, 没敢隐瞒,直道:“那天我送姜玫回去,徐姨刚好瞧见了。” 这后面的事自然不用周肆再说沈行都能猜到她俩谈了什么, 也明白姜玫如今跟他划清界限压根儿不是因为徐教授那几句话。 早前就提结束, 这回儿徐教授跟她说那几句不过是给她一个正儿八经的理由。 可就是这一个理由摆明是想堵死沈行的路,她不想让自己再陷下去, 也不许沈行再跨那条线。 沈行敢赌,他要是主动去找她了, 姜玫一定敢跟他拿命换。 姜玫这回是铁了心地要跟他断了所有关系, 人搬出了钓鱼台,那些情面也要连根拔起。 正巧他妈送上门来, 她也就来个将计就计,等他醒来, 一切都晚了。 他说的那些话她自然也心安理得地当没听过。 这一手金蝉脱壳倒是玩得溜。 想清楚这背后的深意,沈行脸色阴沉, 啐了一口,骂了句:“就一白眼狼, 没心没肺的玩意。” 周肆没敢火上浇油,回忆起姜玫那天的惨状, 难得替姜玫说了句好话:“您俩就不是一路人, 我看出来,她是真想跟你断了, 你以后还是别去招惹她了。” “这周笙不挺好的,你昏迷这几日她可天天陪着徐姨来医院探望,只差亲自照顾你了。照我看,这姑娘是真上心了。算起来这姑娘早就觊觎你了。” “多好,娶个媳妇还赠一迷妹。” 周肆说得真情实感、一本正经, 只差没把周笙揪沈行跟前当场凑对。 沈行身上的管子还没拔没法踹人,只眼睑半垂着,随后嗤笑一声:“看你这么热心肠,不如先替妍妍找个合适的对象?” 周肆表情一滞,整个人立马蔫下来,装作没听见,找了个椅子随意拉开,人往上一坐跟个雕塑似的不声不响。 沈行瞧他那怂样,轻嗤:“也就这点出息。” 周肆假笑两声,没在意沈行的冷嘲热讽,冷哼:“你以为妍妍是能随意把握的人?她要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给她找对象?你还不如先埋了我好使。” “要没我同意,谁他妈娶她我弄死那狗东西!” 周肆说着说着把自个给起惹生气了,也不敢跟沈行撒气,只起身踹了一脚椅子,将椅子踢得东倒西歪了才解了点气。 沈行躺在病床上倒是没再刺激周肆,不过心里确认了两件事——一是他跟姜玫的缘分就到这了,二是周肆这王八蛋对妍妍有非分之想。 还真应了那句“缘深缘浅,缘聚缘散”,这缘分到底是会耗尽,人也会离开。 …… 又过了一个月。 《锁玉》正式杀青,拍了四五个月的戏突然大结局让姜玫有些猝不及防。 拍完姜玫一个人躺出租屋里睡了足足两天,这两天除了喝水上厕所没下过床。 两天时间她睡了个天昏地暗,将这一个月来缺的觉全给补了。 醒来未接来电一大堆,姜玫习惯性地翻到底,翻完也没有看见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 心里顿时感觉怅然若失,姜玫揉了把头发,强制自己压下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整理好心情给罗娴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罗娴气得跳脚,也不顾及形象,当着全公司的人面叉腰骂姜玫没良心,活脱脱一副被人抛弃的弃妇样。 等罗娴气消得差不多了姜玫才插嘴哄罗娴:“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拍完戏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补觉?” 罗娴一听,皱眉:“你这两天都在睡?没出门没干什么不该干的?你没去那什么机车比赛??” 姜玫这才想起这两天是机车比赛的时间,每回都有人专门联系她,这两天她关了机没收到,翻了翻手机才发现那条未读短信安安稳稳地躺在短信箱。 发信人是September,她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姜玫想了想,试探性地问了句:“现在我还能去?” 罗娴一听,这刚压下的气又上了脑门,抓着手机警告:“你要是不怕死可以去试试。” 说完罗娴就后悔了,姜玫这女人就没把命当回事,她说这话别被姜玫听成了鼓励,罗娴想到这赶紧转移话题:“晚上有个杀青宴,投资商导演都在,你今儿必须得去,刘导可亲自点了你的名儿。” 姜玫睡了太久脑子不大清醒,没跟罗娴讨价还价,顺着答应了。 无非是应酬,她就算不喜欢,该去的局也得去。 杀青宴在北京饭店举行,北京饭店处于市中心长安街上,紧邻王府井商业街,里面设施一应俱全,菜系完备,是北京数一数二的大饭店,自然也成了不少名人、有钱人的下榻之地。 剧组里喊得出名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加起来来来去去一百多号人,安排了将近十桌,姜玫作为主演坐在了主桌。 饭桌上投资商、导演副导演一一到齐,几个重要的演员均在列,姜玫粗略地扫了几眼,上面坐的那几位姜玫一个都不认识。 可看那几位大多都穿着正装,外人看自然是所谓的“正人之君”,可私底下的那些事谁清楚。 这不,最中间旁边那位四十多岁光头的投资商就对着他对面的一位女演员眉来眼去的么,姜玫顺着瞟了眼,随后恍然大悟。 这位女演员在戏里演女三,这演技几乎可以算是一塌糊涂,导演拍她的戏差点气出心脏病,可这位女演员还能安安稳稳地拍到结局,倒也不奇怪了。 姜玫选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点菜时偷瞄了几眼菜单,正好瞧到上面的价格。 看完姜玫禁不住咂舌,吃的是金块? 姜玫只看了一眼菜单就被服务员传走,点菜的是自然是头部坐的那几位,大手一挥,这一桌就满了,姜玫扫了一圈发现除了她面上有点心疼,其他几位演员脸上都挂着虚荣的笑,只差写着“我吃的山珍海味”。 当然也有例外。 姜玫旁边坐的是苏意,从拍《锁玉》开始这位影后就没怎么跟人搭过话,在剧组拍完她的戏份她就回到了自己的房车,俨然是不想跟别的演员多接触。 这会儿苏意凑巧坐在姜玫身边的位置,她也不大参与饭桌上的一切,偶尔有一两个人跟她递话她也只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别的一句话都没说。 姜玫也不是爱说话的人,这会儿也只顾着拿筷子夹菜吃。 至于苏意是否是沈行亲姑姑的事早被她忘在脑后。 吃了两口,苏意突然拿着手机问:“可以加个好友?” 姜玫一愣,转过头对上苏意平淡如水的目光,过了两秒,姜玫默不作声地取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示意苏意扫,滴的一声,点击好友申请姜玫的朋友圈添加了一位影后。 还是跟沈行有血缘关系的人。 “我不太想吃了,你要跟我一起离开?” 加完好友苏意收回手机拿起包包准备提前离开。 临走前还客套地问了声姜玫,姜玫摇头,没答应。 且不说她跟苏意不熟,就是今日这局也不是她想早退就能早退的。 苏意倒是没勉强姜玫,自顾自地推开椅子离开饭局,旁的人见了也没敢拦。 又坐了一个小时,剧组的人来来去去的敬酒,姜玫也被灌了几杯,正在生理期冷酒下肚、胃不大舒服,趁着没人注意姜玫提着包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姜玫撑着手趴在盥洗台上休息,出门忘了吃布洛芬缓释胶囊,这会儿喝了酒疼得她满脸煞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额头冷汗直冒、手脚冰凉,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十分钟后姜玫强撑着身子走出洗手间,弯弯绕绕了半天都没找到路。 姜玫被折磨得耐性耗光,忍着最后一丝理智给罗娴发了条短信表示自己不舒服先撤了。 二月份出头的北京依旧冷,晚上□□点正是热闹的点,不远处的王府井商街车水马龙、灯火通明,长安街道随处可见豪车名流。 姜玫为了缓解疼痛戴着口罩蹲在路边拦车,拦来拦去也不见停,好一会儿才明白这一块儿不让停车。 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姜玫连着拦了半小时都没车停,生理上的疼痛加上这繁华都市的冷落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那些藏在深处的叫嚣突然被低落情绪给翻腾出来,姜玫也不知道为什么,猛然发现这看山看水的世界不知何时成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尴尬境地。 远处黑暗将整个大地笼罩,似贪吃蛇一般试图吞噬所有光亮。 又如千军万马杀过,只剩下残兵败将,连那鲜艳动人的旗帜也倒在了血泊,这一刻只剩下无尽的狼狈。 姜玫眺望远方,除了嚣张恶劣的黑暗还是黑暗。 这一刻肚子里不停搅动,疼痛蔓延全身,比那天摔了腿还疼。 姜玫突然想起青市公寓里她跟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身边的人抱着她小心翼翼地替她揉肚子,边揉边问:“真这么疼?” “要不你咬我两口缓缓?” 姜玫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地掐了两把那人的手臂,手臂生硬,反倒是姜玫手软哼唧两声表示不满。 那人见状嘟囔了两句掀开被子下了床,被窝一空,冷气袭来疼得她不停打滚,她以为那人怕脏不会进来了。 哪知几分钟后那人端着红糖水、捧着热水袋耐性十足地哄着她喝。 再后来那人找了不少中药给她喝,连着喝了好几副中药后她生理期再也不痛了。 没想到隔了几年,她再一次尝到了这滋味。 姜玫这会儿疼得受不住,额头冷汗直冒,神色恍惚地打了个电话让人来北京饭店门口接她。 打完就挂了,也没看拨通的那头什么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写完了应该会重新修改,前面有的在修改了,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看看。 你们记得评论啊!!!我每天都在看的!!! 第56章 后海某酒吧, 里里外外都弥漫着颓靡之气。 舞池中间一具具近乎赤/裸的躯体在摇曳的灯光下不停摇摆扭动,一个个面上都摆了副醉生梦死、荒淫无度的众生相。 二楼某隐秘的包厢,厚重隔音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包厢一片安静, 只搓麻将的声音此起彼伏, 麻将桌四方都稳稳当当地坐了几个人。 倒是不落俗,每位旁边都坐了位姑娘, 几个姑娘里有两个满脸羞涩紧张,瞧着扭扭妮妮的, 大约是哪个学校的大学生, 这种场合来得少,多少有些拘谨。 周肆不着痕迹地瞧了两眼坐他右侧的沈行, 沈行刚出院身子还没好全,这会儿坐在这包厢里还病殃殃的, 时不时地咳嗽两声。 大衣底下穿的是黑色保暖打底衣,头发又剃成了寸头, 衬得五官更加利落分明,脸色不大好, 走哪儿还得靠轮椅。 这场车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差点闹出人命, 要不是沈行当了几年兵, 身体素质好,恐怕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那挡风玻璃碎片要是插错半分沈行这条命怕是抢不回来了。 沈行足足在医院躺了一个半月才能勉强下床, 今儿过来还是周肆千方百计寻了个借口骗过来的。 琢磨了一小会儿,周肆慢悠悠地打了一张二筒,狐狸眼一转,心思全落在了沈行身上,“闻儿哥, 你这都躺了一个多月了,今儿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要不我给您整个节目换换心情?” 坐在主位的沈行不慌不忙地抽了张牌,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牌、随便拿起一张慢慢推在了另一边,推完沈行神色淡淡地扫了眼眼巴巴等着他回答的周肆,没让周肆难堪,接了句:“什么节目?” “等着吧您。那什么,将人请进来。” “你们只管点节目,我保证你们今儿高兴。” 说着周肆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朝门口立着的经理使了个眼色,经理立马恭敬地开门将人从外面请了进来。 半分钟不到,门缝塞进一姑娘,姑娘穿了身雪白长裙手上抱了件红色短袄,脚刚踏进这包间,脸上就聚了一个漂亮得体的笑,长得干净漂亮,浑身充满着艺术气息,一看就是艺术学院的。 姑娘一头黑长直规矩地落在肩头,进门开始没乱瞟一眼,只安安静静地站在周肆身边,瞧着是个乖乖女,可能到这场合的能是算什么乖乖女。 沈行不动声色地推开眼前的牌,任由周肆热情地维持气氛。 周肆拍了拍手,当着一屋人的面笑着介绍:“这音乐学院的姑娘,宋黎,嗓子是真儿不错,今儿特意请宋妹妹来撑撑场子。” 说完周肆朝姑娘招了招手,等人走近了一把将人搂进怀里,行迹浪荡地捏了把宋黎的细腰,凑在宋黎耳边说了两句荤话,等宋黎红了脸娇嗔地瞪了两眼周肆,周肆才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 无关痛痒地问:“要不先来首杨千嬅的野孩子热场子?” 宋黎被周肆抱在怀里浑身发烫,贴在她耳边说话时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惹得宋黎几度红脸。 在周肆的半哄半骗下宋黎乖巧地点头答应,随后自然而然地走到点歌台点了首野孩子的伴唱。 昏暗的灯光下宋黎坐在点歌台前的高脚椅,一边捧着话筒唱野孩子一边眉眼带笑地望着周肆。 沈行对于周肆整的这一出既不捧场也不闹,就那么事不关己地坐在轮椅上懒散地垂着眼皮玩弄着手里的打火机。 唱到一半,沈行旁边坐的小姑娘突然捂嘴惊呼:“是宋学姐啊?” 沈行收了手机抬眼轻描淡写地打量了几秒旁边的小姑娘,这才注意到小姑娘满眼惊艳且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宋黎,小脸上还挂着崇拜,跟小孩儿似的。 第57章 “认识?” 小姑娘表情生动活泼,沈行多了一丝兴趣,配合地问了句。 小姑娘偷偷摸摸地瞄了眼之前不苟言笑地坐在轮椅上把玩打火机的沈行,咬了咬唇瓣,小声嘀咕:“就是宋黎学姐啊,她是我们系的系花,平时可多人追了。每次大型活动都有学姐,反正是很多人的女神,她唱歌很好听的。” “听说她学的是钢琴,前不久还跟国家队出国演奏呢,有个学长追了学姐好久,没想到学姐……” 小姑娘心思浅,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流露了出来,无非是没想到她眼里冰清玉洁的学姐会来这种场所,还跟一群不靠谱的公子哥这么混。 沈行淡淡地嗤了声,故意问:“那你怎么到这来了?”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通透地回了句:“我想赚钱。” 听到这几个字沈行的动作一顿。 咻地,沈行脑子不由冒出了一张冷艳、落俗的脸,那人站在他面前仰着脖子笑得一脸明媚,活像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活菩萨,可嘴里尽是一些玷污仙气的话:“来这场合不是为了钱还能是为什么。” “谁来这场合找理想,这把破吉他可不是拿来装脸的,是拿来赚钱的。” 十八九岁的姜玫说的,那时候沈行就忍不住想,这姑娘还真诚实,一点漂亮话都学不会。 即便会了也不肯说。 “沈先生,您是一直坐轮椅吗?” 小姑娘见沈行半天没出声,小心翼翼地凑近一点,盯着沈行深色长裤包裹下的腿试探地问。 沈行闻言不着痕迹地掠过小姑娘的头顶,黑漆漆的一片,见小姑娘一直盯着他的腿瞧,沈行扯了扯嘴角,无关紧要道:“嗯,废了。” 小姑娘脸上滑过短暂的不自然,不自觉地退开两步,随后可怜巴巴地望了望沈行,惊讶:“啊?那以后谁照顾你啊,生活起居很不方便啊。” “不过沈先生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 即便站不起来了也有人照顾的。 后半句留在了小姑娘嘴里,没敢说,怕沈行伤心。 沈行刚想打趣两句就被一道手机铃声打断,电话接通,那端有气没力地说了句:“我在北京饭店,过来接一下我。” 话说得理直气壮,一点都不见外。 沈行漫不经心地眯了眯眼,瞥了眼这通不到十秒的记录,随后默不作声将手机揣进了大衣口袋。 “沈先生有急事吗?” 小姑娘见沈行面不改色,可身上的气场突然强了两分,有些凌厉、薄凉,下意识问。 台上的处处吻早已经换成了陈奕迅的白玫瑰,周肆也跟宋黎搂在了一块儿,包厢里热闹一片全都闹了起来。 唯独角落里的沈行神色淡淡地坐在轮椅漫不经心地掠过小姑娘,薄唇一掀,问:“你会开车?” 梁玉无辜地眨了眨眼,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摇头:“刚拿了驾照,但是没开过。” 沈行若有所思地抬了抬眼皮,指了指轮椅,“那行,你推我出去。” 梁玉在沈行无声的催促下战战兢兢地走近沈行,手轻轻搭在轮椅背乖巧懂事地推着沈行离开这销金窟。 出了酒吧沈行坐在轮椅上由侍者扶上了卡宴后座,而梁玉坐立不安地坐在驾驶座,僵硬地转过头看了眼闭目养神的沈行,梁玉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声线颤抖:“沈先生……我真的没开过车,我有点怕。” 沈行缓缓睁眼,似笑非笑地瞟了眼手足无措的梁玉,答:“怕什么,我把命都给你了。” 梁玉一听更紧张了,还想再说服一下沈行就被沈行不容置喙的话打断。 “北京饭店。” 一路上梁玉开得四平八稳,最终还是平安抵达了北京饭店门口,卡宴安稳停下来的那一刻梁玉提起的心终于松了口气。 “沈先生,北京饭店到了。” 沈行似乎睡着了,坐在后座闭着眼一动不动,眼皮底下黑眼圈很深,倦意浓厚。 身上穿了件加厚的深棕色大衣,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保暖衣,脑袋安静地靠在垫子上衬得下颚线条更加流畅,下巴微抬,喉结性感凸出,隐约可见锁骨。 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压根儿看不出他是个坐轮椅的病人。 梁玉趁着沈行没醒大胆地打量了几眼沈行,望着望着便开始伸出手指偷偷描绘沈行深邃立体的轮廓。 几分钟后沈行慢慢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压根儿看不出沉睡过的痕迹。 醒来,沈行摇下车窗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长椅下躺着的那道身躯上,停留两秒后沈行从兜里掏出一叠人民币递给梁玉。 修长的手指指了指不远处的身影,同梁玉道:“你去把她弄过来,这些钱就归你了。” 梁玉一愣,摸了一把手里的钱,不少。 “谢谢沈先生。” 沈行一直坐在车里,视线时不时地往外看一眼,面色平静地望着梁玉跑过去又瞧着梁玉扶着那道身影步履维艰地朝这边走。 姜玫已经痛得晕了过去,是被人推醒的,醒来就对上了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小姑娘指了指对面的卡宴车,神色复杂地说:“沈先生让我带您过去。” 熟悉的车牌配上沈先生三个字姜玫不用怀疑什么,直接认定是沈行的意思。 她晕了快十分钟,肚子依旧绞痛,整个人浑身冰凉,凭她一个人是到哪儿都去不成,姜玫没矫情跟着梁玉往卡宴走。 一路上梁玉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姜玫,见姜玫露出的半张脸有些熟悉,好奇道:“我怎么觉得你好眼熟,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啊?” “没。” “你跟沈先生……” 姜玫手脚无力,大半个身子靠在梁玉身上,转移话题:“你跟那位沈先生很熟?” “不太熟啊,今天是第一面。” “不过沈先生人很好的。” 话说到这姜玫没力气再听下去,短短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走了有十分钟。 中途姜玫疼得满头大汗、脸色惨白,梁玉似是看出来姜玫是痛经,将人送到卡宴车附近便交代了一句去给她买杯热奶茶缓缓。 沈行依旧坐在后排没动静,直到姜玫疼得闷哼了两声才无波无澜地开口:“上车。” 姜玫没动。 沈行也不催,就那么坐着,一个眼神都没落在姜玫身上。 直到梁玉买完奶茶回来塞在了姜玫手里大胆地说了句:“姐姐你上车啊。” “谢谢。” 姜玫道完谢抬眸握着温热的奶茶隔着玻璃车窗与沈行四目相对,这一眼,姜玫从沈行那里看到了轻嘲。 好似在说“这会儿装矜持?” 踌躇片刻,姜玫舔了舔干涩终究是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上了车。 刚挤上去就听沈行吩咐了一句:“去仁和医院。” “不会又要我开车吧??沈先生,我车技真的不好,你别这么心大啊。” 沈行没说话,可态度在那,摆明是要让梁玉继续开。 梁玉见沈行闭着眼睛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沈先生腿疼了吗?” 姜玫下意识地低头望大衣遮盖住的那双腿,还没看仔细就被沈行的动作给打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行腿没废……只是没好全。 第58章 姜玫还没瞧仔细沈行已经拿了块毛毯盖在腿上, 面上无波无澜,窥探不出任何。 梁玉开得慢,摇摇晃晃到仁和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卡宴停在住院部楼下, 沈行岿然不动地坐在车里。 气氛异常, 沈行轻描淡写地掠过旁边疼得抽搐的姜玫,见她鬓角的头发丝都是湿的, 沈行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膝盖上的毛毯,不咸不淡地出声:“下去。” 驾驶座上的梁玉一听, 立马乖巧地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手刚碰到车门还没来得及推就听见一道细碎的开门声。 梁玉猛地回头, 只见姜玫一声不吭地下了车。 姜玫人先下车,过了一会儿重新弓着身子伸手捡起车里的包包和脱了的高跟鞋, 高跟鞋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姜玫手撑在车门就着穿上了高跟鞋。 穿完姜玫神色复杂地望了望车里纹丝不动的沈行。 从她进车到下车, 沈行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双腿规矩地放在车厢, 膝盖上的那块棕色毛毯花纹独特、仔细一看才发现上面绣的是麒麟,深色修身大衣穿在身上显得他越发深沉, 如山似塔、老成持重。 沈行脸色不大好看,唇色浅白, 时不时地捂着嘴咳嗽两声, 看起来像个久病不愈的人。 “沈先生,要帮你拿轮椅吗?” 梁玉见两人僵持, 下意识地问出声。 轮椅? 姜玫瞳孔一缩,搭在车门上的手指渐渐蜷缩,黑白分明的眸子紧锁在沈行的双腿,那双腿一动不动,瞧着有点不自然, 姜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红唇蠕动两下:“你腿……” 还没说完一道不悲不喜的目光打断了姜玫嘴里没说完的话,姜玫对上那漆黑深邃的眼眸骤然噤了声。 沈行见姜玫窘迫地避开视线,没什么情绪地嗤了声,随之掀开盖在膝盖上的毛毯露出那双坚实有力看不出半点问题的大腿。 姜玫见状多看了两眼,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沈行也不理会姜玫的打量,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包烟,抖了一根出来,满不在乎地握着打火机点燃烟。 猩红的火苗忽暗忽明,那一簇火苗印在沈行脸上衬得他生硬的轮廓线条柔和了少许。 车门依旧开着,姜玫站在车门外一言不发地盯着沈行,车厢里没多久就被烟味挤满,抽了几口,沈行降下另一侧的车窗弹了弹烟灰。 灰白的烟灰落得到处飘,沈行面无表情地滚了滚喉结,喉间溢了句:“开车,回去。” 梁玉迅速坐回驾驶座,重新扣好安全带准备开车。 姜玫不着痕迹地退开两步,识趣地关上车门,在梁玉启动引擎时姜玫弯腰同沈行低声说了句谢谢。 沈行凉凉淡淡地睨了眼姜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当着梁玉的面提醒:“下回儿记得别打给我。” 姜玫身子一僵,突然明白她昏昏沉沉时打给罗娴的电话是打到了沈行那儿。 倒是不奇怪沈行为什么会那么巧的出现了。 沈行没听到回应,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抬眸瞧了眼愣在原地的姜玫,沈行漆黑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暗色,语调平和道:“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姜玫这才意识到沈行这是在跟她划清界限,虽然是她提的,也是她求的,可是这会儿姜玫的喉咙竟然有些酸涩。 强行压住心底翻滚的情绪,笑着回:“抱歉,打扰了。” 沈行手一抖,没拿稳烟,手指被烟头烫了一下,似刺扎过,不算疼、却让人措手不及。 “沈先生,还走不走啊?” 梁玉察觉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转过脑袋又问了一遍,只是那双干净的眼眸里装满了好奇,视线不停地在两人身上徘徊,眼珠子转了又转,悄然无声地在心里盘算两人的关系。 她眼睛水汪汪的,声音也跟百灵鸟似的清脆悦耳,沈行今晚情绪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只是瞧着梁玉跟周家那位小姑娘有点像。 前几日徐敏还有意撮合,着急商量出个吉利日子定下来。 沈行自然清楚徐敏是想他快点安定下来,定下来他身上就有责任,对其他姑娘他就算再有想法沈家的祖训也不会让他有半分冲动。 思索到这沈行阖了阖眼皮,面上依旧不显山不露水。 “沈先生,回哪儿去?” “钓鱼台。” 说完车子扬长而去,留下一地尾气。 姜玫一直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地望着那辆黑色卡宴。 钓鱼台吗? 回去的路上车厢一片寂静,梁玉趁着等红绿灯的空隙偷瞄了好几眼后座上的人。 跟来时一样,沈行依旧阖着眼假寐,一脸寡淡,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又过了一阵儿,后座传来嗡嗡的手机震动声,沈行取出手机不慌不忙地看着屏幕上的来电人,接着手指滑动接听电话。 “闻儿,怎么突然出院了?你这腿还没好全别跟周肆一起鬼混,马上要订婚的人了怎么还不收心,是不是没了个姜玫还有下个姜玫?” “我可跟你说,别说我不同意,就算我同意了,沈家这么些年的经营也不许你娶个公众人物回来,这乱七八糟的绯闻一个不小心就会影响你的仕途。你看看上回那车祸……” 徐敏的话不算客气,话里话外都是警告,沈行听了几句,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打断徐敏:“得了,我在您那敢情是一无是处了,只配用联姻的方式来让我后半生安稳了。”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24 “您放心,以后我要是找不着媳妇保管不跟您闹。” “徐教授,您要有这功夫还不如跟我爸一块儿陶冶陶冶情操,这一会儿在法国看展览,一会儿带学生跑瑞士写生多浪漫。” “您可得看好了,要一个不留神,沈老师跟哪个漂亮姑娘一块了您不得后悔呢。” 电话那端的徐敏被沈行气得嗔了几句,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沈行又恢复了那副索然无味的模样,仿佛刚刚跟人贫嘴的沈行不存在似的。 车子刚好抵达钓鱼台,梁玉咬了咬唇瓣,鼓足勇气说了句:“沈先生,钓鱼台到了。” 沈行置若罔闻。 “沈先生?”梁玉又喊了声。 “哪儿个学校的?” 沈行掠过梁玉的问题,转而问了句。 梁玉眨了眨眼,偷偷觑了眼后座的人,小声回:“中央音乐学院的。” “学校不错,有前途。今天麻烦你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麻烦不麻烦,沈先生今天给的都够我两个月的生活费了,我打车回去就行。” 沈行似乎很累,说那几句话都费了不少劲,说完垂着眼皮没有再回。 梁玉也拿捏不准到底是走还是留。 直到一个温润的男人恭敬地从后备箱取出轮椅将沈行从车里扶出来坐在轮椅上了沈行才同沈深无关紧要地交代一句:“一会儿送她回学校。” 沈深打量了几眼梁玉,见梁玉还是个学生面上多了几分复杂,转瞬即逝,随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点头应下。 梁玉也不吭声,就那么呆呆傻傻地望着沈行在沈深的帮忙下坐回轮椅,像是已经习惯了,脸上没有半点厌恶也没有半点烦躁。 这如玉般的人即便是坐在轮椅依旧比常人衿贵。 梁玉眼睁睁地看着沈行坐在轮椅被人推着往前走,直到快要看不见了梁玉才下定决心喊了声:“沈先生。” 推沈行的人听到喊声下意识慢了两拍,沈行没回头,可轮椅没滚动了,似乎在等待梁玉接下来要说的话。 梁玉紧张地咬了咬唇瓣,鼓足勇气祝福:“谢谢沈先生,您是好人,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沈行刚还没反应,这下听到小姑娘真挚的祝福低且愉悦地笑了笑,没回头,只懒懒地回了句:“天儿不早了,早点回去睡觉。” — 渐渐的入了夏,北京城已经开始热了起来。 姜玫这两个月一直忙着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累得跟陀螺似的。 《锁玉》的片酬已经还清了公司的账务,她自己还拿到了十五万的分成。 还了罗娴八万,她自个留了七万。 《锁玉》定档在下半年,可先导片已经在微博发了出来,先导片一出不少网友评论想看。 一时间《锁玉》成了下半年最想看的电视剧之一。 一忙起来姜玫就没功夫想其他了,自然也错过了很多消息。 夏竹最近跟许默一直在玩拉锯战,也没时间跟她说八卦。 唯一一次是在一个深夜,夏竹刚参加完一个聚会,聚会回来跟姜玫发了条短信,短信内容——沈闻儿哥好像要订婚了。 姜玫看到那条短信失眠了一晚上,第二天照样六点爬起床赶工作。 跟沈行有关的全被她屏蔽,如果不刻意去打听,他那个圈子她压根儿探听不到任何消息。 江逢猜得不错,捧杀票房大卖,即便中间出了点状况可口碑依旧很好。 电影提名并获最佳华语电影奖,江逢拿了最佳导演奖,姜玫齐衡分别获得最佳男女主角奖。 时隔五年,姜玫在26岁那年再次站上了领奖台拿到那尊金像小人。 算是弥补了她这五年的空缺,也让她再次融入了这处处看人脸色的圈子。 领奖台上主持人照例说了几句吉祥话调动气氛,又笑着问姜玫拿了奖有什么感想,姜玫当天一身黑色抹胸礼服衬得身材曲线分明、凹凸有致,妆容精致到全场惊艳,俨然是一人生赢家。 可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个人生赢家不过是个笑话。 即便心里不太欢喜,可面上还是得做足,姜玫拿着奖杯满脸堆笑地扫了一圈台下的人。 视线最后定格在了最前排的周肆身上,周肆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服,双腿交叠漫不经心地与她隔空对视,对视不到两秒周肆便先一步避开,随后歪着脑袋同旁边的宋那黎小声说了几句。 不知道说了什么,宋黎听完抬头满眼惊讶地盯着姜玫,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显然是周肆说了什么才让对方有这反应。 姜玫多停留了几秒才发现周肆旁边坐的不是沈妍,而是一个眼生却漂亮的姑娘。 “姜老师?” 主持人小声提醒,示意姜玫回神。 姜玫面不改色地就着话筒说了几句罗娴早就准备好的致谢词:“很感谢江导给了我安意这个角色,也感谢捧杀这部电影每个工作人员的付出……” …… 后台化妆间。 姜玫刚卸完妆换好常服就见周肆领着小姑娘走了进来。 周肆将手里那束包得精致的百合花随意放在了姜玫化妆台上,吊儿郎当地说了句:“恭喜你如愿以偿了。” 姜玫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那束含苞待放的百合,疏离地回了句谢谢。 周肆也没在意姜玫的态度,将怀里的姑娘往前推了一把,客气道:“宋黎挺喜欢你演的电影,能给她签个名儿?” 姜玫这才把目光移到宋黎身上,宋黎这会儿满脸尴尬,没有不久前在台下的那般好奇,姜玫也没揭穿她到底喜不喜欢,一声不吭地拿起桌上的明信片随手签了一张递给宋黎。 宋黎窘迫地红了耳朵,不好意思地接过姜玫递过来的明信片,没好意思说她压根儿没看过那部被同学室友安利了好几次的电影。 她只是好奇跟过沈行那样的人到底长得有多好看。 事实证明,本人比精修图还好看。 宋黎审视了几眼姜玫,真诚地夸了句:“姜小姐长得真好看。” 姜玫没多大起伏,只回了个淡笑。 正巧罗娴叫她,姜玫寻了个不易挑错的借口离开,离开时并没有拿那束百合花。 宋黎眨了眨眼,双手抱住周肆的胳膊,软软糯糯地说了句:“姜小姐好像不太喜欢百合花。” 周肆舔了舔嘴唇,轻嗤:“她哪儿是不喜欢百合花,她是不打算跟我们这群人再扯上任何关系了。” “甭提了,今儿就是那位来也不见得能有好脸色瞧。” “她看不惯我可不是一两天了,习惯就好。你不是喜欢她?我怎么瞧着不像。” 宋黎垂了垂眼皮,讨巧地回了句:“刚刚挺喜欢的,现在不喜欢了。” 周肆哼哼两声没评价什么,揉了两把宋黎的腰肢,戏谑:“人也看了,名儿也签了,那还杵在这干嘛,回去呗。” 等姜玫再回化妆间里面已经空荡荡的了,唯独那捧百合花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姜玫不咸不淡地捡起花递给了江予。 江予接过花闻了两下皱眉:“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百合花了。对了姜玫姐,周总旁边那位我好像认识。” “嗯?” “就中央音乐学院的,听说还是个系花。她学妹正好是我高中同学,同学聚会上提了两句。对了,我那高中同学最近好像跟一位大人物在一起了,好像姓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说那位挺……厉害的。” 姓沈两个字一出来姜玫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浮现出仁和医院那幕,姜玫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异样。 “予予,你跟罗姐说一声我有点累,我先回去了。” 江予一愣,“可是晚上还有庆功宴……算了算了,姜玫姐你回去休息吧,罗姐那我去说。” 姜玫没坐公司的车,一个人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就闭了眼睡觉。 睡到一半被噩梦惊醒,醒过来满头大汗。 正值堵车高峰,出租车堵在车流里一动不动。 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算是经历过不少事的,不像其他司机那般急躁,反而安安逸逸地享受着堵车,闲着没事还打开了广播。 放的是FM105.1,里面全是老北京人爱听的戏曲,有一两段姜玫听过好几次,听到兴致处司机还跟着哼两句。 姜玫也不喊换台,偶尔听一两句。 等彻底通车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姜玫在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接到了青市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那端试探性地问:“您好,请问您是姜玫女士吗?” 姜玫握着手机淡淡地嗯了声,听到姜玫的肯定回答那头似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停顿了半分钟,电话那端的人继续说明来意:“姜女士您好,您父亲姜治国下周即将刑满出狱,可以麻烦您来一趟青市三号监狱办一些手续?” “您父亲身体不大好,恐怕得住院治疗,这几年不断有人探望,可对方称不是姜治国的亲属只是受人所托,请问姜女士是继续联系之前那位先生还是您亲自来接您父亲出狱?” 姜玫满脸错愕,恍然想起姜治国已经坐了十年牢。 之前那些鲜活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不清,姜玫脑子里已经记不清姜治国的模样,除了名字还有点熟悉,其余的没有半点印象。 隐约记得姜治国进监狱前还想掐死她,那时候要问她恨吗,她自然是恨的。 可是这漫长的十年早已经磨平了那些恨意,除了心底还有些惆怅,并没有多余的情感。 “姜女士要是没有时间也可以……” 对方还没说完姜玫出声打断:“不用了,我到时候会亲自接他出狱。” 话聊到最后姜玫道了谢挂断。 不知不觉出租车已经到了目的地,姜玫从包里掏出一张现金递给司机。 司机找补完零钱扬长而去。 今天天气不好,雾霾重,可见度也低。 姜玫老是忘记带口罩,浑浊的空气呼进鼻子里总是不大舒服。 平时她都躲在屋里不出来,今天心情郁闷,也没管有人没人,姜玫不管不顾地蹲在小区花坛边,从包里取出烟盒点燃烟抽了起来。 烟雾缭绕下姜玫的那张脸显得恍惚迷离,白皙的手指夹着烟熟练地放在嘴里,整个人缩在那儿要是不注意压根儿看不清。 抽了一阵儿,姜玫掐断最后一根泰然自若地站了起来,一个人形单影只地消失在雾霾里。 这清平世界,总得有人求之不得。 不然,哪来那么多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大结局了,可能还有几章。你们想看夏竹还是沈妍的故事? 对了,我整理了一部分歌单,你们可以听听。 推荐歌单 陈粒《走马》《易燃易爆炸》 薛之谦《你还要我怎样》 陈奕迅《白玫瑰》杨千嬅《野孩子》 《流浪连》《浪子回头》——茄子蛋 第59章 姜玫回青市前见过沈行一面。 唐宇同陈镇长到北京来治腿, 姜玫那天正好有空,她亲自开了辆大众去火车站接人。 时间很巧,是5.20。 火车站挤满了人, 不少男生抱着玫瑰花在车站外等待着女朋友。 像是约定俗成的, 接到了人总会抱着腻歪一会儿,亲近完男生自然而然地接过女孩的行李, 一手拎行李一手牵着女朋友的手。 女生满脸洋溢着幸福,手里小心翼翼地抱着那束象征着爱情的玫瑰花。 姜玫一个人蹲在站台角落的台阶上, 面不改色地抬眼望着路过她的那些成双成对的情侣, 看了一阵儿,姜玫收回视线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抽的是二十几块钱一包的中/南/海, 红底,上面简单地印着“北京”两个大字。 奶白色的烟雾渐渐飘上空, 她蹲在那抽烟的场景显得异常安静,那一刻, 她好像与这个喧闹的车站彻底分隔。 唐宇从火车站里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蹲在站台最里处的女人神色慵懒地抽着烟,侧着脸只露出一个漂亮的下巴, 弧线动人。 低头弹烟灰时脖子上戴的那条子弹壳项链掉了出来,子弹壳在阳光下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女人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 隐约可见眉眼间若有若无的疏淡。 过了一会儿女人重新将掉出来的项链藏了回去, 那身宽大不修身的深红色棉麻裙将她包裹在里面,身形凸显得格外瘦弱。 人群逐渐散去, 唐宇站在不远处看得更清楚了。 半年不见,姜玫更漂亮了,也更冷淡了。 姜玫像是有感应似的,下意识偏过头瞧了过去。 两人隔着人海对视,眼里都装了“久别重逢”的熟悉以及藏匿在深处的笑意。 姜玫不动声色地掐断手里的烟头, 握着车钥匙缓缓站了起来,抬手朝唐宇挥了挥手后指了下不远处的通道口,示意他们在出站口汇合。 一路上姜玫跟之前比倒是多了几分热情,俨然是个很好的“东道主”,从上车开始就替没来过北京的镇长介绍路过的地点,时不时地跟唐宇说两句有的没的。 聊到深处,姜玫貌似无意地瞥了眼后座的唐宇,轻描淡写地关切:“你是不是要高考了?” “6.7号考。” 姜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了个弯开往仁和医院。 “没剩几天了,你有信心?” 唐宇重新望向驾驶座上的姜玫,上了车姜玫的口罩已经摘了,耳朵上吊了串红色扇形夸张红玛瑙银耳坠,又长又密的深黑色卷发肆意搭在肩头,多了两分狂野又带了两分夸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宇觉得姜玫变了。 “有信心。” “我一直不同意小宇带我来北京看腿,可这孩子拿高考逼我,我也没法子。姜老师,您要是有空帮我劝几句,他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也劝不动了。” 镇长一个五十过半的男人提起来北京的事一脸愁闷,可仔细看那浑浊的双眼里装的是心疼。 姜玫了然,笑得自然:“镇长不用担心,唐宇答应的事肯定能做到。” 一来一往,很快到了仁和医院。 唐宇半个月前就预定了专家号,这会儿只需要排队拿号就可以了。 拿了号,唐宇陪着这镇长办理手续,姜玫不大喜欢闻医院的味道,一个人走出来坐在医院修建的长椅上透气。 沈行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刚从住院部办完出院手续,沈行在沈深的陪同下从住院部大门走了出来,将近三个月没见,沈行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不再需要轮椅。 这次来医院是来复查的。 沈深去地下车库取车,沈行则是往大门口走,边走边跟人打电话。 打了一半路过一片绿化带,正好瞧见姜玫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抱着胳膊出神。 电话那端持续不断报告着工作情况,沈行一句话也没听下去,过了几秒沈行一言不发地结束了那通重要电话。 直到脚步声逼近姜玫才抬头注意到沈行的到来,姜玫下意识望向沈行西装裤包裹下的那双大腿。 大腿修长有力,没有半点问题,走起路来跟往常一样。 姜玫不知不觉松了口气。 “怎么在这儿?” 沈行神色复杂地打量了几眼许久不见的姜玫,明明只隔了几个月却像是隔了好几年。 他们之间经历的那些事好像已经成了上辈子的事,这会儿撞见了不知道是理智占了上风还是情感占了上风,一时间五味陈杂。 姜玫不动声色地垂了垂眼,没跟沈行绕圈子,实话实说:“唐宇同镇长来北京治腿,我上午去火车站接了人。” “哪个医师?要不要我打个招呼?” 沈行也客套地问了两句。 言语间满是生疏,没了当初的无所顾忌。 姜玫摇头,笑着拒绝:“唐宇来北京前就约了医生,不用特意照顾。” 话说到这也没什么聊的。 沈行站了一阵儿,另说了句:“听说前不久你拿了奖,恭喜。” 姜玫抬头对上沈行漆黑深邃的眼睛,那里面装着一星半点的愉悦,姜玫明白沈行这祝福是真切的。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谢谢你的祝福。” 说完姜玫见沈行不停地看手表,轮廓分明的脸上多了两分无声的催促,显然有事要忙。 姜玫神色如常。 沈行连着看了四五次手表后突然不急了,不紧不慢地解了两颗领口的衬衣纽扣走进长椅坐在了姜玫身边。 一坐下姜玫就闻到了沈行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木的味道,清冽好闻、不刺鼻。 坐了几分钟,沈行的长臂懒散地搭在了姜玫后面的椅背上,这姿势倒像是沈行从后面将姜玫抱在了怀里似的。 姜玫不大自在,下意识地挪了挪屁股。 沈行倒是没什么反应,只垂着眼皮翻出手机找了半天,似笑非笑地问:“分手了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姜玫没吭声,沈行点了两下屏幕,又道:“删人删得挺快。” 也就这么一说,既没像往常一样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也没找姜玫重新添加好友。 跟不熟的人遇到了轻描淡写地聊几句今天天气怎么样一样,就那么随口一提。 没多久沈深便开车停在了不远处,沈行看到车缓缓起身往那辆保时捷走,从上车到离开不过短短两分钟。 离开前沈行摇下车窗望了眼坐在长椅上岿然不动的姜玫,没说一句话,只吩咐沈深开车。 保时捷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尾气。 一如沈行来之前只有她,走之后还是只剩她。 姜玫那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和沈行这辈子彻底没交集了。 从今往后,只剩下沈行、姜玫,不会再有沈行和姜玫。 — 5.22号姜玫买了张回青市的飞机票,当天早上八点姜玫拎着行李箱离开了这四衢八街、软红香土的北京城。 走之前给罗娴发了一条请假短信,她把这阵子挣的钱全都抵押给了公司。 条件是希望公司给她一年的自由时间。 短信发送成功的第四个小时,飞机抵达青市,姜玫刚下飞机便收到了罗娴回的两条短信。 【周总已经同意给你一年的时间。】 【希望你下次回来别再任性,最后祝你快乐。】 姜玫看完短信,嘴角弯了弯,拦了辆出租车,没回公寓直接报了三号监狱的地址。 三号监狱已经修建了一百多年,大门口瓷砖脱落了一大半,看着很旧,道路两边荒草丛生,生了锈的铁门两边写着几个大字——改过自新,重头再来。 头顶上支棱了一块铁牌,上面标着“三号监狱”。 人生是否可以重来姜玫不太清楚,姜玫只觉得今天的太阳格外大。 烈日当头,阳光穿过细密的树叶撒在地上,树影斑驳、光怪陆离。 没多久里面走出一个沧桑、单薄的身影,那人脚上踩着破烂的解放鞋,往上是松垮垮、有些年头的长裤以及泛黄陈旧的白T恤,领口处还有两个洞。 那张已经有皱纹的脸有些局促,统一推平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 姜玫站在铁门口看了很久,最后神色复杂地喊了声:“爸。” 姜治国听到姜玫喊的那声爸鼻子一酸,眼眶红了又红,止不住地往下掉泪,一个将近六十岁的男人这会儿哭得不能自已。 那些尘封的记忆逐渐鲜活,在他久远的回忆里他已经十多年没有听到姜玫脆生生地叫一声爸了。 如今时过境迁,再看到姜玫,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若不是姜玫喊那声姜治国都不敢认。 姜玫听见姜治国压抑的哭声心里也有些不滋味,最后还是选择走出了第一步,带着复杂的心情一步又一步地靠近姜治国,距离一米时姜玫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这个已经缺席了十多年的父亲。 姜治国倒不是没有履行过父亲的责任,不过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时候姜治国还是中学老师没有丢掉铁饭碗,也不赌博酗酒。 每天下班会骑着单车带姜玫去巷子深处吃碗热腾腾的粉,会在晚上陪她一起写作业,也会在家长会上作为家长代表在讲台上讲话。 他那时候一直是个尽职尽责的父亲、丈夫,疼爱女儿也体贴妻子。 只是后来变了,学校裁员姜治国被人挤下名额成了无业游民,日积月累的郁闷最终爆发,他开始酗酒打人、开始赌博败光家里的积蓄,最后越来越严重,逼得姜母自杀。 姜母自杀那一段时间他有后悔过,也有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可是没多久又现了原形,继续堵继续酗酒最终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姜玫有几次想要探视,每一次都被姜治国拒绝。 那时候她对姜治国有怨也有恨,姜治国不想她探视,她也就不去了。 后来几年姜玫请了个代理律师替她探监,律师每次都说姜治国没有什么想要的,也没什么话要交代的。 渐渐的,姜玫也就不指望姜治国了。 “爸,我们回家。” 哭声不止,姜玫终究心软,想了想还是伸手拉起了坐在地上痛苦的姜治国,忍住心酸安抚地拍了拍姜治国的肩膀。 姜治国听到回家两个字一脸愧疚、后悔,捂着脸抹掉泪,问:“玫玫,我们还有家吗?” 姜玫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那栋已经被拆了的楼房,姜玫咽下心底的酸涩蹲下身轻声细语地安慰:“只要我和你在,就有。” 姜治国强忍着难受不停点头,短短几分钟苍老了好多岁。 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最后才说:“玫玫,你妈没了。” 姜玫顿时愣住。 姜治国同姜母是自由恋爱,那时候两人感情深厚,一直是外人眼里的神仙眷侣。 如果不出意外,恐怕……他们一家三口不会是现在这样吧? 姜玫没敢往下想,只道:“过两天是她的祭日,我们一起去看她。现在先回去。” 姜治国十年没出来,早已经不适应社会,很多事都需要姜玫一点点地教。 姜玫找了套七八十平的房子租了下来,替姜治国买了不少衣服用品,又陪着他到处转了好几圈青市。 姜治国如今半点酒不沾,去楼下小区看那些老头玩牌他也躲得远远的,一切都好像在变好。 转眼到了姜玫母亲祭日,那天姜治国在墓地待了一整天,姜玫也陪着,他一句话不说就那么看着墓碑上姜母的照片。 直到天黑看不见路了,姜治国才跟姜玫说回去,回去的路上姜治国心情沉闷,跟姜玫说了不少他年轻时候跟姜母的故事。 点滴细节全都记得,眉眼里满是怀念,说到动情处还流了几滴泪。 说完又说:“玫玫,我这辈子也没别的愿望了,就想看着你嫁人,嫁给一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你妈不在了,我总得替她做点什么。” “我们父女俩分开了这么久,以后我们好好过。” “这么些年,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你妈。后悔也晚了,只希望我还有弥补的机会。” 姜玫没吭声,可心里是期待的。 可是姜玫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突然。 一个月后姜治国在姜玫三番两次的确认下坚持一个人出门重新办理户口和身份证,回来的路上被一辆黑色宝马当场撞死,肇事司机直接逃逸。 姜玫赶到现场看到的就是躺在血海里没了呼吸的姜治国,死之前他手里还紧紧握着一袋米花糕。 那是十岁之前姜治国每天下班回家都会给姜玫带的零嘴。 姜玫看到米花糕的那一刻当场崩溃,整个人发了疯地嚎叫。 那一刻,她的精神世界崩塌,她好不容易建立的幸福彻底毁了。 她再也看不到婚礼现场姜治国西装革履地握着她的手满脸笑容地将她托付给新郎了。 这场车祸很快被大面积报道,女明星父亲被豪车撞死,女明星当场崩溃的新闻占据了两天热搜榜。 网友讨论热烈,纷纷咒骂肇事司机。 沈行看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陪周家人吃饭,饭桌上沈行不顾一桌长辈,手忙脚乱地推开椅子离场,定了最近一班飞往青市的航班后直奔首都机场, 他很难想象千里外的姜玫该如何度过这艰难困苦的日子,他只知道他要是不赶过去他这辈子会悔恨终生。 …… 7.6号下午三点,沈行抵达青市。 去时沈行一身黑。 姜治国的尸体已经被运到了医院火化,姜玫晕倒了三次,最后一次醒来看见的是沈行。 沈行站在病床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姜玫那时眼睛已经哭得眼睛发炎、嗓子哑了,见到沈行时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沈行解了西装外套,面色凝重地走近病床,大手扶起想要起来的姜玫。 一边扶一边解释:“你父亲的后事我已经交给沈深去办了,肇事司机还在调查……” 沈行每说一句姜玫的心就沉一分,她没有做梦,出狱不到两个月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沈行说到最后发现姜玫整个人死气沉沉,跟个活死人差不多。 要不是还有呼吸,沈行都怀疑姜玫是不是还活着。 他已经在青市待了两天,挂断了无数个催问电话,只为等待姜玫醒来。 可是姜玫的反应让沈行后怕,他有种错觉。 姜玫是不是快承受不住了。 一旦那根弦断了,她是不是也快疯了。 沈行下意识地圈紧怀里的人,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暖热姜玫冰冷的心。 姜玫感受到沈行的用力,精神恍惚地盯了盯天花板,良久,姜玫粗哑着嗓子、费力开口:“他答应我要看我结婚的。” 沈行身子一僵,垂着眼不声不响地望着怀里的姜玫。 怀里的人面色惨白,眼里无波无澜。 “算了,走了也好。这样他就不用每天愧疚地看着我,每天努力适应生活,每天看我脸色做事了。” 姜玫说得轻松,面上是想通了,可紧握着沈行胳膊的那双手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指甲已经嵌入他的皮肉,指甲盖里也冒了血珠。 沈行手掌轻轻握了握姜玫的肩膀,没有揭穿她的谎言。 姜治国出殡日定在了三日后,那天夏竹、罗娴全到了,沈行也在现场。 姜玫从头到尾都没有招呼过任何人,这场白事几乎是沈行一个人操持的。 出殡当天姜玫下跪时沈行也陪着姜玫跪了下来。 在场的人脸色大变,全都震惊地望着沈行。 沈行这一跪意义深刻啊。 连姜玫都愣住了,姜玫心魂不定地看着跪在她身边的沈行,情绪复杂地问:“你跪什么?” 沈行抬眸望着墓碑上姜治国的照片,似是与上面的人对视,看了一阵儿,沈行轻问:“姜玫,要不要嫁给我?” 姜玫一脸震惊。 “你说什么?” “愿不愿意嫁给我?” 姜玫张了张嘴,随后摇头,拒绝:“不愿意。” 沈行笑了笑,似乎早就料到了,抬手揉了揉姜玫的脑袋,又说:“那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姜玫压制住心底的疑惑,抬头对上沈行漆黑的眼眸,那里面盛满了担忧、后怕还有许多姜玫说不清的情绪。 姜玫不忍细看,避开沈行的目光,语调平缓道:“你先说。” “好好活着,可以吗?” 姜玫眼泪猛地不值钱地滚了下来。 原来如此。 他是怕她不要命吗? 姜玫死死地抠住掌心,痛意席卷全身,姜玫哭着点头,“好啊,我答应你。” …… 7.13号,沈行被老爷子强势召回北京,姜玫陪着沈行去了机场。 登机前沈行一把将人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姜玫的肩膀上,沈行红着眼眶、嗓音沙哑道:“姜玫,往前走,别回头。” 回头满地心碎、满目疮痍,不值得。 《隔岸观我》TXT全集下载_25 姜玫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沈行抱着,直到脖子里感受到了冰凉的水渍,姜玫下意识抬头。 沈行哭了。 姜玫下意识伸手回搂沈行的腰杆,刚想说话就听沈行笑着打趣:“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前往北京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1364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3号闸口登机。祝您旅途愉快。” 广播声响起,姜玫回过神推开沈行,催促:“登机了,你走吧。” 沈行没动,目光深沉地落在姜玫脸上,最后问:“还回北京?” “回。” 人来人往的机场,姜玫咻地抬头,一眼撞进那双蓄满温柔、笑意的眸子。 一眼万年、覆水难收。 佛说:“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 姜玫想,他既是因,也是果。 第60章 7.24号上午八点十分姜玫在新闻报道里看到了一条震惊国民的消息。 【知名领导人许代山因贪污受贿、随意使用特权被下令调查。】 一时间国民讨论热烈, 骂声一片。 当天上午九点半,许薇宣布退出娱乐圈。 那颗冉冉上升的星星突然陨落,陨落时没带走一片云彩。 姜玫看到报道时正坐在A大外面的酒吧跟老板叙旧, 酒吧还是那个幽默风趣又浪漫的男人在经营。 多年不见,老板面容还是那样没有半点变化,除了眼里多了几分对世俗的理解和看透。 “现在在哪儿谋生?” 老板亲自调了一杯鸡尾酒搁在姜玫面前,跟个老朋友一样关心。 姜玫端起那杯调得漂亮的酒抿了一口, 没所谓地说了句:“剧组讨生活。” 老板脸一松, 笑得开心,“那电影里还真是你, 我还怕认错了人。我媳妇很喜欢你演的电影, 她要知道你来了酒吧恐怕会很高兴。” 姜玫眨眼,好奇地问了句:“老板结婚了?” 老板幸福地笑了笑,回:“不但结婚了, 还有了两个女儿, 我现在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带孩子。说起来这话就止不住,年轻时洋洋洒洒地说自己是不婚族,现在才明白当初是没找到想要结婚的那个人。” “这万事自有定数, 一切都有安排。” 姜玫不知道怎么回,转过头若有所思地抬眸望了眼不远处的吧台, 上面坐了个二十几岁的少年,抱着吉他在唱《浪子回头》。 粤语发音难, 少年唱得并不标准, 可配上那气氛就显得悲伤了。 这年头多的是丧气的人。 老板见状,试探地问:“还能唱?不如唱一首?” 姜玫摇头,拒绝:“好多歌词都忘了,我那时候唱的都是老歌, 你这儿的客人恐怕不大喜欢。” 老板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起身往吧台走,不知道说了什么,少年停止演唱,老板拿着话筒重新看向坐在窗边孤零零的姜玫。 “来都来了,过来唱一首。” 说完又对着酒吧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讲:“朋友们,我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好不容易回来了,要不您们赏个脸听她唱首歌?” 酒吧里立马响起掌声,一个二个都扫向姜玫。 酒吧灯光昏暗,看不大清姜玫的脸,姜玫感受到热情倒是没再矫情,推开椅子往吧台走。 找少年借了把吉他,姜玫神色淡淡地坐在高脚椅,垂着脑袋调试了一下弦,随后就着立麦问:“你们想听什么?” 姜玫的声音慵懒、散漫又夹着两分清冷,似薄荷片含在嘴里,格外好听。 昏暗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显得单薄,却又透着一股文艺范。 白天酒吧人不多却给足了姜玫面子,全都扯着嗓子喊“都可以。” 姜玫笑了笑,随口说:“那我唱一首杨千嬅的处处吻。” 底下一片喝彩,纷纷打开手机灯光替姜玫打光。 姜玫调整好话筒,手指按上吉他,声色慵懒。 “……你小心,一吻便颠倒众生,一吻便救一个人,给你拯救的体温,总会再捐给某人……” 一时间,满地浪漫、铺天欢愉。 原来,世俗人沉迷这纸醉金迷的生活也不是不可原谅的。 …… 出了酒吧,姜玫收到了一封来自北京法院传递过来的传票,上面写了诉讼时间地点,交代了传票理由。 许薇以个人名义起诉了姜玫恶意中伤诽谤她的名誉。 可是当天姜玫又收到了另一条消息。 【许薇是肇事逃逸司机。】 姜玫收到这条短信时浑身发抖,强忍着最后一丝理智订了去北京的机票。 晚上20:15分姜玫抵达北京。 机场,沈行神色淡淡地站在国内到达站接待处,人山人海里姜玫只见他眉眼温和、满目星河。 姜玫一声不吭地提着行李箱站在原地不动,沈行见状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两人被来来往往的人群包围,姜玫眼睁睁地望着沈行挤在其中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那一刻,姜玫猛地心动,宛如八年前初遇沈行那般紧张。 心跳如擂鼓般不停跳动,姜玫竟有些胆怯。 抬头一望,蓦然对上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原来,这般仪态万方、霁月清风的人动情时是这副样子的。 沉溺于世俗,着迷于温柔。 保时捷上沈深体贴地放了首愉悦的歌曲,姜玫两人坐在后排只字不语。 车子开进二环路,姜玫调整了一下僵硬的坐姿,偏过头客套地问了句:“查清楚了吗?” 沈行似乎知道姜玫这不明不白的话指的是什么,眸色晦涩地眯了眯眼,嗓音低沉性感:“许薇已经承认,两个小时前被法院带走。” 说到这,沈行转过头瞥了瞥姜玫,见她面色平静没泄露半点情绪,沈行这才接着说:“对方律师要求和解,你提多少钱她都答应。” 姜玫冷笑,摇下车窗指着外面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问:“是不是挺繁华的?” 沈行一愣,还是配合道:“是挺繁华。” “那她凭什么杀了人还能享受这多姿多彩的生活?” 姜玫眉眼带笑,看着格外温柔,嘴上却是问得刁钻刻薄。 车厢里沉默一小会儿,沈行抬手松了松领口的领带,了然地问:“你想怎么样?” “我不接受和解,我要她这后半生都在冰冷的监狱里后悔度日。” 姜玫说得坚定可心里明白要是对方强势她也只能被迫接受和解。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许家即便衰败了也比她强,对付她一个已经足了。 之所以坚决不过是在赌沈行,她赌沈行会让她如愿以偿。 沈行似乎也猜到了姜玫把所有赌注压在了他身上,沉默片刻,沈行轻声笑了笑。 笑声低且愉悦,格外诱人。 笑了几声后沈行喉咙滚了滚,似承诺也似开玩笑:“那就让她这后半生活在后悔里吧。” 姜玫身形一顿,垂着眼皮久久不知回应什么。 再次回到钓鱼台,姜玫只觉大梦一场、如梦方醒。 鞋架上那双粉色女士拖鞋依旧会规规矩矩地摆放在原处,姜玫却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 沈行弯腰换好鞋也不催促,就那么等着姜玫。 直到催命似的电话打来沈行才轻描淡写道:“记得换鞋进来。” 说完拿着手机边走边打电话,没多久那道身影便消失在了二楼。 良久,姜玫终于脱掉脚上的高跟鞋换了那双粉色拖鞋。 几个月没进来,这里的一切都如从前那般,摆设也没变过,姜玫却觉得陌生。 以至于沈行接完电话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姜玫此刻像个初次过来的客人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主人的招待。 沈行眼睑微垂,轮廓分明的脸上滑过短暂的僵硬,转瞬间恢复正常,面色平静地踩着楼梯下楼。 姜玫听到不深不浅的脚步声下意识转身,一回头就看见换了身深蓝色丝质睡衣的沈行。 满身慵懒散漫,眉眼里装了不少的柔情。 面上却不显分毫,姜玫窥探不出他的情绪。 “想喝什么?”沈行走到一半转而走向藏酒架,问。 姜玫视线落在沈行身后的那排酒架,看了几眼发现那些酒都是珍藏很久的,每瓶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也不存在哪瓶差哪瓶好。 姜玫随便指了一瓶。 沈行顺着姜玫手指的方向不慌不忙地取出酒,又拿开酒器打开酒塞,抬起眼皮睨了眼趴在沙发背上的女人,缓缓出声:“过来。” 姜玫这次没忸怩,翻身坐了起来,一步一步走近吧台桌,自然而然地坐在椅子上端起沈行递过来的酒杯。 一不做二不休,仰头,一口气喝完。 沈行…… 这是喝酒还是牛饮? “还可以要一杯?这酒挺不错的。” 姜玫撑着下巴,乖巧地盯着沈行,一时间,满眼都是沈行的倒影。 沈行一时失神,等反应过来姜玫已经拿过沈行手里的酒瓶子直接对着瓶口喝了起来。 到现在沈行才清楚,她不是在喝酒,她是在发泄情绪。 姜玫擅长掩饰情绪,他很少看她发泄,认识她的这么些年,她很少在他面前哭也很少在他面前发泄。 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当天晚上姜玫灌了整整一瓶酒,酒精度数高,她醉得不轻。 沈行垂眸望着趴在桌上没有动静的姜玫,低声叹息,最后绕过长桌走近姜玫,修长的手拿走姜玫怀里抱着的空瓶,弯腰小心翼翼地抱起姜玫的腰往楼上走。 怀里的女人眉眼如画、面如桃花,诱人的红唇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呢喃。 沈行眸色深沉,强制压住心底的异样,体贴地将人放在床上,刚准备起身就被姜玫抱住了脖子,姜玫忽然睁开眼,满身酒气地问:“沈行,我们还能往前走吗?” 她问的是我们。 不是指她。 也不是指他。 而是他们两个人。 沈行单腿僵硬地跪在床上与姜玫对视,姜玫这会儿看着很是清醒,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好几下,闪烁着细碎的光忙。 “可以。” 沈行回。 姜玫咧嘴一笑,紧接着闭上眼。 沈行无奈,低头亲了一下姜玫的额头。 深夜,沈行睡意全无,一个人寂静无声地站在落地窗前抽烟。 回忆良久,沈行彻底清醒。 原来,她是他这么些年来浓墨重彩的一笔。 — 8.5号开庭,姜玫当天一身黑,法庭上姜玫站在原告方冷漠地看着审判长宣判许薇涉嫌故意杀人判处有期徒刑20年。 许薇被拉走前还在咒骂姜玫。 “姜玫,你这辈子都不配得到幸福,你爱的人也不得好死。” “你只配像蛆一样活着。” 姜玫在罗娴的庇护下离开现场,这场公开审判让许薇身败名裂,而姜玫成了全网最可怜的人。 一时间舆论纷纷向姜玫这边倒。 姜玫看到报道时除了置之一笑没有任何反应。 8.8号是个吉利的日子。 姜玫毅然决然赶往西藏。 晚上十点半,沈行在火车开车前半个小时抵达北京西站。 车站人山人海,沈行来来去去找了四次都没有找到人,第五次沈行转身离去,刚走两步就听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沈行,我在这。” 沈行猛地转身。 不远处,姜玫一身鲜艳的碎花裙,手上沾满水渍,满脸惊喜地望着他。 沈行紧了紧喉咙,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搂进怀里,那一刻,满怀欢喜。 姜玫窝在沈行的怀里,耳边听着沈行擂鼓般的心跳声突然心安。 这喧闹的车站好像与她彻底隔开了。 抱了一会儿,沈行松开怀里的人、盯几秒那张冷白的面皮,沈行神色不明地问:“你打算一走了之?” 姜玫心虚抬头,对上那张英俊深沉的脸,摇头解释:“我想去朝拜。” “期限?” “唔,不知道。” 沈行嗤笑,他就知道这女人没心没肺。 姜玫还是离开了,站在检票口时姜玫有犹豫过那么一两秒,回头想要确认一下,却见沈行依旧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 此刻,他孑然一身、满目落寞。 见她回头,他也只轻描淡写地说:“想去就去,别害怕。” 最后一句是:“我在北京等你。” 那时,姜玫鼻子猛然一酸,眼眶不自觉地红了红,害怕自己犹豫,姜玫检完票提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剩下沈行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那道鲜艳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8.13号沈行陪徐敏去广济寺上香,进去前沈行收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姜玫披着红色大披肩,满脸虔诚地跪在挂满彩带的雪山脚下,身后是荒芜却又神圣的雪山,风卷起披肩飘起漂亮的弧度。 宛如神明,高贵冷艳却又通透世俗。 沈行把这张照片小心翼翼地保存下来设置成了屏保。 随后点开对话框,聊天记录还是三天前的。 她说了两句话。 “沈行,我祝你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我希望你幸福快乐。” 沈行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收了手机,陪着徐敏走进北京广济寺的偏门。 广济寺香火鼎盛、庙宇如林,徐敏恭敬地取了把香点燃,随后跪在蒲团上对着佛陀祈求福愿。 沈行不大相信这些,可到底是佛门重地沈行也不大好表现出什么,只站在门口静静地瞧了两眼那双手合掌、盘膝而坐的僧人。 恍惚间,沈行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个词:“佛渡众生。” 佛要是真渡众生,那他想问,可不可以渡一下姜玫?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一个从不信命信佛的人虔敬地跪在地上向佛祖祈求,祈求他爱的人喜乐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写完却不知道从何开口。感谢你们的喜欢陪伴。 正文到此结束,下周四开始更新番外。这两天整理一下大纲和修改一下全文。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